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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十四年前凶險夜

  孫太後沉吟道:“這世上酷似之人也有,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憑證?”


  “回太後娘娘,有。”如平道,“昔日,玥懿皇貴妃誕下華陽公主時,公主體弱,一直在桂影宮好生照看,後在公主周歲時,玥主子按照古月國習俗,在公主的背後刺下了一枚貓眼圖騰,據說可以辟邪擋災,保一世安康。又因為公主小字為團團,玥主子便在圖騰左側刺了一彎新月。因為公主貴為帝姬,身份尊貴,按例不能有所損傷,故此事隻有玥主子、當今聖上和奴婢二人知曉。除此之外,再無他人得知,也就是說,不存在有人拿這圖騰來作假蒙騙的可能。”


  如清一旁連連點頭:“平姐姐所言非虛,那圖騰是奴婢親眼驗證過的,確實如此。”


  孫太後聽後,沉默半晌,方道:“此事哀家卻也是知曉的。聖上誠孝至純,事先已將此事稟明哀家。不過,這麽多年遍尋人不著,怎麽突然間卻出現了?此事關係皇室血脈,需得慎之又慎。那孩子現在何處?”


  “回母後,正在靖國公府,與飄然一處。”


  “好,”孫太後喚過一位嬤嬤,道,“藍若,你去,隨長公主到靖國公府走一遭,玥懿皇貴妃你是見過的,去看一看那孩子,回來複命。”


  長公主道:“母後,何必叫藍若嬤嬤走這一遭?兒臣帶那孩子來見您不就好了?”


  “玉兒,你什麽都好,就是性子未免太過急躁,思慮不夠周全。宮裏人多嘴雜,那孩子又無名無份,平白惹人懷疑。再說,華陽公主已經於兩歲時夭折,這件事早已經昭告天下,不好推翻的。再一個,皇帝尚不知情,皇後也不知情,哀家不能不知會他們就做決定。更何況,這宮裏還有那起不足厭的人,不得不防。”


  “她已經位列貴妃了,還不知足嗎?”劉玨冷哼一聲,“當年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桂影宮,抱走團團,兒臣就知道,這其中定然有小人作祟,必然有詐!”


  “這孩子,哀家說你莽撞,你果然打嘴。此話無憑無據,是能亂講的嗎?以後斷斷不要再作此語了。”


  “是,兒臣失言了。”


  長公主帶著藍若嬤嬤再不耽擱,徑直往靖國公去了。


  “郡主呢?”


  “還在繡樓,未起身呢。”


  “這孩子,越發頑皮了。”劉玨笑道,“嬤嬤不要見笑。”


  “長公主言重了。”藍若嬤嬤福了福笑道,“那孩子在哪裏?”


  “應該與郡主在一處,這就叫人去請。”


  “事不宜遲,還是老奴去見小姐吧,也好快快回去複命。”


  “也好,嬤嬤,這邊請。”長公主在前引領著藍若到了後院小樓,剛上樓,就聽見閨房內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隻聽飄然笑道:“飄飄,你的東西好有趣啊!”


  原來兩人剛剛起床,正在更衣,白飄飄將百裏曉送給她的大箱子打開,王飄然看了大開眼界,嘖嘖稱奇,她從未見過如此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那箱子裏不隻有百裏曉送她的衣裙,還有二師兄為她做的各色武器,棉花棒、弩箭、飛爪、煙霧彈、迷魂散……,飄然拿著這個也喜歡,看著那個也好奇,手拿著弩箭問,“這個是什麽?怎麽用的啊?”


  白飄飄低頭找衣服,隨口答道:“下麵有個扳手,一勾就發射了。”


  王飄然依言找到,手指一勾,“嗖”地一聲,一根短箭射了出去,錚錚然釘到到了門上,沒進去半個箭身。


  這一射倒把站在門外的長公主嚇了一跳,她忙推門道:“飄然!你又胡鬧?!”


  王飄然也是嚇了一跳,她沒想到看著小小的弩箭居然有這麽大的威力,忙將弩箭藏到身後,吐舌道:“呀!母親,您怎麽來了?”


  “你還講?你這麽莽撞,嬤嬤差點兒被你誤傷!”


  “女兒知錯,下次不敢了。”


  長公主看她頭發未梳,身著小衣,佯怒訓道:“都什麽時辰了,還未梳洗?”


  “哎呀,女兒與飄飄實在是投緣,昨日講了許多話,天快亮才睡著,所以起晚了,母親,您就大發慈悲,原諒女兒了,好不好?”


  “你這孩子,瘋起來就不分個早晚,你也不問問你這妹妹困不困?”


  白飄飄一聽,憨厚一笑道:“我雖然困,但是飄然姐姐講得很有趣,我也喜歡聽的。”


  長公主和藹笑道:“世上最難得一知己,沒想到,卻應驗在你們這兩個小丫頭身上。來,快見過藍若嬤嬤,是太後遣來看望你的。”


  白飄飄不知該如何行禮,學著飄然的樣子,笨拙地行了禮。


  “兩位小姐折煞老奴了。”藍若還禮。


  “嬤嬤,您看,這丫頭長得是不是特別像玥懿皇貴妃?”長公主拉過白飄飄道。


  藍若嬤嬤仔細地上下打量著白飄飄的眉眼身量,點頭道:“確實像極了。敢問小姐芳齡?”


  “我十六了。”


  “歲數也對的上。”


  “飄飄,將你後背上的刺青,給嬤嬤看看。”


  “刺青?什麽刺青?”白飄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長公主一驚:“怎麽?你背上沒有刺青?”忙看向如清厲聲問道,“怎麽回事?”


  如清也是一驚,連聲道:“不可能啊,奴婢親眼所見啊。”說著,便上前,哆哆嗦嗦地將白飄飄的小衣掀起,一看,方長舒了一口氣笑道,“這不就在這麽?小姐,您可嚇死奴婢了。”


  白飄飄忙扯著小衣,扭頭看道:“我怎麽看不見?我身上有刺青嗎?”


  長公主心思活絡,已想明白了,失笑道:“也是的,你這孩子,怎麽能看到自己的後背呢?難道這麽多年,沐浴更衣時都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沐浴更衣?我一直是一個人洗澡的啊,師父從來沒說過這些。”


  “原來如此。”長公主笑道,“害得本宮虛驚一場。藍若嬤嬤,您來仔細看看,好回去複命。”


  “是,長公主殿下。”藍若嬤嬤好生看了看,果然在她背後刺有兩個刺青,一圖貓眼,一圖新月,看畢問道,“敢問小姐,是何方人士?”


  “何方人士?是問我從哪裏來的嗎?”


  “正是。”


  “我從靜幽穀來。”


  “靜幽穀在何處?”


  “就在古月國和涼朝之間的一座山裏。”


  “小姐由誰撫養至今?”


  “我師父啊。”


  “請問師父姓甚名誰?”


  “不知道。”


  藍若一愣,又問:“小姐可識字?讀過什麽書?”


  “字是識得,也會寫。書卻沒怎麽讀過,”白飄飄想了想,一下子想起了無戈先生,笑道,“也不算一本都沒讀過,前幾天我剛剛抄了幾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都還記得,也算讀過了。”


  “抄過幾遍?記得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得背背看。”白飄飄說著便慢慢念起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


  藍若點頭稱是:“小姐不必背誦了。已經很好了,太後娘娘見了小姐一定會喜歡的。”說著,向劉玨行禮道,“長公主殿下,老奴這就回去複命,請殿下敬候佳音。”


  “嬤嬤慢走,如平,遣人送嬤嬤回去。”


  長公主送走藍若,回頭看向白飄飄,一臉喜色道,“藍若嬤嬤是母後身邊最得力之人,剛剛她那麽一說,看來已經有眉目了。飄飄啊,你認祖歸宗的日子不遠了。”


  白飄飄不知道說些什麽,隻好抿嘴笑著。


  “對了,你怎麽會背《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你師父教過你嗎?”


  “沒有啊,這經是無戈先生教我抄的,說是皇太後喜歡。多抄了幾遍,便抄會了。”


  “這可不就是歪打正著嗎?”長公主撫掌笑道,“你命裏有福,自然有貴人相助。雖然小時候被奸人所害,流落在外,可後福必然綿長。真是個好孩子。”


  “奸人所害?”白飄飄一愣,“什麽奸人?”


  “既然話已至此,本宮就講講當年發生的事情吧。”長公主娓娓道來,“記得是十四年前的臘月二十三,正是你兩周歲的生日。那日,青杏懷胎十月,即將臨盆,卻舍不得你,在桂影宮給你做生日。沒邀請旁的人,隻請了本宮和聖上。誰知皇帝剛進門,趙月娥的宮人就來報信,說是劉曲那孩子掉進禦花園的冰窟窿裏去了,性命垂危。聖上一聽,隻好擺駕去了。聖上這一走不要緊,青杏卻在半個時辰後腹痛如絞,汗流不止。本宮那時候已經生養過兩個孩子,知道她這是要臨盆了,一麵派人去請太醫,一麵派人去請聖上,青杏卻不讓我請,說兩頭都是要緊的事,不想聖上分心。”


  長公主目光哀傷,歎道:“青杏這丫頭太過純良,一心隻想著別人,卻不知道這世上的人心可都不是如她一般。皇帝始終沒有回來,青杏腹痛了一個時辰也沒有生下孩子,產婆說胎位不正,十分凶險。”


  “然後呢?”


  “又過了一個時辰,產婆才幫著扶正胎位,正在緊要關頭,突然有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喊大叫,說華陽公主被人偷走了!我見不好,忙叫人拉著她往外走,誰知那小丫頭仿佛瘋了一般,不停地大吵大嚷,兩個人都按不住她,最後堵了嘴才消停。我忙去找你,可是你的小床上已經空空如也,侍衛來報,說有一黑衣刺客往東逃去。不過,最後也沒有抓住,讓他逃了。”


  “那我娘呢?”


  “可憐你母親拚死生下榮潤,產後受驚,血崩如注,撒手去了。臨去之前,她攥著本宮的手哭著說,請一定要幫她找回團團。”


  長公主長歎一聲,拉過白飄飄的手,一如當年青杏拉著她的,道,“如今,總算是本宮沒有辜負青杏,終於將你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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