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別離意
覓雪見事已至此，亦堇也是下了決心的。便隻能像以前每一次一樣支持亦堇的決定。
“那你準備直接去見突厥大汗麽？可是你怎麽出宮呢？”覓雪幫亦堇籌劃道。
亦堇沉吟了會後道：“隻怕此事憑我一己之力難以成事，當前除了你和姐姐，唯一知道我身份的就是陸森揚。他與我們是友不是敵。我信得過他。”隨後又對覓雪道：“覓雪，你近日想個法子，看能不能讓淳妃下道旨意讓我出宮去陸府待一段時日。皇上好像一直在密切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私自與陸府來往過密，隻怕不妙。”
“嗯，我盡力試試吧。”覓雪想了想後點頭道。
就在宮裏為“和親”的事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亦堇終於等來了陸冉靜的旨意，說是想讓亦堇出宮替她收集陸府百花祈福。
亦堇聽到後不禁莞爾，這個覓雪，果然鬼靈精。
顧沛卓見陸冉靜如此提議，淡淡道：“難道這宮中禦花園裏的花還不夠姹紫嫣紅麽？”
陸冉靜接道：“皇上，臣妾當然明白這世上什麽珍奇都收納於這皇宮中。隻是，古人也說‘月是故鄉明’，臣妾自從入宮那日起便知道再難有機會回到以前在府中無憂無慮的日子，如今身懷六甲，更是能夠理解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所以便希望能夠采集院中百花，一則替孩兒祈福，另一則也算慰藉臣妾思家之情。而衿兒，辦事聰敏，為人又忠心，所以此事交給她辦，臣妾是再放心不過了。”
陸冉靜難得說地條理清楚。顧沛卓眯眼注視良久，隨後哈哈大笑道：“好。朕允了。”
陸冉靜見過關，終於暗自吐了口氣。起身行禮道：“臣妾多謝皇上成全。”
顧沛卓連忙扶起她，語氣微有責怪道：“才說為人父母了，怎的還是如此不小心？”
陸冉靜嫣然一笑，點頭答是。
盡管已是明媚春日，但要集齊府中百花花瓣，亦堇必須留待陸府一段時日，而這段時間正是亦堇所需的。聖旨一下，亦堇便簡略收拾好，準備出宮。
臨行前夜，覓雪最後勸問道：“你真的決定了嗎？一旦恢複本來麵目，也許在宮裏的平靜生活也將不複存在……”
亦堇知道覓雪真心替自己擔憂，動情地回道：“不管如何，從入宮到如今的決定，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麽便會一直走到底。離宮後最讓我不放心的就是你。淳妃雖然單純，但畢竟有那麽多人護著她，況且皇上才失去一個孩子，所以對於淳妃腹中胎兒必會付以十二萬分的關心。而你卻不同，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我在宮中好歹能用良儀的身份幫襯你，但若我離宮後，你便孤身一人。還要藏好安姑姑，著實讓我憂心。”
覓雪卻咧嘴一笑：“知道啦，你呀，明明是個不該操心的命，卻總該擔心這擔心那的，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誰會沒事找茬到我身上啊。既使有些小磕小碰，我在宮中一年有餘也算大小都見識過了。姐姐放心，覓雪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了。”
見覓雪如是說，亦堇內心十分寬慰。二人良久不語，最後，亦堇淡淡說道：“覓雪，答應我，不管將來發生什麽事，一定要記得明哲保身。必要時，務必和我撇清關係。”
“我……”覓雪開口辯駁，卻被亦堇用眼神擋了回去。
主仆二人進宮後難得有再如在意安居裏一般談心，但是夜，卻誰都無法入眠。
次日清晨，亦堇就坐著馬車來到陸府。
一身玉石白衣袍的陸森揚已長身立於門口。
“奴婢衿兒參見陸公子。”亦堇下車行禮道。
“衿兒姑娘不必多禮。既然此行是為了替淳妃娘娘采集百花祈福的，陸府上下自當好好款待。”陸森揚點頭道，隨後便吩咐家丁犒賞車夫，打發他們回宮。又對身邊一位白衣女子道：“琳琅，衿兒姑娘再府中居住的這些日子，就由你伺候吧。務必要細致周到。”
“是。”琳琅答道。
“那就有勞陸公子和琳琅姑娘了。”亦堇含笑應對。
“姑娘路上隻怕也有些勞累了，待會便先由琳琅帶姑娘去梳洗一番吧。用膳時陸某再過去打點。”陸森揚詳盡地囑咐道。
“那陸公子請自便。”亦堇點點頭。
“衿兒姑娘，請隨奴婢過來，奴婢領您去西廂房。”琳琅溫柔笑著說道。
雖說以及也曾來過陸府，卻沒有機會這樣穿插其中。隻見這尚書府建築威嚴肅立，十分大氣古樸。不過，在這四方庭院中，卻因有那光影斑駁的翠竹點染而顯得多了幾分清雅之氣。
“琳琅姑娘，我記得我上次來陸府時看到了許多花草，怎麽這裏卻隻有一些青翠的修竹呢？”亦堇好奇地問道。
琳琅笑答：“姑娘，公子吩咐了，您是小姐，奴婢隻是來伺候您的，所以您不要這麽客氣了，喚我琳琅便好。至於您所說的百花不在此處，在東廂，公子說那些花草香味濃鬱，估計姑娘不會太喜歡，所以擇了這清幽的宜雨軒給姑娘居住。”
“宜煙宜雨又宜風，拂水藏時複間鬆。無賴杏花多意緒，數枝穿翠好相容。這名字真是恰如其分。”亦堇朗朗吟道。
“怪不得公子早早便命人將宜雨軒打掃幹淨好讓姑娘入住呢。奴婢當時還納悶怎麽明明有待客的廂房不用而用這鮮有人來的宜雨軒呢。不瞞姑娘，當時公子給此處起名宜雨軒時奴婢就曾好奇這好好的一個院子怎麽會宜雨呢？公子當時笑了笑後就是用的剛剛那兩句詩回答的奴婢。看來姑娘的見解和公子倒是不差毫分呢。”琳琅掩嘴笑道。
聽她這般說，亦堇在心中對陸森揚的才情更加欽佩一份的同時，也為自己能識得這樣一位知己好友而慶幸不已。
待進入房中，琳琅指著一堆衣物對亦堇說道：“公子吩咐姑娘舟車勞頓，先行盥洗罷。”
“這衣物？”亦堇伸手指著，不解地問道。
“哦，公子說，姑娘從宮中帶出來的衣服必定都是宮裝，不僅式樣單調，而且如今在宮外也隻怕會多有不便，可是自從小姐進宮後，府上就沒有其他女眷，又來不及趕做新的，所以隻能委屈姑娘先穿著小姐的舊衣物了。”琳琅恭敬地解釋道。
想不到陸森揚連這個都考慮好了。亦堇也不是忸怩之人，便也卻之不恭了。若在以前，可能還會擔心衣物首飾之類的名貴會招人關注，但如今她正準備的則是成為一個光豔照人的女子，從而好完成自己的計劃。
在琳琅的伺候下，亦堇終於穿上了陸冉靜的衣裙。並非是亦堇擺架子，而是她並不習慣穿著如此繁複的衣物。這襲白色的素雪絹雲形千水裙符合陸冉靜一貫的喜好，但也有官家小姐服飾的精致奢華，對於一貫穿著簡單，入宮後又常著宮裝的亦堇來說確實頗為費力。
望著鏡中的自己，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在意安居的日子。盡管仍是白衣，如今身邊站的卻不是和自己相依為命的覓雪，自己的心境也不再是當初的心如止水。她感慨地笑了笑。
“姑娘穿這一身真的很美。”琳琅感歎道。
亦堇聽她這樣說，覺得有趣，便笑問道：“我這模樣平庸，不過人靠衣裳罷了，如何可以稱得上‘美’呢？”
琳琅想了會後認真地答道：“公子經常和我們說，看一個人的美醜並不能單單注重容貌，一個人的身形氣度、學識人品才是更為重要的。雖然這件衣服奴婢以前也曾見小姐穿過，卻和如今姑娘穿著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看來陸森揚不僅自己瀟灑俊秀，連調教出來的下人比起一般的淺薄之徒有見地的多。“那是何不同呢？”亦堇繼續問道。
“嗯，小姐穿著顯得天真純潔，而姑娘穿上卻有份出塵的飄逸之感。”琳琅認真地說道。
“你呀，倒是比你家公子還會說話。”聽到琳琅的評價，亦堇不禁莞爾。
“姑娘既然已經梳理妥當，便過去用膳罷。公子應該已經在候著了。”琳琅提醒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