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月盡天明3

  “筠城，還記得三年前我們在濟南相遇的場景嗎？”慕瑾撇過臉來，清淡的月華落在她溫柔的臉頰上，她還是那副最美的樣子。


  顧筠城點了點頭，可他心裏明白他那時候並未將她記在心上。在他愛上慕瑾的時候他也曾問過她為什麽會喜歡他這樣的人時，慕瑾隻說是一見鍾情，還有自古女子愛英雄。


  “我之所以愛你不僅因為你救了我，而是這一開始便是我父親的安排。原本的計劃是你會因為我養父的死而將我帶回上海，可是途中生變讓我去了何家。”慕瑾微微遺憾，而後又露出方才燦爛的笑容，“所幸我還有機會遇上你，所以當你向念熙求婚遭到拒絕時我便開始策劃接近你。”


  她這般道，將當初最美好的邂逅硬說成是有預謀的。


  三年前在火車上的遭遇，一年前在酒館纏綿的那一夜是她此生最美好的回憶，哪裏是精心安排呢。


  “你是說，一開始你就在騙我？”顧筠城的心口被狠狠的剜了一刀，即使那時候他並未愛上她，可是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聽到什麽“欺騙”。


  “對，一開始就是欺騙。可惜的是你心裏隻有念熙，不管我之後多麽努力就是不能讓你忘記她。”慕瑾歎了口氣，繼續講著她所謂的策劃與計謀，“還有你一直懷疑的何家大火，沒錯，那也是我做的。我跟知鶴雖然很多年都不曾見麵，但是我們一直都保持這聯係。是我讓他放火燒了整個何家，也是我讓人救了何念熙與何念灃的。這場大火我要的不是死亡，而是經由死亡之後浴火重生的棋子而已。”


  當慕瑾將這話說出口時顧筠城幾乎控製不住想要拿槍對準她。


  她怎麽能這樣做！四十多條人命隻是因為這個簡單原因就喪生了嗎？


  “嗬嗬……哈哈……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我身邊的人居然會是這副歹毒的心腸，慕瑾，這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慕瑾立即否決，“那樣殘忍的人不是我，而是觀月櫻。”當她穿上那件緋色的和服戴上那半麵虛偽的狐狸麵具時她早已看不清自己的臉。


  是沈慕瑾，還是觀月櫻，也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你到底像怎樣？”顧筠城的理智漸漸被她逼到了臨界點。


  “我不想怎麽樣，因為我也是棋子！”慕瑾大叫道，連她自己的意識也快崩潰了，“我殺人，我無惡不作，我甚至在看到養父死時我竟然一點都不悲傷。你知道嗎，就在我跟何未泠趕回何家的時候，看到那場大火將整個何家全部吞噬的時候我竟然覺得解脫了。沒有人逼我嫁給何家的長子，沒有人會窺欲我養父的財產了。他們都是有貪欲的人，在他們的眼裏都是錢而已！”慕瑾叫囂著，沒有了理智，沒有了思想，擁有的不過是滿腔的憤怒與狂風。


  又是“嘭”的一聲，慕瑾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自己的肩膀上的那個血窟窿裏流淌出來的鮮血時她笑的更加為所欲為。


  而顧筠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就這麽扣動了扳機，就這麽的開槍打在了她的身上。


  於此同時新源知鶴與孟挽也跑了過來。


  “站住！”慕瑾叫道，“這是我與筠城的事，你們不要插手。”她讓他們不要靠近，因為這僅僅是她與顧筠城之間的。


  “可是……”孟挽心疼不已，她的傷難道不要緊嗎？

  “別插手，櫻的性子你不明白嗎？”新源也讓孟挽退下。


  慕瑾任憑肩上的血流淌著，薄薄的唇角輕輕勾起，她笑起來的樣子一直都是最美的，淺淺的梨渦一直是顧筠城愛不釋手的。


  顧筠城說也許前世你我相識，所以在轉世為人時，孟婆為了讓我找到你所以才在你的臉上做了記號。而今他找到了，但卻又丟了，“你繼續說吧，讓我好好恨你，讓我恨你恨的徹底一點。”


  “來到上海的時候，我跟何未泠一貧如洗，可是很快的就打聽到了你經常出入百樂門，於是我便在百樂門門口賣起香煙。而後的一次次巧合也都是我刻意安排的，隻是唯一的遺漏便是我居然有了你的孩子。”慕瑾說這話時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忽然間覺得好諷刺。


  “原本我以為你會看在孩子的身份或許會給我些許的照顧，卻不想那時候的你好殘忍，好冷酷。當你推我下樓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嗎？我恨自己居然是敗了，居然會失敗到用自己的孩子去賭你的同情心。”那時候的她還以為不會再醒來了，隨著孩子一同死去，將所有的責任與任務通通拋開。


  隻是她忘了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何未泠，那個癡傻的有些窩囊的男人。


  也許何未泠也是她不想再偽裝下的原因之一吧。


  “抱歉，那時候的我心裏隻有念熙，況且我……”顧筠城想起那時候的事情才深覺自己的心狠。就算那時候他不愛慕瑾也不能將她推下樓。


  “不必抱歉，真的。”她婉然應對，絲毫不介意這些，“其實我很樂意遇上你這樣的對手，每一次都讓我措手不及。我利用不了你的同情心，就在何念灃綁架我的時候你還是無動於衷。好在，我知道中國海還有一句古話，那便是欲擒故縱……”


  其實她一點都不知道怎樣讓一個男人對她動心，尤其是像顧筠城這樣的男人。唯有選擇離開或許才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如今想來，她其實已經不記得顧筠城是在什麽時候愛上她的，而她也早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做著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是說她早已深陷其中呢？

  顧筠城的好與不好她都一點一滴的記在心上，隨著一個孩子在獄中的消亡，她忽然覺得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也許這輩子都無法再有一個安定的日子，再無一個安康的孩子。


  “如今你成功，你讓我愛上你，讓我愛上了一個我根本就看不清楚的你。”顧筠城的理智潰於邊緣，他無措的抱著身子蹲在地上。


  他從未覺得如此無助，從未覺得他身邊這個摯愛的人會是世界上欺騙他最深的人。


  “是，我成功了。”慕瑾握緊了手，嘴角被她咬到出血，“成功的不是我，是沈慕瑾。觀月櫻從你這邊的得到的隻是情報，而沈慕瑾得到的卻是你的心。”伴隨著笑，還有她強忍著很久的眼淚。


  她依舊踉蹌著步伐向他靠近，蹲下身子將他抱在懷中。


  “筠城，我願意告訴你我的一切，包括我愛你，還有我們的孩子。”隻是，她再無機會擁有他所有的愛。


  “慕瑾……”顧筠城猛的抬起頭來，而慕瑾卻趁他不備的時候偷走了他的槍，並跑到了碼頭邊。


  “從杜皓那邊得來的信是關於日本關東軍的一份秘密情報，裏麵記錄的不僅僅是虎烈拉試驗細菌的解毒方，還有他們即將實施的計劃。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藏在了我的梳妝盒裏。筠城，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