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突起事變
衛子夫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顯大，每每看到她，我目光都會不經意的停留在她的腹部。
那裏麵，正有一個小生命，即將就要誕生了。
突然間，一個念頭在我腦海裏出現：我應該保護她們母女。
衛子夫不過就是長了一副和我一模一樣的臉，長相不是她的錯，她是無辜的；而那個孩子，她還沒有出世，還不知道這原來世上也是有無數煩惱的，她更是無辜的。我的怨氣，我對這個世道的不滿，委實不應該發在她們身上。
盡管日後，這個孩子的母親會頂了我的皇後之位，他們衛家會替代了整個陳家，我也不該怪到她的身上。
畢竟這一切，都是由劉徹，親手去做的。
我該去怨恨的，始終都是劉徹，沒有別人。
自此，我尋常無事之際，常常去找衛子夫與她談心。她越來越視我為姐妹，我對她也漸漸有了一些好感。
由於上一次的事情，甄美人開始有意避著我。我看她這樣，也於心不忍，便不再提及上次的事，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和她，和衛子夫結成了朋友。
偶爾的時候，我們也會同柳美人在一起。隻是最近劉徹重新寵上了柳美人，她整日忙著侍奉聖上，久而久之，和她的關係也就生疏了些。
衛子夫和我們講起她可憐的身世，這些我雖然早就知道，但親耳聽到她這樣講，還是忍不住淚水漣漣。
我深知衛子夫懷孕，會引起後宮眾人的嫉妒。所以每次別人送來的飯菜，點心，安胎藥，我都會親口去嚐一嚐，發現無事，才敢讓她去吃。
她被我感動，哭道：“皇後娘娘對臣妾這樣好，臣妾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報答娘娘了。”
我安慰著拍拍她瘦小的肩膀，順便還幫她擦了擦淚水，笑道：“隻要你能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生下來，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
這日甄美人身體不舒服，我隻好一個人陪子夫出去遊玩。子夫喜歡賞花，可眼下是秋天，看到的都是些殘花敗柳之樣。我隻覺此景不吉祥，便帶著她去聽琴。
聽琴的地方在高台，台階甚高，我和如月一起扶著她，生怕她會出什麽意外。
其實對於我所做的一切，如月也感到不解。她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對衛子夫這樣好，我也不解釋，隻是笑著敲敲她的額頭，告訴她以後會就明白了。
請的都是宮裏最好的樂師，他們彈出來的曲子，果真讓人賞心悅目。
子夫請求我跳一支舞給她看，我有了一點點的猶豫。自上一次我跳舞意外被劉徹看到，就再也不敢跳舞了。這一次，我看著她哀求的表情，心裏再次隱隱起了同情心，便隻好依了她。
悅耳的音樂向我耳邊響起，我嘴角一勾，纖指一揚，深深呼吸後，整個人翩然若飛。寬長的衣袖正好協助著我，雙足越轉越快，我感覺自己將欲飛起。想起曾經看過的曆史，當日趙飛燕作舞，忽一陣大風驟起，衣衫飄舞的樣子，好似就要乘風而去。
我暗想，當日趙飛燕欲飛，有漢成帝不舍，故而拉她衣裙，留下“留仙裙”一說。若是我欲飛，又會有誰不舍，拉住我的衣裙呢？
劉徹？
不知為何，他的身影猛地在我腦海中呈現。我秀眉一蹙，心情隨即變得糟糕起來，舞步也就因此而停滯。
子夫扶著肚子走過來，問：“皇後姐姐，你怎麽不跳了？很好看的啊！”
我緩回神對她一笑，搖頭：“沒事。”
“皇後姐姐，你跳得舞真好看，臣妾在平陽公主府學了那麽多年，怎麽就是學不來皇後娘娘的一半呢！”
知曉她是開玩笑，我也不放心上：“要說我沒你跳得好一半才對吧！”
她淺笑著低下頭，習慣性的撫摸一下她的肚子。我眼眸黯淡，看她做著這個動作，真的好像是我在懷孕。
我在心裏苦笑，這輩子，我都不會懷孕的。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夫人。”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突然響起，這聲音引得我的胃不停翻滾。我扭過頭一看，原來是蘇美人。
隻見她今日抹著厚厚的脂粉，著杏色衣袍，翩翩走來。胭脂濃鬱的香氣直令我惡心，未等我開口，她盈盈笑道：“方才臣妾見了皇後娘娘的舞，可真真兒是極好的。原以為邢美人的舞乃是人間奇舞，現在看來，還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這樣說，本宮可擔不起。”我略退後一步，盡量想遠離她身上那股味道。
她目光又轉向了子夫，笑得開心：“衛夫人快是要生了吧？真心希望夫人肚子裏懷得是個男孩，這樣啊，我們大漢也不至於後繼無人了！”說罷，她伸出手，準備摸向子夫的肚子。子夫大驚，忙著退後幾步，驚詫著看向蘇美人，躲到我身後。
我邊護著子夫，邊想：這話明顯就是衝我來的。我暗暗在心底冷笑，我沒有生，是因為我和劉徹，隻一夜，而你呢？當年你聖寵接近一年，你又懷上皇嗣了麽？
我冷聲道：“蘇美人要是喜歡小孩子，倒不如自己懷一個呢。想當年妹妹聖寵，怎麽就沒聽見這肚子裏有什麽動靜呢！”
蘇美人氣得臉都紫青了，卻也不敢與我爭辯，畢竟，我是皇後。
子夫從我身後悄悄走出幾步，問蘇美人道：“蘇姐姐說皇後姐姐跳舞跳得極好，那我不知道姐姐你是否會跳舞呢？”
蘇美人隨意一攤手，笑：“衛夫人自小學舞，若是臣妾在你麵前跳舞，且不是讓娘娘和夫人見笑了麽？除非……”她垂眸，低聲道，“臣妾不知有沒有這個機會，能和衛夫人一起跳舞呢？”
子夫猶豫，我出言阻止道：“衛夫人懷有身孕，怎能讓她陪你共舞呢？若出了什麽差錯，且是你能負得起責任的？”
“皇後娘娘這樣說，真是太過於小心了。”她臉上笑意更濃了，嬌聲道，“臣妾不過就是請衛夫人和臣妾隨便跳舞而已，也不用做什麽過於大的動作，娘娘怕的是什麽呢！”
子夫笑著拉過我的手，點頭道：“大不了就跳不用跑不用跳的舞罷了，沒什麽好擔心的。”她輕輕搖了搖我手臂，半帶撒嬌語氣，“好不好嘛姐姐，你就答應我吧，正好我許久都不跳舞，怪想念的呢。”
我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點頭：“好吧，你小心一點，要是覺得有一點點的不舒服，就不要跳了，知道了麽？”
“嗯，好！”子夫快活的點頭，然後向蘇美人走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蘇美人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我突然就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隱隱覺得怪怪的，可卻又說不出來是哪兒不對。我隻能在心底期盼，但願子夫不會有事。
可是蘇美人的那個笑容，又實在不能令我安心。
我正想著，叫聲便打亂了我的思緒。我急忙朝子夫的方向看去，隻見她重心向欄杆處倒去。更重要的是，我清楚看到欄杆下方，有一道裂縫。
我叫了一聲“不好”，又見子夫的身子就快要倒去了。
楚服對我說的話突然在我腦海裏出現——
楚服想，差不多隻有在生死一線上的時候，幾率最大。
生死一線？
好像，這便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