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宴慶芳辰
長公主看見王飄然的傷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數落她道:“告訴你多少遍了?好好改改你的性子,還是這麽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可吃虧了,知道宮裏的厲害了吧?我不總帶你進宮就是這個緣故,你啊……”
王飄然還不服氣:“明明是她出口傷人在先,又揮鞭子打我,為什麽皇後不責罰她,卻責罰清姑姑呢?”
白飄飄也幫腔道:“是啊,飄然姐姐都流血了,明明是榮潤的錯,清姑姑也沒錯啊!”
如清垂首:“兩位郡主切莫再提此事。一切都是奴婢照看不周,理應受罰。”
“眼看就要婚配了,你們二人卻還是這般孩童心性,往後可如何是好?”長公主看她二人還要說話,恐宮中人多嘴雜,連忙叫如平護著兩人回慈寧宮。
她落在後麵輕聲囑咐如清:“害你受苦了。既然皇後娘娘下旨,也隻能委屈你去浣衣局服役了。本宮會暗中打點好一切,你且放心。”
“長公主恩德,奴婢謹記於心。隻是有一樣,奴婢不知是否該講。”
“但說無妨。”
“今日皇後言語中仿佛有些反常?似乎是在警告長公主殿下?”
“本宮何嚐聽不出來她的弦外之音?許是剛剛呈給她的來賓冊子中她母家青年公子不多的緣故。”
“皇後母家孫氏一門,人才凋零,隻有兩名遠親公子剛剛成年,長公主殿下已經不計較那二人官位低微,破例邀請參加家宴,按理皇後不該再這般動怒,”如清頓了頓,“奴婢隻是怕皇後對月華郡主過於苛責了。”
“本宮也聽到了,她說飄飄像青杏天真爛漫,若說苛責還算不上吧?”
“長公主有所不知,玥懿皇貴妃剛剛得寵時,位份極低,一日來梅園遊玩,因從未見過紅梅,便折了一枝,恰巧被皇後身邊的掌事宮女看到,稟告了皇後。這紅梅本是聖上與皇後大婚那日特別種下的,皇後愛如珍寶,特挑選了近旁的延春宮居住,好能時時觀賞。她如此愛梅,卻被新寵的玥懿皇貴妃給折損了,安能不怒?便重重得責罰了玥懿皇貴妃,可卻被聖上攔下了,聖上一笑而過,隻說……”
“說了什麽?”
“聖上說,玥懿皇貴妃天真爛漫,甚得帝心。”
“聖上如此說,皇後娘娘必然傷心了。”長公主長歎一聲,“可是她也該看開些,聖上再寵愛誰也不過是寵妃,她永遠是皇後,位列中宮。”
“奴婢隻是剛剛聽到皇後娘娘稱讚郡主‘天真爛漫’,才想起當日舊事。”
“這舊事恐怕她也永生難忘。皇後今日重罰你,估計也是因為如此。前些日子,她不喜青杏,所以才百般阻撓,不許聖上封飄飄為公主,不讓飄飄得到她贏得的名分。今日,也是因為青杏遷怒於你了。”
“奴婢受罰心甘情願,但是還望長公主殿下念在與玥懿皇貴妃的情分上能好好照顧郡主,護她周全。”如清說著,便跪了下去。
“這是自然。你如此情深義重,不枉我當年帶你入府。你且寬心,本宮不會辜負那段歲月。”
發生了這樣一段不愉快的插曲,王飄然的臉色更加陰沉了。還好,她手背上的傷口敷上無恨的藥粉以後,已經無礙。
太後聽到此事,冷笑一聲:“皇後倒是愛極了榮潤那孩子,隻是過於寵溺,恐怕會害她不淺。藍若,你去收了榮潤的鞭子,此次家宴過後,每日叫她抄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一百遍,送到這來,直到她出嫁為止。”
白飄飄一聽要抄一百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暗暗咋舌,那經她是抄過的,抄一百遍的話恐怕一天不吃不喝不睡才能抄完。在這宮裏實在是不妙,稍有差錯就被罰,像清姑姑,像榮潤。自己還是早早離了這裏才好。
“母後,酉時已到,可以入席了。”長公主提醒道。
“玉兒,你帶兩個孩子先去。”
“是。”
長公主帶著白飄飄二人乘著三頂軟轎往麟德殿去了。
麟德殿是皇帝舉行宴會、觀看樂舞和宴請外國使節的地方,用來辦此次家宴再合適不過。
為了方便讓三個孩子選親,長公主特意囑咐人在皇帝寶座後方搭建了一方閣樓,用半透明的帷幔隔開,擺放三張小桌,讓白飄飄、王飄然、榮潤依次坐下。
白飄飄見榮潤一臉陰狠地瞪著王飄然,便坐在了兩人之間,倘若榮潤想再出手,自己的一身功夫也能將她製止,免得飄然姐姐又受到傷害。
沒過一會兒,這殿裏便坐滿了人。
白飄飄看著殿內人頭攢動,再顧不得提防榮潤,隻隔著帷幔,睜大眼睛想找到百裏曉,可卻始終沒有看到他,不由暗暗擔心,難道姑母忘記邀請他了嗎?
這時,太監唱喏:“皇帝駕到——!太後駕到——!皇後駕到!”
眾人忙起身跪拜。
皇帝一身明黃龍紋長袍,和氣笑道:“眾愛卿平身。今日為昭明三十六年臘月二十三,召集眾卿家來,一是共賀新年,二是慶祝月華郡主十六歲芳辰。”
皇帝身旁的大太監展開聖旨,用尖細的嗓音,抑揚頓挫地朗聲誦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女劉氏,聰慧敏捷,端莊淑睿;性資淳元,克嫻內剛;淑德含章,率禮不越;芬樹羽林,雲景杳冥;金枝秀畢,庶旄翠旌,深得帝心,今冊為月華宗姬,授金冊,祿二千石,位同公主,欽此——!”
白飄飄愣在當場,那太監說了什麽?她一句沒有聽懂。
長公主卻滿臉喜色地握住她的手,神情激動:“團團,團團,聖上賜你劉姓了!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快去謝恩!”
太監唱喏:“月華宗姬上前領旨謝恩——!”
白飄飄這才懵懂起身,由長公主引路到皇帝麵前跪下。
皇帝眼中滿是慈愛,親自扶她起身,低聲道:“朕隻怕委屈了你,隻能做到這個地步。團團,你放心,朕將來必會厚待於你,榮潤有的,你都會有。”
白飄飄眨巴眨巴眼睛,方笑道:“我不委屈。謝謝……爹。”
皇帝一怔,“這性子天真爛漫,像極了青杏。封你為宗姬的建議是趙貴妃提出的,你們二人日後要摒棄前嫌,好好相處,和順平美才好。”
白飄飄也很驚訝,怎麽會是趙貴妃在幫自己呢?初次見麵時她明明是很討厭自己的啊?
“朕念其拳拳之心,特撤掉了太後撥給她的一百侍衛,叫她能好生靜養。”皇帝繼續道。
白飄飄這才想起來,趙貴妃還因為那次向自己發難而被太後禁足三個月。難道是因為這樣,她才向皇帝說自己的好話嗎?
太監提醒皇帝:“聖上,吉時已到……”
“團團,你先坐回去吧。”
白飄飄一轉身,才發現高台之下,黑壓壓的人都在注視著她。
她眯起眼睛看見了茂巴思那張略顯猙獰貪婪的臉,看見了太子劉涵寬厚的笑容,二皇子劉離陰沉沉的表情,三皇子劉曲若有所思複雜的神色,還瞧見了那個趙玖岱,他不知道為什麽癡癡地看著自己。
看來看去,剩下的都是不認識的人,可就是沒有見到百裏曉。
長公主見她來愣愣的站在台上,吸引著眾人的視線,忙叫人引著她一路回到了閣樓之上,“這可好了,這可好了!你終於認祖歸宗,名正言順,青杏在天有靈,也應該瞑目了!本宮倒是忘記了,原來今日是你的生辰!忘記準備賀禮給你,真是不該,不該!”長公主不住地說笑道,“對了,你還沒有慶祝過生辰吧,這次可得好好……”
白飄飄搖頭:“我每年都過生辰的啊,在臘月二十三這天,師父和師兄會給我準備好多好玩兒的……”
長公主感到奇怪:“你不是被你師傅撿到的嗎?她怎麽會知道你的生辰?”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從我記事起就在這天過生日了,”白飄飄將懷中的聖旨和金冊交給長公主,“姑母,幫我收好行嗎?我怕自己弄丟了。”
“本宮一定替你好好收著,等你出嫁那日再送還給你。”長公主不住地摩挲著金冊,目光仿佛粘在上麵了一樣,喜不自勝。
王飄然也將自己的壞心情扔到一邊,打心底裏替白飄飄開心,打趣她道:“月華宗姬?奴婢給您奉酒啦!恭祝宗姬歲歲安康——”
“飄然姐姐,你又拿我尋開心……”白飄飄隻顧著跟王飄然玩笑,完全沒有注意到另外一旁的榮潤投過來一道飽含嫉恨的目光。
“別鬧了,宴席過後安排了三項比試,你們好好睜大雙眼,拿好玉籌,可好好選著,別看錯了姻緣!”長公主將金冊交給如平收好,提醒著白飄飄二人,又怕榮潤不滿,也對她囑咐著,“公主也該留意才是,想必皇後娘娘已經將此次家宴的目的告知與公主了吧?”
榮潤冷哼一聲,算是答應了,轉頭去看坐在皇帝身側的皇後。皇後麵色雖然愈發蒼白,卻還挺直上身保持著得體端莊的微笑,不由心疼。
她想起今日皇後告訴她,當年如何被玥懿皇貴妃折辱、被父皇冷漠對待的情形,還有皇後曾經說過不能讓白飄飄這個野丫頭重回宮內封為公主的原因是怕自己這個嫡公主的寵愛和尊貴被分走。
雖然,當日母後據理力爭,隻封了野丫頭為郡主,卻也憂心過父皇一向優柔寡斷,會再改主意。
如今,果不其然,冊封宗姬聖旨就這麽下了,連母後事前都未曾聽說!剛才太後身邊的藍若嬤嬤還去延春宮傳旨要自己修身養性,收了自己的鞭子,明日開始,每日抄一百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明顯是為這野丫頭教訓自己!這野丫頭還未入宮,就如此得寵,若是哪日搬進宮內,可還了得?!
位同公主……位同公主……
榮潤狠狠剜了白飄飄一眼,位同公主?哼!本宮就怕你擔不起公主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