第三十八章 施毒手
“要不是大小姐對這廝有點意思,就憑那幾袋臭錢,還能請得動咱們來幫這廝做事?”
“姓林的,咱們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你要想娶大小姐,就別想腳踏兩條船,一邊踩著朝廷的官船,一邊蹭著豢龍軍的草船,這麽三心二意,小心爺爺我拿刀騸了你!”
宴客廳裏,又有幾個人在高聲嚷嚷,粗俗的話兒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潑去。
“騸”這詞兒,多半是用在牲口身上的,眾人一聽,起哄大笑起來。
林昊然站在一幫綠林好漢麵前,迎著奚落取笑聲,險些撐不住臉上的虛笑,覺著自個兒似乎被人當作了笑料,大庭廣眾之下,受這幫粗俗漢子的嘲弄,他這才意識到:敢情這幫人是來擺陣仗、叫他知難而退的?
一幫烏合之眾!暗自冷笑一聲,他不緊不慢地掏出衣襟內所藏之物,“啪”地拍在桌麵,目光掃視一圈,落到姚老爺子臉上,他底氣十足地道:“這是林某人的聘禮,請老爺子過目,看看夠不夠誠意!”
姚老爺子見未來女婿拿出的聘禮,僅是一卷泛黃的布,不禁疑惑了一下,伸手往桌麵上拾起那件聘禮,攤開來,定睛一看……
“嘶!”老爺子倒抽一口涼氣,驚問:“這、這這這……這不是長安宮城的地圖麽?”泛黃的布卷上描畫的一副地圖,不僅標示著長安宮城四道宮門,還有一條醒目的紅線標注,似是從宮城地底下蜿蜒穿行,——姚老爺子費了些眼力,也隻瞧得這是長安宮城的地圖,卻未瞧出紅線標注的是一條隱秘地道。
“老爺子猜對了一半。”林昊然指著那份“聘禮”,一語驚人:“這是潛入長安宮城的密道圖!”
“密道圖?!長安宮城的?!”有人失聲驚呼。
廳內驟然一靜,眾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老爺子手中那張泛黃的布上,連姚紅都甚感吃驚、甚感意外。
“這張密道圖是不是假的?”有些人嘴裏頭雖然質疑著,但眼睛始終離不開那張圖,畢竟“皇宮密道圖”的分量實在太重,七伯甚至都站了起來,急切地伸長脖子瞅過去。
“這……皇帝老窩俺們也在外圍探過幾次,確實和地圖上標示的一樣,就是不知道匡宗老巢底下還有條密道,這密道入口是在……”
隻顧盯緊了地圖,看到密道入口的箭頭標示,手指頭都有些發抖,姚老爺子如同捧著閻王的那卷生死簿,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你們也知道,屠戮無名村,隻是金蟬脫殼之計!”林昊然神色篤定地道,“林某人敢與諸位好漢聯手,就已下定決心棄暗投明、另擇明主!今夜,當著諸位的麵,我以此圖為聘,願歃血為盟!老爺子若不放心,他日舉事之時,小婿願為前鋒,為諸位好漢開個道,殺開一條血璐,直搗黃龍!”語聲略微停頓,他猝然躍上椅子,振臂高呼:“眾家兄弟都是血性男兒,答林某一句——敢不敢叫日月換新天?”
一言,激得男兒誌氣!
群英堂內,頓時群情激奮,豪爽漢子熱血沸騰,紛紛站起,振臂而呼:
“直搗黃龍,叫日月換新天!”
姚紅更是目放異彩,急忙催促姚老爺子:“爹!您就快給女兒做主吧,將這乘龍快婿收到自己門下,共謀大事嘛!”
群英堂內的兄弟們,還在呼喊著:“直搗黃龍!”
一波波激動的聲浪中,姚老爺子一咬牙,拍案道:“好!拿酒來,眾家兄弟今夜在此歃血為盟,從今往後,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有難同當有福共享!共謀大事!”
“恭喜老爺子得一乘龍快婿!賀喜老爺子如虎添翼!”
好漢們抱拳高聲恭賀,同心結盟,擰成排山倒海般的一股迫人氣勢,待得一缸缸烈酒抱來,往海碗裏倒滿,眾人紛紛舉刃刺臂,歃血為盟,將滴血的酒一口悶,燥了喉灼了臉膛,高亢的情緒中,個個將幹盡了酒的空碗,往地上猛砸,碎裂的聲響震耳,老爺子大笑:“痛快!”
意氣奮發、豪邁感人的場麵中,定親宴開了席,女眷們也湊了個熱鬧,擁著姚紅往心上人那邊靠。
姚紅麵頰潮熱,含情脈脈凝望心上人,將杯中酒咽下,烈酒穿腸,一陣灼熱,腹內隱隱絞痛了一下,她未曾放在心上,隻顧沉浸在當下熱鬧的氛圍中,除了小小的遺憾一下:“小妹怎的沒來?”而後,就隻顧著與心上人一道給長輩斟酒敬酒、接長輩贈的禮,就跟成親似的,被滿滿的幸福感包圍了。
林昊然端盞頻頻敬酒,堆了滿臉虛笑,眼底卻有冷冷殺氣,一閃而過!
定親宴上,觥籌交錯,笑語喧嘩,足足鬧騰了幾個時辰,臨近破曉,群英堂內忽然安靜下來。就在袁登飛汗透重衫、氣喘籲籲地奔返山莊,莽撞地提劍衝向正廳時,原先熱鬧的宴客廳內,已聞不得半點聲響。
一腳跨進門檻,袁登飛一麵疾呼“林大人”,一麵風風火火往廳內衝,衝出幾步,猝然感覺不對勁,猛地打住了身形,他驚疑地掃視正廳四周——桌宴之中,杯盞狼藉,嗆鼻的酒味夾雜著一絲血腥味,撲騰在空氣裏,大吃大喝熱鬧了半宿的那幫子人、包括山莊女眷,都滯留在廳內,一個不少,或趴在桌子上,或滑溜在桌子下,爛醉如泥似的,都已不省人事。
“大、大當家的?!”小心避開腳下橫七豎八醉倒的“酒鬼”們,袁登飛直走到正廳前方上首座位,吃驚地看到豢龍軍那位魁首大當家、竟也癱軟在桌腳邊兒,喚都喚不醒。若不是頭巾上繡的黑龍圖騰,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醉死了一般的粗獷中年漢,就是綠林中叱吒風雲的豢龍魁首!
“姚老爺子?姚老爺子!”袁登飛一邊兒喚,一邊兒俯下身,伸手推搖幾下,哪知這一推,癱軟在桌腳邊兒上的老爺子“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嘴角緩緩溢出一縷血絲。
感覺不妙,袁登飛慌忙伸手去探老爺子的鼻息,一探之下,才驚覺這人不是醉酒昏睡,而是氣絕身亡了!
“死了?!”心下駭然,他趕忙察看廳內其他人,一個挨一個探摸鼻息,卻都摸不到半點活人的氣息。
這滿廳的人,竟都死了!死時的模樣,卻如同醉酒酣睡,每個人的麵容表情都顯得十分安詳,似乎是在毫無征兆之下,突然死去!
豢龍軍的核心主力,幾百條好漢,就這樣死得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