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產
像是一場兵荒馬亂的夢。
穆舒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被輾轉的碾過千百遍,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疼。
然後在那把刀劍突然刺入進腹部時,她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目光所到之處,皆是一片雪白。
有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蔓延,一點一點的浸入她的五髒六腑。
視線轉了轉,落在了身旁之人的臉上,她幹澀的開口:“趙媽…”
原本淺寐著的趙媽在聽到這一聲後,迅速的睜開眼睛,穆舒看到了她眼底的血紅:“夫人你醒了?怎麽樣?還疼不疼啊?需不需要我讓醫生來看看?”
接著又拉著她的又哭又笑:“謝天謝地,您終於醒了…夫人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快三天了…”
三天?這麽久?
穆舒一把抓住趙媽的手,蒼白的臉上滿是焦急:“孩子呢?我的孩子有沒有事?”
趙媽身體一僵,神色悲涼的安慰:“別傷心,孩子還會有的,你跟先生都還年輕,以後肯定還能有孩子的。”
穆舒喉頭湧出一陣腥甜,表情難看到了極致,顫抖的手甚至不敢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的孩子,就這樣沒了?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躺在病床上,大顆大顆的眼淚滑落進鬢角裏,幹裂的嘴唇被咬得浸出了血。
沒有人知道,這個孩子是她日思夜想,辛辛苦苦盼了五年才盼來的,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祁玥呢?她在哪裏?”穆舒恨紅了眼,心如刀割,她不會放過祁玥的!
她要祁玥給她的孩子償命!
趙媽自然是幫著穆舒的,聽她問,也沒想多少就說了:“不遠,就在同一層樓。”
聽完,穆舒掀開被子,光著腳就往病房衝,披頭散發,臉色蒼白,宛如一個瘋子。
衝進門內,祁玥正坐在病床上吃著包裝精美的食物,旁邊還有新鮮的鮮花和水果。
一切都是那麽紮眼。
穆舒暴怒,心底的怒火刷的一下達到頂點,她奔到床邊用雙手掐住祁玥的脖子:“你這凶手!你還我的孩子!”
她的動作太快,病床內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祁玥雖然被穆舒掐著脖子,但卻得意的笑,她吐出幾字:“在陸哥哥心裏,你看是你的孩子重要,還是我重要?”
穆舒被刺激得睚眥欲裂,哭著用力的掐住女人的脖子:“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要對付我,你就衝著我來啊!我的孩子沒了,你也去死吧,去給我苦命的孩兒償命!”
祁玥忽然嬌弱的掙紮,“不是我,我怎麽可能會傷害你的孩子?”
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有人大呼了一聲:“總裁你怎麽來了?!”
穆舒掐著祁玥的手一僵,她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提著甩到了門邊,柔軟的身體撞上堅硬的門框時,每一寸骨頭都仿佛要粉碎開來。
真的好疼。
她抬起頭,視線一晃,一個清脆有力的巴掌便落在了她的左臉上。
她身體本就不穩,這一巴掌下來讓她直接磕到了某物體的尖角處,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緩流而下,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趕來的陸子良長臂快速摟住祁玥,關心的問,“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祁玥柔順的依偎在男人懷裏,麵色蒼白的搖搖頭,脆弱不堪的抓住陸子良的衣袖,“陸哥哥,不關穆姐姐的事,她剛剛失去了孩子,情緒容易激動我能理解,雖然這孩子是……,可說到底也是因為我才會這樣。”
穆舒被推到在地,她剛剛流產,身子還沒恢複虛得很,她隻感覺被這一推,內髒都移動了,疼得頭冒大汗。
恰聽到這虛偽的對話,她快要笑得出了眼淚,恨恨的盯著兩人,心如同撕裂了一個大口子。
“當然是因為你!你推我下樓梯害我流產,現在還裝什麽柔弱!你不是挺狠的嗎?!”
伴隨著一聲厲喝,一個玻璃杯猛地砸在了她的身上:“你給我閉嘴!”
碎片四濺,猶如她的心。
陸子良不再看她,低頭吻著祁玥的頭發,溫柔到不行:“沒事了,等會兒我就給你辦出院手續,我們回家裏住。”
家裏?
穆舒笑得淒涼,原來他除了她這裏,還有一個家,還有一個他真正愛著的家。
可是她呢?她穆舒算什麽?這五年的夫妻又算什麽?
“子良…”她想叫他,卻被怒聲打斷:“夠了穆舒,我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惡毒的女人,你之前推玥兒下樓梯害她手臂骨折,現在又趁著她行動不便想要殺她,怎麽?我當真是給你臉了?”
陸子良看著祁玥脖頸處青紫交錯的痕跡,眼中的戾氣又重了一分。
他冷道:“推玥兒下樓梯這賬我都沒來得及跟你算,你現在居然還敢來殺她,你是真想找死嗎?”
“那她殺了我孩子的賬又該怎麽算?!”穆舒嘶吼著,被鮮血染紅的半張臉看起來觸目驚心:“你隻知道她手臂骨折,知道她疼!可我呢?我因為她流產!那是我們的孩子啊!陸子良,你為什麽就不問問我痛不痛!我傷不傷心!為什麽?!”
“因為我不愛你,所以你是死還是活都跟我沒有半分關係!至於那個孩子,流掉了也好,免得生下來變成一個大麻煩。”
穆舒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著那個長相俊逸的男人,喉嚨裏想是被人塞進了一團棉花,幹澀到發啞:“你…再說一遍…把剛才的話,一字不差的再說一遍…”
陸子良擰著眉,如墨的眸子透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他低頭冷冷看著那個他名義上的妻子,卻觸及到了她的一身狼狽。
心中隱動,他仍舊是再說了一遍:“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半分關係,至於那個孩子,沒有了也好,免得到時候生下來變成一個大麻煩。”
原來他竟恨她到了這種地步…
穆舒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在那片縹緲的虛無中,她仿佛又看了十年的陸子良,穿著純色的毛衣站在那顆百年大樹下,身姿挺拔,豐神俊朗。
他遙遙的望著她,竟就這樣望進了她的心中…
那年穆舒十七歲。
而此後的十年,她費盡了心思想要留在他身邊,她以為憑借著家族聯姻嫁給他後,她便能獨占他一人。
可到頭來,她終究是錯了。
她花了十年去接近,他又何嚐不是花了十年去躲避。
已經夠了。
穆舒想,不如就此了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