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離人無語月無聲
“對了還有，等到你嫁給了膠東王後，你就要一心做王後知道麽？本宮敢肯定，你嫁過去，一定會和膠東王過得很幸福的。”
她嫣然一笑：“奴婢相信娘娘的話，娘娘說什麽奴婢都相信。”
她提到這個，我突然就想起了之前那件事：“對了如月，你還欠本宮一樣呢！”
“什麽啊？”她睜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的看著我。
“你忘啦？之前我們可是說好的，如果衛夫人生的是個女孩兒，並且名字叫諸邑的話，那麽就我贏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啊！”
聽了我的解釋，她恍然大悟，不過仍舊淘氣的抵賴道：“奴婢還沒有徹底輸掉，皇上又沒有給小公主起名字。什麽時候奴婢聽到皇上叫小公主為諸邑了，那奴婢就輸得心服口服了。”
“你當真？”
“當然啦，不過娘娘您可不能偷偷給皇上提起名字的建議啊。”
我含笑：“放心，本宮知道呢。要是本宮偷偷去找了皇上，那就算本宮輸了，你說好不好？”
如月笑眯眯的點頭，翎羽見我們聊得開心，便也湊上來同我們一起說笑。
真心是喜歡這樣的日子。
由於身子還不算是特好，所以每日都要麻煩太醫過來瞧著。這次翎羽送了太醫出去，回來問我：“娘娘，您天天吃著這些補藥，有沒有感覺身子好些了啊？”
“好像也沒什麽感覺。”我笑盈盈的摸著肚子，“不過，隻要我的孩兒他好，我就跟著好了。再者說，那些補藥都是調養身子的，隻有要生了的時候，才能知道這些補藥到底吃了有沒有用。”
翎羽笑笑：“奴婢這幾日看娘娘的氣色是越來越好，想來定是和這補藥有關係。”
我“嗯”一聲，轉身朝床榻處走去，“好了，本宮又有些困了，你下去吧。如果不是皇上過來了，不用叫醒本宮哦。”
翎羽乖乖應了聲“偌”，便退下了。
我打了個哈欠，隱隱感覺好像是少了些什麽東西。但也沒怎麽注意，直接就睡著了。
下午用晚膳的時候，翎羽一一為我端上一道又一道的飯菜，可是我看著，絲毫沒有任何的食欲。翎羽舀起一小勺湯，喂我道：“娘娘，來喝口吧，嚐嚐可好喝。”
我小抿一口，翎羽用小手帕在我嘴角處擦了擦。我看了看四周，問：“如月呢？平日裏不是她做東西麽？怎麽今日變成你了？”
翎羽不滿意的別過臉，抱怨道：“娘娘的意思定是說奴婢做得不如如月姐姐的好吃了，那好罷，娘娘不需要奴婢，奴婢下去便是了。”
我笑著拉過她：“瞧瞧你，和如月那丫頭在一起的時日長了，竟也多了幾分她那種嬌慣的性子。”笑歸笑，可我仍舊好奇，如月怎麽就不見了呢，“如月可是又偷懶了？”
翎羽有些慌張，那雙眼睛不知往哪兒看才好。我見了，心中的疑惑更是重了：“你怎麽了？翎羽，你快些告訴我，如月到底在哪裏啊？”
翎羽終究是忍不住眼淚，跪在我麵前，哭道：“娘娘，娘娘您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朝堂上突然就沒有再說娘娘巫蠱之事了吧？是如月姐姐，是她說巫蠱都是她一個人弄的，和娘娘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所以今日就是要賜死如月姐姐的日子了。”
賜死？
我被這兩個狠狠一陣，急忙問：“如月現在在哪裏？”
翎羽跪著爬上前，拉住我的手臂道：“娘娘，您不能去。您現在懷著身孕啊，您要是有了什麽意外，奴婢可就大罪過了啊。原本皇上就擔心娘娘傷心，不讓奴婢告訴娘娘您，可是現在娘娘已經知道了，奴婢懇求娘娘留下來吧。要是如月姐姐知道娘娘您為她失了子，如月姐姐也會死不瞑目的啊！”
我緊緊攥緊顫抖的手，一把就推開了她，話音從緊咬著的唇齒間迸出：“本宮最後再問你一遍，如月到底現在在哪裏？本宮一定要找她，快說！”
“如月姐姐在，在宣室殿！”
宣室殿，宣室殿。
我心中隻默念著這個殿名，以著最快的速度跑著。我什麽都不想再顧忌，不想再考慮，唯一想的，便是她不能死。
推門而入的時候，殿內的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而她，正好將那杯鳩酒送入唇中，仰頭飲下。
我快速跑上前，一把打下那鳩酒杯子，隻是此刻，那裏麵已經沒有了一滴液體。
劉徹起身問：“嬌兒，你怎麽過來了？”
我沒有時間再去理會他的話，目光隻看在我懷中的這個人。
我抱著她，大哭：“如月，如月你不能死，你等著，本宮去給你請太醫，你放心，我一定能救活你的，你一定不會死的，你要相信我，你不能死啊。”
“娘娘，別哭。”她微微抖顫的手觸碰上我滾燙滾燙的淚水，“抱歉，娘娘，奴婢不能再陪著您了。要是，有下輩子，奴婢還願意留在娘娘身邊，跟著娘娘。”
“你說什麽傻話啊，你不會死的。如月，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啊？要是我能早一點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你怎麽做的。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這就去找太醫，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去，我馬上就去。”
可是，我卻再也聽不到她任何的回答。
她再也不會跟我說著宮裏麵的那些開心事，再也不會喚我一聲“娘娘”，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看我了。
這一生，我都不能再看到她那張天真的笑容了。
我哭得幾欲要昏厥過去，劉徹過來欲圖要扶起我，“嬌兒，嬌兒你冷靜一下，你現在還懷著孕，你不能這麽哭的。”
我生狠的推開他，哭得不可控製，“你走！我不要看到你！為什麽你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如月對我而言有多麽多麽的重要，為什麽你要讓她替我去死？你口口聲聲說著什麽愛我，你就是這樣的愛我的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夠了！”他亦是動了怒，“她不過就是一個奴婢，你用得著為她哭成這樣麽？你肚子裏懷著孩子，就算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要想想我們的孩子啊！你知道麽？如果朕不讓她死，你就會死！朕隻能有這種辦法，來保全你。”
“奴婢？”我失聲冷笑，心中的悲憤更是讓我無法從傷心中自拔出來，“是啊是啊，在你眼裏如月不過就是一個婢女，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但是我告訴你，在我眼裏，她就是我最親的人，你知道麽？她是我來到這裏第一個讓我能相信的人，也是對我唯一好的人。她從來沒有想過利用我去做什麽，更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的事情，她比我的親姐妹還要親上千倍萬倍。可是你今天卻把她殺了，你讓我如何不恨你？”
淚眼朦朧中，我突然看到了裙角處的一片殷紅。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讓我連呼吸都是那樣的困難，我那隻抓著如月的手仿佛也是隨著疼痛而變得更緊了許多。
我是要生了是麽？
如月，你醒醒啊，你曾經答應過我，你說過會在我生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你說過你會在我月子這段時間照顧我的。
你從來都沒有失言過，這一次，你就真的要撒手離我而去了麽？
我身子的疼痛遠遠比不上我心裏的痛，我痛得奮力而喊出聲。我就好像是置身在了泥潭之中，我掙紮，卻終是無力。
那麽多的恨，那麽多的情，從此以後，還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我十指拽得是那樣緊，隻聽得見“咯吱”一聲。這是什麽聲音？應該是我的指甲斷了吧，我精心養了那麽多年的指甲，就在這一刻徹底的斷了。這就如同是，我和如月這麽多年的情意，也從此刻開始，徹底斷了。
是誰在喊我？
“娘娘，娘娘您再用點力啊，小皇子馬上就可以出世了，娘娘用力！”
這個聲音好急促，也好是耳熟。是如月麽？是我的如月回來了麽？
是不是你知道了我舍不得你，所以你回來了？你也催著我要快點生下孩子了麽？
你在就好，隻要你在，我就能安心了。隻要你在，我什麽都答應你。你不是讓我用力生下小皇子麽？好，好，你放心，我一定用力，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再也顧不得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了，我隻知道，是我的如月，是她在看著我，是她在盼望我能平平安安的誕下皇子。
我亦是相信，我一定會的。
隨著那一聲嬰兒的啼哭，我長長的舒了口氣。
我知道，自己已經平安的生下了孩子。
如月，你可聽見了，我已經把孩子生下來了。你快去抱抱他罷，他一定很可愛，你要是去抱，他一定會高興的。
隻是對不起，我現在真的很累很累了，我好想睡一覺。
好，好，那我就醒來後看你好不好？如月，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我的孩子，不要讓他餓著，冷著。
為什麽你不回答我呢？
我再也沒有力氣去想了，昏睡，極久。
再醒來的時候，我四處張望，卻沒有再看到如月的身影。怎麽可能？我明明記得剛剛是有如月的聲音的，我不可能聽錯。
可又為什麽，現在她不見了？
坐在我麵前的是劉徹，他握緊我的手，笑道：“嬌兒，你知道麽？你生了一個皇子，很小卻很可愛。”
“皇子……”我喃喃念了聲，心卻不在這孩子上。
“朕已經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他笑得和以前一樣的溫柔，差點就讓我誤以為，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樣平和，“就叫劉據。有了這個孩子，朕以後也就有了依靠，所以嬌兒，朕要好好謝謝你。”
“劉據？”我迷茫的重複，劉據不應該是衛子夫的第一個兒子麽？怎麽又變成了我的兒子？莫非，我的這個兒子，就是以後的戾太子？
我苦笑，孩子，你知道麽？從你一出生去，娘親就已經知道了你的未來。
我失望的閉上眼，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