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片心陷桎梏
從皇宮裏出來,白飄飄徹底死心了。
這個皇帝爹確實是指望不上了,隻有百裏曉了。
許久不見百裏曉,他叫自己放心,那麽自己變聽他的,可是他到底會有什麽辦法呢?
她雖單純,卻並不蠢笨。
皇後剛剛數次言語間挑撥離間,欲置她於死地,她怎會聽不出來?
隻是,她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人,而在這宮裏說錯話就要受罰,自己的那個爹其實就是個糊塗蛋,她沒法為自己辯駁,不過,幸虧有如平、長公主,還有剛剛那個叫素心的宮女。
可是素心為什麽要幫助自己呢?
她滿腹疑問剛到嘴邊,卻聽長公主恨恨道:“皇後今日實在是太過狠辣。”
如平跪於下首:“皇後娘娘剛剛失了太子,豈能再坐以待斃?”
“本宮也知道,在這宮中,人人都在爭。就如皇後百般心機叫劉涵登上太子之位,可也不能如願繼承大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失了太子,皇後也仿佛變了樣子,原本隻知道擺弄丹藥,醉心道家,如今看那架勢卻似要拚盡全力去爭一爭了。”
如平頓了一下,方答道:“大皇子的太子之位被廢,皇後還有二皇子。若是不爭不搶,又怎能在宮中立足呢?”
長公主也是一聲歎息,拍了拍白飄飄的手:“皇後如此,你莫要記恨她,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可憐的母親罷了。”
白飄飄搖搖頭:“我不恨她,我本就不認識她,我們原本就是兩不相幹的人。隻是,我實在是不喜歡皇宮,再也不想去了。”
“二月二就是你們二人出嫁的日子,也不用再進宮去了,”長公主又拉著坐在一旁的王飄然的手,臉上帶著悲傷與不舍,“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仿佛被這悲傷所感染,王飄然反常地沉默著,隻緊緊的攥著母親的手,嘴緊緊抿著,如一條繃緊的繩索,牽引出兩行淚來,“母親,對不起。”
長公主抱住她,眼帶淚光:“飄然,你長大了……”
白飄飄忍不住鼻子發酸,想起自己從未蒙麵的母親,也偷偷擦著眼角。
“殿下,已到家了,莫讓冷風撲著臉。”如平忙提醒著。
幾人剛進正殿,宮裏便來人稟報,皇後派來的兩名教養嬤嬤已到了院前。
長公主麵色一凜,“來得倒快。”
兩名教養嬤嬤帶著四個宮女規規矩矩地入府請安,說是奉了皇後懿旨要教導宗姬殿下和郡主殿下學好禮儀,將隨侍二位殿下,直到出嫁之期。
長公主隻好安排六人住下,三人跟著白飄飄,三人跟著王飄然。
王飄然趁人不注意,將一個紙團塞到了白飄飄手中。
白飄飄驚訝看向她,卻見她若無其事地目視前方,好像對眼前的嬤嬤非常感興趣的樣子,便忙緊緊攥著那紙團,想抽空看,卻始終沒有機會。
這一個嬤嬤並兩個宮女自從到了瑞國公府就好像是她的影子一般,寸步不離,連她更衣洗漱也要跟著。
白飄飄沒辦法,隻好耐心等到去長公主處用晚膳。
她走在前,嬤嬤帶著宮女走在她身後,“宗姬殿下,行走之間,應如蓮花搖曳,裙不沾塵,您的步子太大,裙擺不潔,請重新再走一次。”
白飄飄驚訝地瞪眼看她:“還走?已經走三遍了!再走下去什麽時候才能到姑母那兒吃上晚飯?”
“宗姬殿下,”那嬤嬤冷著一張臉,褶子滿是強硬,語調也硬邦邦的,“是用晚膳,不是吃晚飯。要稱長公主為殿下,而非姑母。請殿下重說一次。”
“你……我才不說!”
“宗姬殿下,您自稱不能稱我,要稱‘本宮’。請殿下重說一次。”
“你欺人太甚!”白飄飄氣得直哆嗦,“有完沒完?!”
“回稟殿下,老奴在宮中已侍奉主上數十年,教導宮女數十年,此次奉皇後娘娘之命前來教導,殿下難道要抗旨不成?”
“你……我抗旨又怎樣?!”
嬤嬤冷若冰霜:“宗姬殿下,要自稱‘本宮’--”
白飄飄又餓又氣,一股憋了許久的怒火衝上心頭,手隨心動,沒等她自己反應過來,已經一伸手點了嬤嬤的大穴,那嬤嬤頓時動彈不得。
兩個小宮女大驚失色:“嬤嬤!”
驚叫聲擾得白飄飄頭疼,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她也把那倆小宮女也點住了。
這時,王飄然突然從回廊的另一頭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三個人追著:“郡主殿下!”
片刻之間,王飄然已經跑到白飄飄跟前,一臉喜色:“你也來啦!”
“飄然姐姐,誰在追你?”
“宮裏來的跟屁蟲!”王飄然一臉厭惡,“跟了我一下午了,不知道是來服侍我,還是來監視我的!哎?你把她們怎麽了?”
白飄飄不自然的一笑:“我一時沒忍住,把她們點住了……”
“太好了!”王飄然無比羨慕,“我要是也會功夫多好……哎呀!她們來啦!快幫我點住她們!”
“嗯!”白飄飄身形一飄,奔向追來的三人,利落出手,點住了來人。
王飄然拍手笑道:“哈哈,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
白飄飄看著被自己點住的六個人,愣了一下,心裏隱約覺得不妙,卻來不及細想,反而被王飄然歡快的笑聲感染了,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笑起來,將連日來的抑鬱之情全化成一聲高過一聲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好像一隻隻飛鳥,衝出了瑞國公府,往自由飄蕩在空中的晚霞中飛去。
兩人笑夠了,王飄然拉著白飄飄小聲問道:“看了我的計劃了沒?”
“什麽計劃?”
“就是我之前塞給你的紙條。”
“我沒有機會看啊,她們仨一直跟著我,飄然姐姐,你有什麽計劃啊?”
“就是咱們……”
話音未落,如平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兩人忙轉過身來,如犯了錯的小孩被抓了現行,“如平姑姑,我們……”
如平看了這情形,六個皇後的人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裏,已然
明白了原委:“月華宗姬,您太莽撞了。”
“姑姑,我……”
如平搖搖頭,“殿下,請給此六人解穴,該用膳了。”
“哦,好吧。”白飄飄心內雖不情願,卻還是走過去給六人挨個解了穴。
領頭的嬤嬤解穴後,原本冷冰冰的臉蒙 上一層灰黑的怒色,“奴婢等是領旨奉命而來,月華宗姬如此行事,便是對皇後娘娘不敬。信兒,回宮複命。”
王飄然卻満不在乎地看著跟著自己一下午的那個小宮女出了瑞國公府,撇嘴道:“她走了,你怎麽不走?!”
“老奴奉旨而來,豈敢抗旨不尊?”嬤嬤眼神冷冷掃過白飄飄,“二月初二之前,奴婢等是絕不會離開瑞國公府的。兩位殿下,該用晚膳了。”
白飄飄後知後覺,方曉得自己剛剛應該是闖禍了,可該怎麽辦呢?
“姑姑……”她出聲向如平求救。
“殿下,該用膳了。”如平微不可見地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白飄飄也知道當著皇後的人麵前不應該再說什麽了,隻好和王飄然對視了一眼,方跟著如平去了飯廳。
晚飯菜肴豐盛,香氣撲鼻,可白飄飄卻沒什麽胃口,她隱隱擔心那個叫信兒的小宮女會帶給皇後什麽消息?皇後又會如何反應呢?
沒超過兩個時辰,她便知道了自己莽撞行事的後果。
看著麵前杵著的四個嬤嬤,八個宮女,她不由後悔,剛剛為何如此衝動。
信兒帶來皇後口諭,“宗姬殿下與郡主殿下的婚事是大涼昭明三十七年頭等大事,重中之重,娘娘說,既然六個宮人不夠用,就再撥一倍的人來服侍,若依舊不夠用,就再撥一倍,直到兩位殿下出嫁為止。”
長公主臉上掛著勉強的笑:“皇嫂思慮周到,本宮心懷感激。”
白飄飄看著滿地的人,覺得泄氣,耷拉著肩膀,“姑母,我錯了。”
長公主搖搖頭,“用膳吧。”
“嗯。”白飄飄垂頭應了,勉強吃了幾口,便回到了東院。
沒等嬤嬤提醒,白飄飄就已經上床就寢了,她想著也許睡著了這些人就沒辦法再找自己麻煩,就故意地打起鼾來。
那嬤嬤冷著臉上前提醒兩遍寢臥無聲,可白飄飄隻管裝睡,鼾聲如雷,便隻好作罷,留下兩個小宮女守夜,便去隔壁的睡房中休息了。
夜已深,白飄飄裝睡卻真的睡著了,睡夢中,感覺到有人在推她,“飄飄,飄飄……”
她一下驚醒,睜眼一看,居然是百裏曉!
白飄飄一下子坐了起來,“你來了!”
百裏曉忙“噓”了一聲,“小聲點兒。”
“你怎麽進來的?”白飄飄降低音量,“今天皇後派了好幾個人來監視我呢,說要教我禮儀。”
“我知道。”百裏曉眼角含笑,“剛剛點過安神香,這會兒那幾個人都應該睡熟了,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哦,”白飄飄點點頭,又覺得不對,“可我是怎麽醒過來的?”
“我自然有解藥,喏,就是這瓶嗅煙膏。”
白飄飄接過來一個小瓷瓶,心放下了大半,“那就好。”
百裏曉看她如釋重負的樣子,“好久不見,你的心思變細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受了什麽委屈?”
瞬間,仿佛有一隻大手捏住了她的心,白飄飄覺得難受極了,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溫熱的淚水滴在了百裏曉的手上。
百裏曉一愣,伸手攬過白飄飄,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輕聲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等離了這裏,我保證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我不喜歡這裏……我不喜歡皇宮……我不喜歡皇後……我不喜歡這些宮裏來的人……我後悔,為什麽要進京來尋親呢?嗚嗚……結果尋成了這樣的結果,每天要麵對不喜歡的人,要嫁給不喜歡的人,連師父和師兄們都不要我了……嗚嗚……”白飄飄邊說邊哭起來,將這些日子的委屈統統哭了出來,“百裏曉,你叫我放心,我便聽你的,你什麽時候帶我走啊?我想回家……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