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袁紹死了?
入秋以後天氣就變得更加寒冷,邯鄲城外的青州軍營,一輛輛輜重車緩緩駛入營內,這是新一批的糧草和秋衣運達。
將士們有秩序地分發了物資,青州農業發展迅猛,再加上海鹽之利,已是天下最富庶的州府。
曆史上袁紹的冀州底蘊最強,號稱帶甲之士百萬,糧草能支撐十年之久。
但此時的青州也不算太差,雖然先天上的劣勢太明顯,那就是山多耕地少,然而在合理的政策以及不斷開墾荒地之後,青州的糧產還是大幅度提升。
最主要的還是漢朝的生產力其實不算太差,因為以一個人每個月正常飲食三石糧食來算,一年需要的糧食是三十六石。
當時粟和麥基本平均畝產都在三石左右,北方黃河流域能做到一年兩熟,夏粟冬麥,正常來說,一個人耕作六畝地,就能解決自己的溫飽。
而青州有四千多萬畝地,以最理想的方式來計算,可以輕鬆養育六百多萬人。
但賬不是這麽算的,不僅得考慮收成,還得考慮苛捐雜稅、天災人禍、莊園地主等等因素,層層盤剝下來,百姓所剩無幾,一家五口,沒有五十畝地根本活不下去。
因此和帝時期,青州人口是六十三萬戶三百七十萬口,平均每人需要耕種十畝地才能維持生活,這是一個比較合理的數字。
當然,這隻是一個大概的數字,因為還得考慮隱田和隱戶。
這些年來青州一直在查抄隱田、開墾荒地、吸納人口,十多年下來,查出隱田數百萬畝,開墾了一百多萬畝荒地,整體耕地麵積已經達到五千多萬畝。
然後還有半個徐州的耕地,這樣算起來,目前青州集團能夠掌控的總耕地麵積已經能達到七八千萬畝,勉勉強強已經能夠跟上冀州的產出,養活六百多萬人口的同時,還能支撐前線打仗。
這一切都離不開青州政務司以及坐鎮後方的荀彧等人的運作,也需要一個比較強力的官僚體係在維係,就跟劉邦需要蕭何一樣,若沒有荀彧的話,劉備也支撐不了多久。
好在陳暮幫劉備打造的底子還算厚,以海鹽發展商貿,以泰山學宮發掘人才,打擊豪強,整治地主,雖有小患,但總體上還是能夠保持政權的健康運轉。
不過現在青州集團已經開始在暴露一些問題,那就是泰山學宮吸納天下人才,而隨著畢業生越來越多,官僚集團已經開始向著臃腫的方向發展。
整個青州六郡六十五邑,一個蘿卜一個坑,正常情況下能填一千多名官員已經是極限,現在卻有接近三千官員,官民比例為1比2000。
雖然跟宋朝冗官沒得比,但漢朝的官民比例一般在1比8000左右,這個數字還是大大超過了漢朝平均水平,因此可以預見,現在的官僚集團其實是希望劉備勢力往外延伸,以此來做大他們的蛋糕。
這是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就跟曆史上劉備在川蜀時會有荊州利益集團與益州利益集團鬧矛盾是一個道理。所以這段時間,希望劉備盡快解決袁紹的公文如雪片一樣往冀州送。
等到劉備處理了一天的事物,將今日後方運來的糧草和輜重全部分發給各營寨之後,回到帳篷內,看到堆積如山的公文,苦笑著說道:“又是來催我進攻的吧。”
陳暮基本上都是把這些公文當柴火燒,見到劉備進來,秋風打著璿兒吹得帳篷內蠟燭晃動,便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笑著說道:“事關自己利益嘛。”
“這些人,一個個的,除了事關自己的利益外,就不能想想國家大事嗎?”
劉備氣呼呼的坐回自己位置上,忽然瞥見一旁的沮授臉色略微有些尷尬,便好奇問道:“公與,怎麽了這是?”
陳暮打趣道:“公與家族不少人從學宮畢業後沒有分配工作,現在隻能擔任地方小吏或者無事可做,在家耕種生產,沮氏族長便一邊催促著公與在大哥麵前說說話,一邊聯合不其令向這邊發勸說公文呢。”
不其令就是沮授的弟弟沮宗,利益集團是這樣的,正如曹操來襲,無數人勸說孫權投降一樣,他們害怕的是一旦開戰自己的利益不能得到保障,投降之後反正是孫權失了權勢,他們本地的世家大族依舊保留著田地和官職,孫吳死不死關他們屁事。
現在也是如此,青州已經出現冗官的一個情況,青州官僚集團就迫切希望劉備能夠“開疆拓土”,好將他們的勢力往外延伸出去,讓自己家族的子弟能夠擔任官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得排隊,因此上書以規勸的形勢希望劉備能夠盡快剿滅袁紹,將冀州奪取下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如今劉備已經知道袁紹如果很快就會被消滅的話,他的價值就會被縮小很多,朝廷也有可能會開始對他動手,因此當然也不希望盡快進攻袁紹,即便是勸說的公文一封一封過來,各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反正就是置之不理,繼續拖著再說。
劉備搖搖頭,對沮授說道:“我理解他們的心情,公與倒是不必掛懷。”
“多謝明公。”
沮授鬆了一口氣,這事他也挺尷尬。
其實不止是他,青州很多中高級官員都有這樣的牽扯,人情事故難免逃脫不掉嘛。
劉備坐到了自己位置上,伸了個懶腰,長吐了一口氣:“這天氣也是怪,時冷時熱的,有時候白天熱死個人,到了晚上就凍死人,前些日子有幾名在外值守的崗哨凍出了傷寒,還得吩咐軍醫,要多熬煮湯藥,小心疫病才行。”
“嗯,我知道了,這事已經吩咐下去了,不過倉庫的存儲不多,要想大規模熬煮預防疫病的湯藥,還得等新一批藥材送來才行。”
陳暮說道:“現在這世道,藥材也不好買,船隊廢了不少功夫才從嶺南進了一批新藥,文若上次還跟我說已經送達青州,不日就會送到前線,應該也快到了。”
“那樣就最好。”
劉備點點頭,幾人又聊了一會兒軍中公務,軍隊駐紮在一個地方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是問題,每天花費數以萬計,也虧是青州底蘊深厚才能耗得起,不然的話早就堅持不住了。
三人正聊著,外麵忽然有人喊道:“急報!”
“進來。”
劉備連忙讓人進來。
進來一名士兵單膝跪下道:“明公,邯鄲城頭豎起白布,城內哭聲一片,張將軍懷疑是袁紹死了,令我來報明公,現在該當如何?”
現在邯鄲城外除了劉備部和陳暮部以外,還有牽招部、張飛部、張遼部、高順部以及鮮於輔部等總共七部人馬,這些人馬多的一兩萬,少則四五千,分散包圍駐紮在邯鄲城周邊。
陳暮的防區是在邯鄲城西北麵,劉備的防區則是在邯鄲城南麵,他倆今天之所以在一起,是因為新的物資到了以後,劉備讓陳暮過來一趟進行物資分配的處理工作。
而他們幾部人馬,有些人離得比較遠,比如劉備部是在外圍離邯鄲大概十多裏,有些離得近,最近的便是張遼部,離邯鄲城大概有那麽四五裏的距離。
除此之外,邯鄲城周圍還有數不清的崗哨、探馬、斥候,張遼還在城外起了一些土山,搭建了高櫓,以此觀察城內的動向。
袁紹雖然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多久,但邯鄲城和鄴城畢竟是兩座大城,城高牆厚,還有護城河,想攻破沒那麽容易,最重要的是並州還在袁紹的外甥高幹手裏。
雁門太守郭縕前年就卒於任上,太原郭氏舉家南下逃入了洛陽,高幹聯合匈奴鮮卑等霸占並州。
曆史上他就擁兵五萬,為袁紹提供糧草和士兵補給,現在也是如此,麾下數萬大軍,再加上休屠各部可謂兵強馬壯,不時聯合匈奴鮮卑出兵河東,威脅洛陽。
好在洛陽八關名不虛傳,箕關作為太行八陘之一軹關陘的一處重要關隘,剛好將河東與洛陽隔開,因此高幹雖屢次想要通過河東威脅洛陽,都在箕關被攔下,難以威脅到洛陽腹地。
不過即便如此,由上黨郡的滏口陘抵達涉縣,東進武安,依舊能夠到達邯鄲,現在高幹就屯兵三萬在涉縣,對邯鄲虎視眈眈,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出兵營救舅舅袁紹。
因此青州軍和洛陽幽州三地聯軍裏三層外三層把邯鄲鄴城包圍起來,就是防止袁紹死灰複燃,聯合高幹搞出一些事情。
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袁紹忽然病逝,這對於聯軍來說,至少表麵上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袁紹死了?”
陳暮在這個時候一時竟然恍惚,他有些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因為他記得曆史上袁紹是在兩年之後才死的,現在提前死亡,不確定真偽。
但本身曆史這個東西早就已經隨著他的參與而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人物不管是提前死亡還是延後死亡都無法預料。
比如劉虞早應該被公孫瓚殺掉,但現在還沒死,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誰又說得準,本應該在兩年之後才病死的袁紹會因為界橋之戰後就染上了惡疾而提前敗亡呢?
隻是讓陳暮哭笑不得的是,現在袁紹死了,袁氏基本就徹底沒了翻盤希望,那收拾袁譚和高幹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費不了多大功夫。
那樣的話按照朝廷的利益角度來考量,很快就會派新的冀州牧過來,然後整理了河間那些章帝子嗣的戶籍族譜資料,選出一個新的幼帝出來,那劉備正常上位的可能就很小了。
到時候恐怕就得走曹操的路子,做個幾十年丞相,將來等到劉封劉侯那一代再考慮篡位的事情?
說實話,這讓陳暮有些難以接受。
劉備聽到這個消息也十分震驚,詢問道:“消息確真否?”
“千真萬確。”
斥候答道。
沮授連忙道:“明公,還是要親自去看看才行。”
“嗯,備馬,去邯鄲看看虛實。”
劉備也顧不得其它,這個時候袁紹死了對於他們來說確實不是個好消息。
三人急急忙忙出了帳篷,在玄甲重騎的簇擁下往前線而去。
張遼駐守的位置是在城東,三人抵達城東外,就看到城東離著城門約二裏的地方豎起大大小小二三十餘座土山。
土山上建造了大量的高櫓,似乎高櫓上早有人拿望遠鏡在看,張遼提前得知劉備來的消息,還沒等他們靠近過來就已經迎接。
“明公,少府,軍師!”
張遼匆忙奔馬而來,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行禮。
劉備騎在的盧上雙手虛抬道:“文遠起來吧,邯鄲怎麽樣了?”
“明公去看看就知道了。”
張遼起身,上了馬後在前麵引路,邊走邊說道:“今日我巡視營地,用望遠鏡觀望城內,忽然見城頭掛起素縞,一時起疑,便派人靠近過去,隻聽到城頭哭嚎一片,有人喊鄴侯薨了,我便立即派人告知明公了。”
“嗯。”
劉備點點頭。
唯有陳暮和沮授對視一眼,疑點頗多呀。
袁紹死了,如果城內的人想繼續反抗的話,為了防止軍心不穩,肯定會選擇秘不發喪,不對外宣布他死的消息。
因為作為冀州主心骨,一旦他倒下,那麽整個軍心就會潰散,袁氏就徹底隻有敗亡一條途徑。
但現在城內卻大張旗鼓,掛著素縞,還在城頭哭嚎,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袁紹死了,除非城裏的守將蠢得沒邊,不然的話,隻有兩個情況。
一是城裏已經打算投降,破罐子破摔,沒打算繼續負隅頑抗。
二嘛,那就是有詐。
陳暮和沮授都是聰明人,他們更相信是後者。
不過現在也不是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先觀望一下再說。
一行人來到土山前,張遼帶著劉備陳暮沮授上了土山,爬到高櫓上,用望遠鏡觀望。
就看到城頭果然如張遼所說一片素縞,原本應該守衛森嚴的軍隊竟然沒有幾個,還有人在拍打城頭,不斷哭嚎。
過了片刻,東城城門忽然打開,十餘人穿著白色衣服,緩緩從城內走出來,他們手上有的托著寶劍,有的拿著印章,最前麵的人則雙手舉著一封公文,向著營寨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