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慕初坐在車子裏,掏出了手機,按亮屏幕,嘟囔了一聲:“還真留那了?”
司機問了句:“能開車了嗎?”
“麻煩再等等。”慕初調出了雅淑的號碼,想想,又賭氣地退出了。
她早為了避開他換了號碼,用新號碼打過一次電話,又不知道被通話記錄吃了還是怎麽了,居然不見了。現在他要找她,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再說了。人家說不定此時相談正歡呢。
聽聽,那男人對她說了什麽?
當他的妻子,他就快掛了,他有大堆家產,他有女兒需要雅淑照顧,孩子孤苦無依……
如果再承諾上幾句,絕對不會碰她,再滴上幾顆鱷魚眼淚,那傻妞一定信個十足十的!
他坐不住了。
憑他對雅淑的了解,這樣的話她絕對可能相信的,至於,病弱的男人會不會忽然變身為狼人,是不會被她考慮到的。
她的世界裏,就是相信,傻傻的相信!
他打開了車門,跑下了車:“抱歉,司機,麻煩您等等我,我進去找個人。”
他現在後悔了,他幹嘛要剛才耍酷?這麽一走,還得在這裏瞎擔心半天!
但是,他心裏還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雅淑是真的心疼小芙蝶,她會不會為了孩子,真的……嫁給楊韶言?
不管會不會有夫妻之實,她踏出這一步,以後他們還想再在一起,就是癡人說夢了!
他的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
雅淑遲遲沒有來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她迷路了,可恥地迷路了。
她本來就方向感極差,更何況,楊家私宅位於小島的最內部,其中經過若幹條攀枝錯節的小道,繞來繞去,她就把自己給繞暈了。
她實在沒辦法,太丟臉了,在第三次又繞回原來的地方之後,她認命的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求助。
要不,難道要在這裏過夜?
再說了,現在就算讓她摸原路回去,她也不知道怎麽才能找到那扇雕花大門了!
這裏相當寂靜,大座的假山把視野遮得個嚴嚴實實的,柔軟的嫩草鋪滿整條小徑,隱隱還能聽見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響,假山大大小小的洞穴裏悠悠響著回音,完全不像是一般假山流水一般的僵硬。
雅淑靠在了假山上,上麵的植被手感極其逼真,她不由摸了一下,才驚訝的發現,那根本不是假的植被,那真的是大片大片的爬山虎。
轉到假山之後,麵前豁然開朗。
銀白色的欄杆之下,是陡峭的山崖,山下,就是湛藍的海水。
遙遠的天邊是淡藍色的,麵前的海水帶著悠悠的深藍,淺淺的海浪翻著,帶著一絲銀白。
生活在這個城市二十幾年,居然沒有看過,這城市如此純粹,如此寧靜,如此幽藍的海!
原來,這建築還是依據原來小島的結構構建的,這應該不是假山,還是島上山崖原本就有的一塊大山石呢!
她不由看呆了。冷不防,從山石的另一邊,轉過一個人,猛地奪走了她手裏的電話!
她沒有防備,頓時嚇得花容失色了:“是誰?!”
“是我。”男人手裏搖晃著雅淑的手機,滿臉笑意地走近了她,挑高了眉看著她。
雅淑倒退了幾步,身子已經靠在了欄杆上,她恐懼得手都在發抖,但又不得不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恐慌,勉強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呃……表少爺,怎麽是您?”她伸手向對方,“麻煩您,把手機還我吧。”
何安歌好整以暇地瞟了眼那手機,嗬嗬地笑了出來:“這麽落伍的手機,扔了吧。我給你換一個。”
他居然眼都沒眨一下,就把手機往欄杆下一丟,幾乎連聲音都沒聽見,手機就摔到了山崖之下,落入了海中,連朵浪花都沒泛起來。
雅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趴在了欄杆上,手指徒勞地抓著,卻怎麽也抓不到自己的手機。她回頭瞪著這個嬉皮笑臉的男人:“你還我手機!”
哪有這樣的人,一轉身就把別人的手機給丟了的?
何安歌笑得眼睛都眯了:“回頭,我給你換一個。”
她還等著給蘇曦打電話呢。換他個頭!
“我不要。”反正手機找不回來了,理智告訴她,得離這個男人遠一點。幹脆,她拍了拍手,就打算走人。
手肘一下被他拉住了。
她條件反射地把手一揮,男人的手掐得更緊,隔著薄薄的衣服,幾乎要掐進她的肌膚裏了。她痛呼了一聲,男人一用力,已經把她的身子扯了過去,她一邊尖叫著,一邊跌跌撞撞地,被男人拉了過去。
“你要幹什麽?”她恐慌了起來,第一次見麵的那種不愉快的感覺慢慢地爬上她的脊背,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抱歉,我要走了。”
“走什麽?”男人的聲音懶洋洋的,像在逗弄一隻有興趣的寵物一般,“你不是想得到那個小孩的監護權?”
雅淑心裏警鈴大作:“我什麽都沒有。”
“我們來合作吧?”他忽然道,“我是孩子的表叔,所以,孩子那麽喜歡你,你不就是缺個名目嗎?不用嫁給老頭子的,你隻需要嫁給我,老頭一升天,孩子和楊氏,就都是你的了。”
雅淑忍不住想笑出聲了。
什麽時候,她也成了香餑餑,那麽多人提出要娶她?
孩子和楊氏歸她,這個男人隻是學學雷鋒做做好事?
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
她假笑了兩聲,沒有放棄掙紮:“抱歉了,我對孩子,對什麽楊氏都沒有興趣。我不過是個普通人,表少爺找錯人了。”
“你沒有興趣?”男人玩味地挑高了眉,“我有。”
他猛地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裏:“我會跟你證明,我比老頭好多了。”
沒有興趣?
如果真沒有,她會一次一次地來這裏?
沒有興趣,她會豁出命一般護住孩子?
別開玩笑了。大家那麽忙,沒利可圖那麽認真幹什麽?
何安歌的唇向她壓了下來,雅淑忙著躲閃,她心裏緊張得身子都在簌簌發抖了:“表少爺,你放尊重點!我會喊人的!”
男人邪氣地笑了:“叫吧。在這裏更有情調的。”他把懷中的她箍得更緊,別看這女人長得不算國色天香,但是這受驚又倔強的模樣還是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他低頭嗅了一下懷中她的發香。
那淡淡的清香讓他不由
伏下了身子,捏住了她的下巴,把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懷中的女子掙紮著,她咬緊了牙關,用力地想掙開他的掌控,她的手推拒在他的胸膛,一隻腳曲了起來,狠狠地往前一頂!
她的膝蓋擊中了男人。
他一聲痛呼,不由彎下了腰。
她趁機掙開了他的懷抱,一邊用手背努力抹去唇上的陌生男人氣息,一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危險的男人。
再不逃,她會屍骨無存的!
剛跑開兩步,她的頭發一下被扯住了。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去,男人惱怒的聲音響在了耳邊:“賤人!你是什麽貨色?居然敢踢我!”
隻差一點,她就踢中他的要害部位了!
搞不好,就要斷子絕孫了!
他又驚又怒,狠狠地,就給了她一巴掌。
他手下沒有留情,纖弱的女子被他這麽一扇,整個人都站立不穩了,他順勢一推,她的後腦勺重重地磕在了青草地麵上,身前的男人壓了上去。
她極度驚慌了起來,雙腳亂踢:“救命,救命!”
他壓製住了她不斷踢打的雙腿,重重地又扇了她一巴掌:“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把她的臉扭向了自己:“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不要以為裝得清純就真的是清純了!我告訴你,你如果不乖乖跟我合作,有你苦頭吃的!”
她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得血絲都滲了出來:“我絕對不會跟你弄什麽合作的!”
如果小芙蝶落到了這種人的手裏,那她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不合作?”何安歌哈哈笑了一聲,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表情,“那你就不要怪我了!”
她不斷驚叫著,踢打著,他用自己高大的身形製住了她,一怒:“不跟我合作?沒關係,我讓你非跟我合作不可!”
她劇烈掙紮著,一隻手終於恢複了自由,她顧不得什麽了,重重一巴掌就扇到他臉上:“滾!”
男人不怒反笑:“有情趣,小野貓,我喜歡!”
“想嫁給老頭?我不會讓你如願的!”男人獰笑著。
雅淑徹底地絕望了。
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要真叫來了人,他們敢違背自己主子的意思來救自己嗎?
難道,她的清白就注定在今天毀在這個流氓手裏?
她大哭著,大喊著:“阿初!阿初!”
她的淚水瘋狂而下。
她的手緊緊揪住地上的嫩草,努力地摸索著,有沒有其他武器可以擺脫男人。
男人似乎察覺她的意圖,一手把她兩手拉了起來,掌控住!
她沒有放棄過踢打男人,長腿撲騰著,時不時踢打到男人的腹部。
趁男人不備,她低頭,狠狠地咬向男人的耳朵。
她咬得如此地狠,男人痛呼了一聲,耳朵已經淌下血來。
何安歌又驚又怒。
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居然性子這麽烈,死活都掙紮著,搞了半天,他都痛死了,還沒占到便宜!
他加大了力道,把她的兩腿製住,狠狠地扭過她的下巴:“掙紮?等會我讓你求饒!”
惡心、恐懼、絕望,席卷了她!
與其受辱,已經無法自救,她不如求個解脫!
主意打定,她牙關合緊,朝自己的舌頭狠狠的咬了下去!
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想死?你死了,誰給我爭那個小孩?誰給我楊氏?”
男人徹底憤怒了。
這個女人,居然想尋死?斷了他的後路?
她以為,她是貞潔烈婦?!
欲火、怒火徹底控製了他的頭腦,腦袋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下。
他痛得腦袋嗡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人揪了起來,摔向了一旁。
“混蛋!誰敢阻撓老子的好事?!”
哪裏來的傭人吃了熊心豹子膽!
等他定睛看去,心裏都發虛了。
眼前的男人是誰?他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這男人,長得很像楊韶言,但是絕對比他年輕了很多,也不會像他一般成天笑眯眯的老奸巨猾,但是此刻,男人眼裏全是血絲,他握緊了拳頭,像一頭豹子一般,正向何安歌撲過來!
“你是誰!”何安歌聲音都發抖了。
男人也不答,直接撲了過去,給了他腹部重重的一下。
他痛得腰都彎了下去,他準備回擊,對方卻曲起膝,狠狠地砸中了他的要害。
什麽欲望,什麽綺念,被這幾拳都打回老家去了!
男人的體格十分高大,而且看起來身手很不錯,自己這遊手好閑的公子哥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尋思間,一拳擊在他臉上,他不由摔了個跟頭。
雨點般的拳頭擂在他身上,何安歌不得不抱住了頭護住要害。
他衣衫不整,一時被男人追打得十分狼狽,身上又痛,心裏又慌。眼前這個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會不會幹脆就把自己打死在這裏?
他恐懼了起來,身子縮著,顧不得地上躺著的美食,趕緊貓著腰溜之大吉。
男人追出了幾步,但是回頭望了地上的雅淑一眼,啐了一口,還是回身跑向了雅淑。
沒有了身上的壓製,雅淑在地上慢慢坐了起來,她渾身因為過於恐懼而癱軟,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了。
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她隻會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唇上滲出血絲,臉上因為挨了好幾巴掌而紅腫不堪,白皙的臉龐上映著那紅紅的五指掌印,顯得格外惹人心疼。
他劇烈地喘息著,慢慢走向了她。
她哭得肩頭一抽一抽的,抬眼看向他,眼裏滿是淚水:“你,你怎麽來了?”她啜泣著問道。
“你還希望我不來?”慕初吐出了胸口的一股惡氣,看著她此時此刻的模樣,他的眼角抽動著,還是忍不住滿腔的怒氣。
她膝蓋曲了起來,低頭,不再說話。
他的厭惡如此顯而易見,她的心痛得縮了一下。
內心多少的委屈和絕望,看到了他,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可是怎麽能就忘記了,他們已經分了手?他對自己避如蛇蠍?
她低頭不回應反而讓他眼睛眯了起來。
她真是嫌他打擾了?
“他是誰?”他冷冷問道。
她吸吸鼻子:“他是楊家的親戚,什麽表少爺之類的……”她的身子明顯一抖,因為剛才咬到了舌頭,舌尖還疼痛著,說話都有些含糊了,“他……他想要我嫁給他,這樣就能爭取到小芙蝶的撫養權了。”
慕初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撫養權?嫁給他?”
什麽時候,雅淑和小芙蝶成了搶手貨?
居然還有人要以霸王硬上弓的形式來強娶她?以拿到小拖油瓶的撫養權?
這世界怎麽了?
他話裏嚴重的懷疑傷到了她。
她委屈地抬高了小臉,淚水漣漣:“我又沒有騙你!”
說得她好像天生就騙人,在這草地上就隨便勾搭男人似的!
“你沒有?!”他冷哼了一聲。她算騙得他苦了,還說沒有!“你都準備嫁給楊韶言了。”
“我沒有。”雅淑覺得自己簡直成了隻會重複說“沒有”的九宮鳥了,她委屈道,“楊先生是……”
“什麽?”她說得像蚊子一樣小聲,哼哼了幾聲以為他就能聽見?
“他想我嫁給你。”她飛快地說道。
還要她重複!嫌她不丟臉嗎?
“啊?”慕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你嫁給我?”這算神馬?求婚?
雅淑狼狽極了。不答應就不答應,至於反應這麽大嗎?糗死了!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你打算這樣走出去?”
他早該知道的,她的智商,哪能去勾引別人?
“那還能怎樣?”她撇了撇嘴,從天下掉下一件新衣服?“我的手機被扔到海裏了,我什麽人都找不到。”她很老實地回答。就算能找,他不是屏蔽了她的來電了嘛?
他的眉頭緊鎖,一件罩衫從她頭頂上罩了下來。
她還傻乎乎的,赤裸著上身的慕初捏了捏她的鼻子:“還不趕緊穿上?不冷?”
她如夢初醒地把衣服套好,慢半拍地問道:“那你呢?不冷?”
“我能赤著上身出去,你能嗎?”他斜瞟著她,真替她的智商捉急!
她吐了吐舌頭,把衣服整理好。還好,他的罩衫比較長,穿在她身上,幾乎要蓋住裙擺了,她稍微擺弄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自然點。
雖然還不是很滿意,但她還是勉強接受了,一路低著頭,悶聲不響地跟在他後麵,轉了幾個彎,就出了小島。
司機早等得一直打瞌睡了,慕初敲了敲車窗,他才驚醒了過來,給他們開了車門。
雅淑攏了攏衣服,鑽進了後座,慕初在她身後,也坐了進來。
她始終低頭不發一言。
慕初看向了前方,低聲道:“先去你那邊,換件衣服,把傷口處理一下。”
她“唔”地應了一聲。
“然後買手機,把老頭約出來,我有話跟他談。”
她一驚,抬眼看向他:“你要跟他談什麽?”
他垂下眼,並不看她:“你是不能不管小芙蝶的,他不就抓住這點威脅你嗎?”
“沒有啦。他沒有威脅。”雅淑趕緊道,“小芙蝶在這裏真的不安全。楊先生身體不好,生意又忙,蘇曦,喔,就是他的管家,顧著整個島,小芙蝶又根本呆不住。這次出了這樣的事,真的讓人心驚肉跳。”
她順了順胸口,斂眉道:“我知道,你不認他有你的理由,不過,他真的沒有逼我任何事,這點,我可以證明的。”
慕初嗤笑了一聲,不打算跟這個單蠢的女人再爭辯。
孩子的這次失蹤事件本來就事有蹺蹊,本來離家出走的孩子,怎麽會接到所謂的綁匪電話?
當著他的麵,裝出一副慈父的模樣,流幾滴鱷魚眼淚,讓雅淑心軟,甚至提出要娶雅淑,回頭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什麽表少爺,居然想對雅淑用強的!
這些,說和楊韶言無關,打死他都不信!
更何況,那些昏倒,那些緊張,即使他演得再自然,在慕初眼裏,都是破綻百出的。
很有可能,楊韶言就是設了個局,讓他來入甕!
他是不會上當,那雅淑呢?
所以,他才不得不兵出險著,主動出擊試探對方。
他沒有勝算。
雅淑的弱點是小芙蝶,他的弱點是雅淑,所有的主動權,都握在了楊韶言手裏。
他更擔心的是,如果他不心甘情願地入甕,雅淑和孩子還會遇到什麽可怕的事?
虎毒不食子,小芙蝶可能還不至於有生命之危,而雅淑呢?
這次差點被霸王硬上弓,下次呢?
他不敢想象,今天他若是來晚了幾步,會發生多麽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拉住了雅淑的,把她柔嫩的小手握牢在了掌心。
她無辜地抬眼看他,他靠了過去,親了親她的櫻唇。
“怎麽了?”
“沒事。”他心裏歎息了一聲。
原本,擋在他們麵前的,隻是一條小河,隻要踮一踮,總能跳得過去。
但是,現在,橫在兩人麵前的,已經變成了一片海。
沒有關係。哪怕是一片死海,雅淑,我也會為你造一艘我們的諾亞方舟,載著我們,到達相守的彼岸。
隻是,能不能,請你再更勇敢一點?
慕次放下了電話,表情看不出悲喜。
慕初把飯盒打開,放在他麵前:“吃飯吧。天大的事。”
他低頭扒著飯,半天,對麵的人沒有動。
他抬眼看去,自己的哥哥正在和飯盒裏麵的鹵蛋大眼瞪小眼。他沒好氣地說道:“外麵的東西再難吃,比我做的安全多了,我就這水平,靠我煮飯,等會還得給你急救,劃不來的。”
慕次杵在這,害他也不能去雅淑那邊開開葷,天天輪換著外賣的菜色,膩味得很。
慕次歎了口氣,拿起筷子,撥了撥飯盒裏的那隻炸雞翅,外麵厚厚的麵粉,裏麵小小的雞翅膀,也不曉得那雞成年了沒有,怎麽這麽小的翅膀。
“Z市讓我回去上班了。”他悶悶地說道。
慕初眨了眨眼:“不行。我給你開個證明。你的腿還沒完全好呢。”
慕次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哪隻眼睛看見我沒有好?”
他索性把自己的褲腿挽了起來:“因為我飛不起來,所以你們就一直認為我的腿還沒好?!”他腿上還留著彈孔的疤痕,但是確實是變淡了不少,而且慕初知道,哥哥在家裏沒事的時候,就在鍛煉他的傷腿。
既然這樣,他為什麽還那麽不開心?
“你想去上班?”慕初問道。哥哥在家裏,可能呆得煩了吧?本來他脾氣就不太好,搬過來之後簡直就像活火山,自己學的專業明明是醫學,為什麽總是要充當滅火隊的消防員?
“是。”慕次把筷子戳下鹵蛋,把它戳了個對穿,“可是,他們調我去文職那邊了。”
慕初鬆了口氣:“過渡一下吧。挺好的。”
“好個屁。”慕次臉色更冷,“我不是一個廢人。”
“養傷需要過渡嘛。”慕初打了個哈哈。他當然知道,哥哥想繼續去緝私隊,不過,他做文職也挺好的,至少家裏人不用再總是擔心他的安危了。
他那人做事,純粹是在找死而已。
“過個屁。”慕次瞪著他,“給我開證明!說我傷愈了!”
慕初歎了口氣:“哥,你別傻了,現在當過渡,過陣子,事情淡了,打個報告上去,很快可以回原來的崗位上去,如果你現在硬要強,搞不好這輩子都被晾在辦公室了。”
慕次沉默了,他思考了一下,才扒起了飯:“你可不能騙我。”
誰有空騙你啊。
慕初沒好氣地也扒起了飯。他不過是安慰而已,哪裏去騙啊。
不過,慕次雖然心裏一陣很不舒服沒能回到緝私隊,但還是吃完飯就開始收拾行李,一大早就準備出發。
“我開車送你去吧。”慕初還在刷著牙,慕次已經拉著行李箱出了房門,衣著整齊,連製服都穿上了。
“不用。”他淡淡地拒絕,“省得你又得請假,來回一天呢。我搭車去就行了,又不是小女生,還得你接送。”
慕初受不了他的矯情,索性專心刷牙:“行了,你到了記得打個電話給我。”
慕次揮了揮手,早飯也沒有吃,雖然早飯也是慕初從外麵買來的油條豆漿。
門被帶上了,慕初刷牙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哥哥回Z市了,暫時管製不了他了,看來,他也該去完成自己的事了!
Z市的海關辦公大樓就位於寸土寸金的海濱長廊,下了車,即使是海邊的空氣,仍帶著Z市獨有的渾濁,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
清一色的高尚住宅區裏,混雜著幾棟又高又亮的政府工作大樓,閃閃發亮的國徽格外引人注目。
他拉著行李箱走進了海關辦公樓,門口的保安換了人,還拿著警棍懶洋洋地攔住了他:“喂,這裏是海關辦事處,不能隨便進的。你幹什麽的啊?”
慕次白了對方一眼,掏出了衣袋裏的工作證,拿到了對方麵前晃了晃,那人才放了行。
緝私隊就在一樓。
他已經轉到15樓的對外電台工作,很多東西得去交接,整理。
可是,當他走近了緝私隊那熟悉的門口時,裏麵傳來了歡樂的喧鬧聲。
他忽然隱隱有些悲哀。
三十年了,他似乎從未真正在誰的生命裏重要過。
母親和外婆,疼愛慕初始終比自己多。
慕初雖然是自己唯一的手足,在他心裏,恐怕和雅淑比自己重要上太多了。
而簡單呢?
自己付出了一生的真情,感覺都不會再那樣愛一個人了,結果,她卻在去世那麽多年後,才讓他知道,其實,她愛的是自己的親弟弟。
而現在,別人都以為自己像個殘廢一樣了,隻能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還給他安排了電台那樣的閑職。
每天就播報一下,海麵上的天氣啦,對外一些重要通知啦,完事。連站起來都不用了。
他苦笑了一下,才慢慢推開了門。
裏麵的人見到了他,忽然就安靜得嚇人。
他勉強咧了下嘴角:“你們繼續,不用管我,我就來收拾一下東西而已。”
淩華跳了起來:“阿次!你回來了?!”
一大撥人嘩啦一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有沒有好一點?”“S市的夥食不錯吧?老大你都胖了一圈!”“S市醫院的美女多不多?!”
淩華一下被一大群男人給擠到了外麵,半天都加塞不進去。
直到有個人後知後覺地說了一句:“淩華不是去照顧老大一段時間了嗎?”大家才發現,最重要的那個女主角已經被人狼狽地擠到最邊邊上,嘩啦一聲,全都散了,甚至有人偷偷往前推了淩華一把,她踉蹌了一步,差點就狼狽地跌了個嘴啃泥。
“呃,老大,你可回來了。淩華好想你的啊!”有人還嫌事不夠亂,添了這麽一句。
淩華滿頭黑線,她嘿嘿了兩聲:“阿次,你的辦公室,我……我們天天給你整理著呢。你今天就銷假回來上班,怎麽也不說一聲?”
慕次也不看她,他放下了自己手裏的行李:“我昨天才收到通知的。今晚請大家一塊吃頓飯,就當告別吧。我會到15樓電台去工作。”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埋頭收拾著東西。
淩華呯的一聲,手拍在他的辦公桌上,力道之大,連不動如山的他都有些驚嚇了:“什麽!你要到15樓?!”
“是的。有空上去找我喝茶。”他撇開了眼。
她癟了嘴:“不是吧?那……”多餘的話,她梗在喉嚨,不敢再說出聲。
離開S市的那一晚,他對自己說得很清楚。
他說,他的心已經死了,他可能不會再愛任何一個女人了。他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
她也告訴自己,既然都注定不可能的事,那幹脆自己一門心思去想怎麽早日把自己嫁出去吧。
隻是,本來還想著,至少能天天看著他,心裏也能不那麽難受,還天天盼著,他什麽時候銷假回來上班,可是,原來,他回來了,卻不會再和她在同個屋簷下了……
她心裏有個聲音已經哭得稀裏嘩啦了,表麵還要硬撐著:“我們真的能去找你嗎?”
一大群大男人擠在門口,沒一個人敢進去,聽到淩華這話,有幾個聲音就嘰裏呱啦地念了起來:“沒事!淩華,你不敢上去,我們陪你!”
慕次滿頭黑線,他回頭瞪了那群人一眼。
即使已經離職,可是昔日隊長餘威仍在:“都不用幹活了?我走了,你們好好照顧我們隊裏這唯一的女孩子!”他頓了頓,才補上一句,“替她好好物色一個男朋友,早點把她嫁出去,這個才是正理啊。”
“哇!”一旁的淩華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這音量絕對不是蓋的!
“你幹什麽?”慕次的耳朵冷不防差點被震聾了,他粗魯地把紙巾塞她手裏:“我還沒死,哭什麽!”
“你都不要我,我還不能哭?!”她挑釁地瞪著他,“你那天對人家那樣……”
“喂,你不要亂說。”他哪有對她怎樣?不就跟她說清楚而已嗎?
“怎麽樣怎麽樣?”門口那群壯漢可緊張得不得了,“快點說,我們幫你!”
“滾蛋!”慕次大吼了一聲,“吃飽了閑著?”
淩華還在辦公室抹著眼淚,慕次這邊已經把一紙箱的雜物捧在手裏。“我走了。”
“好可憐。淩華肯定被老大那個過了……”隊員甲搖了搖頭。
“而且,搞不好已經有了。”隊員乙歎了口氣。
“結果被拋棄了。”隊員丙義憤填膺。
“而且老大還腳底抹油,就這樣一走了之!”隊員丁抹了抹幹幹的眼角。
“淩華陪了老大那麽久,老大體力那麽好,一定天天晚上的……”隊員戊合理想象著。
“老大簡直不是人啊!”隊員已做了總結。
“那你去教訓下老大唄。”另外五個人異口同聲地鄙視了他一下。
他趕緊弱弱地道:“不,冤家宜解不宜結。”其他人眼神更鄙夷了,他補充道,“今晚老大不是請客嗎?我們就……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六個大男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其中一個實在受不了了,弱弱地提出來:“在今晚的計劃實施之前,我們需不要要派一個代表過去,讓淩華小姐別再哭下去了?”
他一下被踢了出來:“既然你受不了,你去哄她吧!”
那人哭喪著臉。
憑什麽啊?老大吃幹抹淨就走了,這個哭起來像哭喪的女人,怎麽就得他去哄?!
這邊慕次剛安頓好,內線電話已經接了過來:“老大!今晚,就在海鮮城,下班了我們就過來找你哈!”
慕次眉間一跳,這些家夥,要不要動作這麽快?是怕這頓飯長腳跑了?
“行。隨你們點。我等你們。”
反正現在電台的工作清閑得要命,這次聚會後,可能也很難再碰頭了。
或許,他當初對待淩華的時候,也不該那麽狠的?
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了。
一大群人,五點還不到,嘩啦啦就組團跑上15樓踩場子。
電台其他同誌都捏了把汗。
緝私隊是整個海關最危險的部門,也是最精英的部門,說這裏麵的人可以媲美專業部隊是毫不誇張,更何況,他們像警察一樣,是有配槍的,簡直是神奇的所在。
這麽多個壯漢出現在以女性為主的15樓電台區,女同事們的眼睛都看直了。
淩華心裏酸水一股股地冒:“這裏女的好多!”
她從來沒有上過樓來,在這些纖細女子麵前,她就是個粗人,平常也隻和緝私隊這幾個男人混,忽然看見這麽多穿著製服套裙,化著精致淡妝,說話細聲細氣,如黃鶯出穀的美女,心裏別扭極了。
隊員甲擦擦口水:“錯。是美女好多。”
隊員乙吸了吸鼻子:“哇靠,好香。早知道,我也跟老大一樣,去摔一下。哎,我好想來這裏上班喔。”
慕次毫不留情地賞了兩人一人一個爆栗子:“吃飯吧。話多!”
電台的女孩子們嘻嘻地笑了,捂住嘴,笑容風情萬種的。
隊員丙不識相地說道:“老大,你有福氣了,過幾天,在裏麵挑個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