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可恨之人也可憐
冷離找到的其實是一條一人寬的山的縫隙。
鑽進去以後,才豁然開朗,別有洞天。
裏麵是一個山洞,黑黢黢的一片。
冷離生起火來,幾人才感覺暖和些。
“這山洞避風避雪,如此隱蔽,難為你了。”百裏曉道。
“保護殿下是屬下的職責所在。”
“這裏沒有外人,冷師兄你還是叫我師弟吧。”
“屬下謹遵太後旨意以侍衛身份保護殿下,不敢忘記。”
百裏曉無奈一笑:“好吧,就隨你意。”
白飄飄將玄天道長扔在地上,問:“你們倆是師兄弟啊?”
“我們同是平流山斷水無痕豐瑞昌的入室弟子。”
“平流山斷水無痕豐瑞昌?”
“怎麽?你認識?”百裏曉感到意外。
“不認識。”白飄飄搖搖頭,“聽都沒有聽說過。”
“我師父乃當世高人,雖然年歲大了,深居簡出,但是在江湖上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你居然不知?”百裏曉說完自己又樂了,歎道,“也是,你連我都不知道,怎麽知道他?你到底生活在哪裏?”
“在山上啊,靜幽穀。”白飄飄順嘴說道。
“靜幽穀?”
白飄飄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啊”地一聲叫出來。
“幹什麽一驚一乍?”
“不是不是,我不能告訴別人我們自在門所在的地方。”她連連擺手。
“自在門?”
白飄飄慌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我沒說過,我沒說過。”
“自在門的話……”百裏曉故意拉長聲音,而後笑道,“我也沒有聽說過。本以為你應該師出名門,誰知卻聞所未聞。”
白飄飄長舒一口氣,太好了,原來他也不知道。
“那你師父又是誰?”百裏曉又問。
這回,白飄飄打定主意不說話了,憋了半天,哭喪著臉說道:“要不,你還是點我的啞穴吧。”
百裏曉促狹一笑:“你倒聽話。”
這時,地上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白飄飄嚇了一跳,一看,是玄天道長慢慢地坐了起來。
此刻,她的頭發也亂了,臉也髒了,連眉間的那顆紅痣都沒有了。
白飄飄饒有興趣蹲下去看她:“咦?你這顆紅痣是畫上去的?我還以為是天生長上去的呢!”
玄天道長縮著肩膀,一改之前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隻怯生生地陪笑道:“雕蟲小技,雕蟲小技。”
“倒是很好看,你能教我畫嗎?”
“當然可以,本上仙……哦,不不,是小人的榮幸,榮幸。”
“小白。”百裏曉製止她再與玄天道長扯閑篇,正色問道:“我且問你,你到底是何人?”
“我……我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求求幾位好漢,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放了我吧!”
白飄飄氣道:“我可不是好漢!我是女子,女子!”她一撩身上的白虎皮和兔子毛,露出一角已看不清楚顏色的粉紅女裙,“看!我這不是穿裙子了嗎?!”
“是是是,我一時走嘴,小人該死!該死!”
百裏曉無奈對白飄飄道:“你別打岔,我在問話。”
“哦。”
“我且問你,”百裏曉繼續對玄天道人說道,“你姓甚名誰,到底是何人?為何在此招搖撞騙?!”
“我……”
“反正你罪大惡極,不說就殺了你,也不算冤枉!”
“我說!我說……小人名叫王五兒,因為從十歲以後再沒有長高,被家人遺棄在深山裏,後被一家道觀收留。跟著師父學了幾年修仙之術,師父服了金丹,得道成仙去了極樂世界,觀中嫌棄我異於常人,攆我下了山。後來,碰到了一個江湖術士,教我了一些騙人的把戲,又召集了一夥人,說我天賦異稟,將我奉為玄天道長,四處捉妖除怪,其實就是騙些香油錢。”
“那你是跟國舅府是什麽關係?”
“國舅府在多年前,曾經慘死過一個丫鬟,好像叫阿青什麽的,自從她死後,原來她伺候的小公子,哦,也就是現在的國舅爺就大病一場,不吃不喝,說院子裏鬧鬼。這才把我們請去捉鬼平事,所以認識了胡管家。前些日子,胡管家說,他們家的貴妃娘娘正月裏要在宮中做壽,國舅府要送去壽禮,我是想幫著置辦壽禮,國舅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日後行事才便宜些……”
“所以你就來到這風門村斂財?”
“因為正好這裏鬧山魈,村裏的人又相對來說比較好糊弄……”
“取財就好了,為什麽要傷害孩子的性命?”白飄飄問道。
“這……”
“快說!”
“我也是無奈之舉,這才能顯示出我的法力高強。而且,那些不想自家孩子被選中的人家自然會多奉送一些東西來,這張虎皮就是一個農戶送的傳家之寶,所以才選了另外這個孩子……”
“豈有此理?!”白飄飄聽後,一躍而起,扯住她,要往外走,“來來來!咱們這就去找村民說個明白!”
百裏曉忙攔住她:“你回去碰上國舅府的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那怎麽辦?難道由著他們害人嗎?”
“擒賊先擒王。這所謂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玄天道長都被我們抓走了,謊言不就不戳自破了嗎?而且我看那族長看過我的畫已經信了三分,應該能想明白過來。有比這要緊的事要問她,”百裏曉示意她鬆開王五兒,“你身上帶著的是逍遙散的解藥嗎?”
“正是正是。公子有所不知,碰見武功高強之人,我便會用這逍遙散,常人的話用另外的軟骨香,軟骨香隻是迷藥,逍遙散卻有毒性。這才萬無一失,好得手。”
“好精的算盤。”百裏曉看了眼小石頭,冷笑一聲對她說,“可惜你百密一疏。”
“各位好漢,哦,不,還有這位姑娘,你們本領高強,大人有大量,我也是一生孤苦,被奸人逼迫,誤入歧途,無爹無娘的,就放了我吧……”
百裏曉默不作聲,盯著她看。
“可她殺了那麽多孩子……”白飄飄急道。
“不不不,我沒有殺他們,我隻是把他們送到山裏去了……”
“那山裏有吃人的元禦風!這麽做,跟殺了他們有什麽區別?!”
“這……這……”王五兒急得趴在地上直磕頭,“求求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從今以後,洗心革麵,日日焚香禱告,再不騙人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白飄飄走到她跟前,恨恨地說道。
突然,這王五兒從地上翻起來,伸手拽下發髻上的金簪子,朝白飄飄猛刺過來。
事出突然,離著又近,白飄飄本能地抬手一檔,簪子鋒利無比,直接刺入了她的手臂。
王五兒將早已握在手中的沙土往他們臉上一揚,矮小的身材如一尾活魚一樣,轉身就鑽出了山洞,頂著茫茫大雪踉蹌地逃走了。
冷離就要去追。
百裏曉叫住他:“窮寇莫追!況且外麵天寒地凍,她未必能活。”
此時白飄飄緊閉著眼睛,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哎呦哎呦”叫個不停。
百裏曉急道:“有毒無毒?”
“血是紅色的,應該無毒。”冷離握著金釵對白飄飄道,“忍住!”一把就將金簪子拔了出來。
白飄飄咬著牙看見血從手臂中流出來,登時暈了過去。
百裏曉大驚:“她怎麽了?”
冷離一邊用草灰止血,一邊將她的傷口包紮好,道:“暈血。殿下恐怕忘記了。”
“對對,她暈血。”百裏曉這才放下心來,發現後背已經被驚出一身冷汗,汗水浸滿衣服,此刻變得冰涼。
“白姑娘已經沒什麽大礙,休息一晚應該就好了。”
百裏曉將白飄飄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麵上,靠近篝火,苦笑道:“這一路上,可真熱鬧。”
從進村開始到現在,四人沒一刻能好好休息,如今突然放鬆下來,吃過幹糧,喝了幾口蛇膽酒禦寒,倒都很快睡著了。
除了冷離,他要守夜。
洞外風雪交加,他一邊看著篝火,一邊淺眠著。
天漸漸亮起來。
冷離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碰他的衣襟。
驀然睜開雙眼,隻見一直手正輕輕拉扯著他的衣服。
手的主人,正是白飄飄。
冷離剛要說話,就見白飄飄神色緊張地直眨巴眼。
這時百裏曉也醒了過來,看見她神色異常,不由納悶。
白飄飄隻做嘴形,不出聲,百裏曉卻看不懂她什麽意思。
四周看看,這山洞依然隻有他們四人,並無他人,遂起身走近她。
白飄飄更加緊張了,使勁兒皺著眉毛,朝自己的懷裏努了努嘴。
她側躺著,蜷縮著身體,一動不動。
百裏曉看不清她懷裏是什麽,就更靠近了一些。
眼看他就要靠過來,白飄飄神色更加慌張,隻好大喊道:“別過來!有蛇!”
話音未落,她突然發出“啊”的一聲慘叫。
緊接著,一條五彩斑斕地花蛇從她懷裏飛了出來,直奔百裏曉而來。
百裏曉反應極快,側身一躲,手如閃電一般掐住了花蛇的蛇頭。
花蛇有手指粗細,蛇身順勢一纏,繞上了他的手臂,用力掙脫。
百裏曉不慌不忙,手指用力一捏,隻聽“哢”地一聲,花蛇的頭被擰斷了,耷拉下來。
他將蛇往地上一扔,蛇身扭動了幾下,就不動了。
這時候,白飄飄驚慌失措地喊道:“我被蛇咬了!”
百裏曉麵色一僵:“糟糕!這蛇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