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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崩潰

  袁軍營寨外還是和昨天晚上一般的安靜,營寨上方和周圍看不到一個袁軍,他們全都整齊地列陣於軍前,離營寨有一裏多地。


  冀州屬於大平原區,南北官道縱橫交錯,內黃縣以北除了大量的鄉間小道以外,還分布著不下三條道路。


  但離此地最近的一條便是通往洹北亭的路,離大營約一裏,其它兩條則基本在十多裏外。


  古代村鎮基本是沿河而建,洹水北岸棲息著無數百姓,村莊、田土、莊園、塢堡,構建出了一連串的生態環境,將整個洹水以北變得勃勃生機。


  然而隨著洛陽軍愈發靠近鄴城,百姓們平靜的生活也被打破。


  此時正是入秋,春粟已經早在六月就已經收割完畢,到入秋時節,正是種宿麥的時候。原本應該鬱鬱蔥蔥的田園此刻卻無人打理,麥苗無精打采地耷拉在田間,任由野草蓬蒿繁茂地生長。


  河岸邊的平原空地上,數萬人列著整齊的軍陣,各分為數個陣型,或是方形陣,或是圓形陣,或是錐子陣,或是一字長蛇陣排開,雙方各自對峙,緩緩在靠近。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


  兩邊的距離越來越近了,散開成扇狀的隊伍也越收越緊,最後雙方中間主將率領的那一部,逐漸形成了一個三角的錐子陣型。


  關羽和顏良這兩位陣中大將,帶著他們最精銳的親衛,則成為了這個尖椎最前頭的一部分。


  兩杆大旗各自樹立在他們的身邊,等到雙方距離二百步,最終停下。


  沒有一點點猶豫,關羽也沒有打算跟顏良打嘴仗的意思,輕輕夾動著馬腹往陣中跑去,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閃爍著冷厲的寒芒,目光森然地看著顏良的頭顱,什麽意思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顏良不自覺地左右看看,身邊原來的幾名將領校尉現在都去了後方埋伏,不知怎麽地就少了兩分安全感,但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如果想逃的話,昨夜或者前夜他就可以趁夜撤軍,甚至今天早上都可以直接往北麵的鄴城方向逃離。


  然而袁紹還在平原壓著劉備打,眼看軍要大獲全勝。他們這些守魏郡老家的人卻被人一路打到鄴城城外,兵臨城下,不管是要承擔的罪責還是丟盡的臉麵,他顏良都承受不起。


  所以還不如放手一搏,拚死一戰。


  想到這裏,顏良也把腦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排出去,正打算催馬出戰。


  卻在這個時候,一名傳信兵急匆匆地越過後排來到前麵,在他馬下躬身說道:“將軍,後方出了一些事情。”


  “什麽事情?”


  顏良皺起眉頭,這個時候他最怕出意外。


  因為意外往往就意味著麻煩。


  傳信兵低聲道:“孟校尉那邊派人過來傳信說,今早上他派人去洹北亭聯絡岑校尉的三隊斥候到現在還沒回來,他懷疑……”


  “懷疑什麽?”


  “懷疑可能是做了逃兵,或者被人俘虜了……”


  “可笑,後方是我們的腹地,不過二十裏的距離,光哨卡就不下十處,沿途兵力守備森嚴,怎麽可能會有人摸到我們後方來?”


  顏良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因為北麵的官道是他們大軍唯一的退路,所以他十分謹慎。


  沿途哨卡、遊騎無數,還有孟岱史煥等人領兵埋伏。


  在這樣守衛森嚴的大後方要想抓三隊斥候,若是同樣是斥候兵,至少得五六隊以上。若是步兵,沒有數百人根本做不到,怎麽可能會發生被人摸到後方來這種事情?


  傳信兵說道:“所以孟校尉才懷疑他們可能是做逃兵了。”


  “也隻有可能是這樣了。”


  顏良眼皮子狂跳,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他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逃兵是常有的事情,不止是冀州軍,天下各路諸侯,包括洛陽軍、青州軍也出現過逃兵。


  人都怕死,上戰場前可能一腔熱血。但真正上了戰場,見識了戰場的殘酷之後,萌生退意,想要逃命非常正常。


  隻是這種情況往往出現在新兵群體當中,斥候一般都是百戰精銳的老兵組成,不太可能出現逃兵現象。


  可現在又沒有其它解釋,便隻能當做逃兵處理,不管這些事情再說。


  還是先按計劃行事吧。


  顏良在心裏安慰自己,希望這僅僅隻是個小意外。


  傳信兵很快退下。


  秦嚴他們做得很幹淨,這個年代又沒有什麽通訊手段,從清早出事,到如今已經食時末刻,一個半時辰過去,才發現有人失蹤已經算迅速了。


  如果孟岱再早那麽半個時辰發現情況,或許顏良會派人去調查,最後有可能發現這隊斥候為什麽失蹤,從而推測自己的計劃已經暴露,臨時調整戰術,可能還有獲勝的機會。


  畢竟哪怕是打掃得再幹淨,道路兩側的一些痕跡還是難以徹底處理。


  可惜大戰在即,敵人已經兵臨城下,顏良沒有那麽多時間和心思去管這些問題,隻能硬著頭皮先上了再說。


  當下雙腿夾著馬腹,催促著馬匹進入戰場中央。


  “顏良匹夫!”


  關羽見顏良過來,豎起手中大刀,喝道:“今日某必斬汝頭,看你還有什麽借口逃走。”


  “哼!”


  顏良冷哼道:“關羽小兒,我上陣殺敵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安敢在吾麵前狂妄?昨日是我大意,今日一戰,百合之內必殺汝。”


  關羽眯起眼睛,本能地想去摸胡須,又想起胡須已經紮了起來,便哈哈大笑道:“可笑的狂徒,便是呂布都不敢在某麵前說這等大話,你顏良有何膽量敢在我麵前稱雄,料你昨日已經洗幹淨了脖子,今日我就送你去見你那兄弟文醜吧!”


  說罷之後,關羽急急催動爪黃飛電,爪黃飛電極有靈性,如一道白色魅影一般,向著顏良殺來。


  顏良早就知道關羽的殺招,乃是借用馬力和大刀劈砍,先以勢壓人,然後再步步緊逼,等對手慌亂之時,瞅準機會一刀斬殺。因此自然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立即調轉馬頭,往側麵拉開。


  熟料關羽亦是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勒令爪黃飛電迅速轉向,馬匹在地麵卷起灰煙塵土,如閃電一般原本直直衝刺,陡然一個轉向,往側麵的顏良奔去。


  “砰!”


  “哢嚓哢嚓哢嚓!~~”


  顏良也沒有想到爪黃飛電的反應如此之快,能夠立即跟上他的變向,再想去躲關羽下劈的刀已經來不及,便隻得舉刀架擋。


  就聽到一聲劇烈的金屬碰撞聲,緊接著青龍刀向右側滑去,一路摩擦火花迸濺,削向顏良手指。


  顏良急忙變招,撒了右手的同時,左手握刀改夾為砍,將平舉的刀向下劃去。


  因為關羽是往下劈斬,被顏良的刀杆格擋住之後,隻能順著往下發的方向卻砍,原本應該是砍在顏良大刀的刀頭方向,但顏良撤刀,就導致下劈方向是顏良身側的空處。


  同時顏良撤刀前劈,眼看就要往關羽身上砍來。


  其實這一招也就是顏良,換了普通人,忽然改成不習慣的左手出刀,力道肯定小得可憐。


  然而哪怕是顏良用出來,力道其實同樣不大,畢竟不是慣用的手,頂多發揮出平時的二成力氣,速度也不是很快。


  所以在察覺到顏良迅速變招之後,關羽也是馬上撤刀回來,把刀柄往上一架,用柄端把這刀擋住。


  由於力道太低,關羽幾乎沒有費什麽力氣就擋住了,然後嘲然一笑,猛地一個前推。


  感受到左手湧來的巨力,顏良頓時暗道一聲糟糕。


  因為他沒有想到爪黃飛電能夠在奔跑的過程當中迅速改變方向,所以是倉促之間的變招,左手單手持刀側劈,想要給自己解圍,但關羽是雙手格擋,力氣遠比他單手大得多。


  結果就導致在關羽大力回推的時候,他居然因為沒有來得及把右手換回來阻攔這個推力,一下子重心不穩往後倒。


  同時左手拿捏不住,大刀頓時掉在了地上。


  三招!


  依舊是三招,顏良就險象環生,處於一個極為不利的狀態。


  見到此情此景,不等關羽再砍,顏良連忙抽出腰間備用的短刃向關羽投擲出去,同時策動馬匹,迅速往自家陣營裏跑去。


  “顏良匹夫休走!”


  關羽側頭躲開,也是馬上策動爪黃飛電追擊。


  這一戰顏良並不是輸在技不如人,而是輸在招數用老,沒有料到關羽的馬居然有如此靈性,還能在疾馳過程中快速轉向,導致原本對付關羽前三刀的招數失效,讓自己依舊中招,瞬間慌亂所致。


  但作為天下僅次於赤兔的馬,爪黃飛電不僅在速度上僅僅弱於赤兔,在靈動上也不遜色多少。


  呂布南征北戰多年,能力壓群雄號稱天下第一,赤兔至少占了三分功勞。


  爪黃飛電雖不如赤兔,亦相差不遠,自然有其中優勢。


  高手之間,拚的不僅僅是招式和武力,身體狀況和心境狀態以及武器裝備馬匹也同樣不可缺少,顏良僅僅隻是提升了心境,其它全被關羽壓製,自然難以再力挽狂瀾。


  在失去了主動性之後,顏良不得不逃回本陣陣營。關羽馬快,眼看就要追上,好在離得不遠,頓時諸多親衛快馬湧上來,將顏良團團護住。


  關羽大殺四方,幾刀就斬殺了數名顏良護衛。但無奈周圍敵人拚死保護顏良,導致他本想一刀將其斬殺,卻沒有機會。


  “殺!”


  眼見敵人不講武德,陳暮這邊也是立即下令全軍出擊。


  在得到主將大旗這邊的命令之後,大軍立即向前移動,仿佛一座大山在往前平推,頓時風卷殘雲,秋風吹得旗幟獵獵作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弓箭,快射!”


  顏良親衛掩護了顏良逃回來,立即下令讓弓箭手對關羽一頓亂射。


  關羽身上倒是穿了戰甲,將領穿的大劄甲防禦力不錯,弓箭想射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關羽也戴了頭盔,隻要提刀護住麵門就無礙。


  但胯下的爪黃飛電可沒有像玄甲重騎那樣全身鎧甲,關羽愛惜馬匹,隻好抽刀揮砍,格擋射向馬匹的箭支,同時向後撤離。


  等撤出安全距離之後,恰好後方的軍隊也已經上來,為了列陣,沒有人奔跑,而是步步前進,穩步往前推移。


  袁軍前麵的士兵頓時一片騷亂,因為他們看到自家的主將大旗在往後方撤離,沒有了顏良在陣前,袁軍士氣迅速下跌,若非軍官們大聲嗬斥,嚴厲他們繼續結陣,恐怕早就已經調頭就跑。


  洛陽軍最前排的是看慣了生死的老兵,一臉冷漠毫不猶豫地在向前邁動著步子。雖然大多數麵孔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可他們腳下卻沒半分的遲疑停頓,快速地往前進軍。


  作為最前麵的尖子兵,往往都是百戰老兵組成。可即便是百戰老兵,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打仗就沒有不死人的,但他們的存在,就一定得是一根根定海神針。


  隻有這樣,後麵的士兵,無論是新兵還是老兵,都會跟著他們一往無前地衝鋒,為他們的將軍帶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殺殺殺!”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九十步!


  雙方的距離不斷在靠近,袁軍最前排的士兵全都在顫抖著身體。


  在聽到洛陽軍整齊有力的呐喊之後,所有人的心髒仿佛被這一聲聲呐喊嘶吼驚得驟然抽搐成一團,音浪排山倒海般湧來,一個個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他們不斷地回頭去看主將旗幟,卻發現主將旗幟依舊在往後方移動,已經越來越遠,這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絕望。


  因為種種跡象已經表明,他們的主將顏良在戰敗之後,已經打算拋棄他們,往北麵的官道逃跑。


  “啊!”


  眼看敵人已經即將到五十步距離,終於有一名袁軍士兵堅持不住,丟下武器,扭頭就跑。


  督戰官正想上去一刀將這名逃兵斬殺,可他還沒得及行動,就仿佛山崩了一樣,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無數的袁軍前排士兵,在這一瞬間同時丟下武器,抱頭鼠竄。


  千裏之提毀於蟻穴,當一道堅固的人牆壁壘有一處崩塌的時候,帶來的效應就是連鎖反應。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就仿佛有了理由,紛紛開始效仿。


  一時間,整個戰場一片大亂。


  袁軍還未開打,就因為主將的敗退而直接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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