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上海杜家
杜家,在上海雖算不得是什麽名門望族,但在上海灘的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數年,如今也算是躋身於上流之中了。
杜皓,上海盛景食品公司的老板,早在三年前就將上海食品業給壟斷了,旁人總是開他玩笑,若是哪一日杜老爺不高興了興許大半個上海就要餓死人了。此話並非誇張,並有事實為證。
杜老爺有一雙兒女,兒子杜炳輝長年流連於風月場合是個花名在外的花花公子,女兒早年出嫁可在婆家也是出了名的惡婦。有此一雙兒女也是頗叫杜皓頭疼不已的,時常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杜皓常常煩惱的睡不著覺。
如今眼看著自己身體漸漸變差,可是他又如何能放心將杜家偌大的產業交代這個不成器的杜炳輝手裏呢。
上一次的疏忽讓那個日本人差一點就占了上風,所幸顧筠城來的及時,否則損失的又豈止會是這一點點呢。
杜皓氣急敗壞的狠狠拍了一下那條受了傷的腿,滿心的不甘與無奈,不覺間又想起了另一個人來。
轉眼匆匆已經過了十九年了,不知道那個孩子過得怎麽樣了,長得結不結實,有沒有成家立業呢?
頭兩年的時候還聽到何耀天提起過那個孩子的,可是幾個月前的那場大火聽說何家的人都被燒死了,不知道……
再多的杜皓也不敢往下想了,終究是自己虧欠了那對母子,寄人籬下的日子他也曾有過,隻是萬萬不敢想他也會將自己的兒子推往這種境地。
如今何家早已不複存在了,若是自己那個孤苦無依的兒子還在的話他定要將他找到好生照顧。
偌大的書房內隻亮著一盞發著黃光的夜燈,杜皓一人孤寂的坐在書房裏,有兒有女有錢有勢偏偏卻覺得萬事不如意。
想來如今的光景還不得怨恨他自己嗎?
“喲,老爺呀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呢?”推門進門是一個身穿荔枝紅旗袍的女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是卻怎麽也提不起杜皓對她的喜愛。
姚金蓮,杜皓明媒正娶的女人,也是那個兩個敗家兒女的母親,不過卻是杜皓生意場上的金錢依靠罷了。
杜皓頭也不抬的接著看著手裏的賬本,對於這個經常打牌打到深夜才回家的妻子他早已無話可說了,果真是什麽樣的母親教導出什麽樣的兒女了。
見杜皓不理解她,姚金蓮也哼哧一聲,繼而將手袋直接甩到了書桌上,“我說你這是在跟誰較勁呢?哼,你倒是沉得住氣呢,日本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坐在這裏看什麽破賬本,有本事你打回去啊!呸,沒用的東西,怎麽沒被人給一槍打死了呢!”姚金蓮本就是刀子嘴,說起話來句句不饒人,縱使杜皓是她的丈夫又如何了,早年瞧上他不過也就是覺得他長得好看罷了。如今杜家的生意在上海做的再好也是她娘家的支持,他杜皓算什麽?連個屁都不是!
“你說夠了沒有!”杜皓猛地就將賬本往桌上一拍,支撐著有些行動的雙腿走到姚金蓮麵前,如今的他年近五十可是眉目間卻顯露著更為蒼老的神態,“有時間管管你的好兒子,整天就知道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打牌,你還是炳輝的媽嗎?”杜皓雙手緊握成拳,牙齒咬的緊就連麵目上也顯出幾分猙獰來。
“我管?我管得住嘛!”姚金蓮瞪眼,別說叫她去管杜炳輝了,他要是能在外頭不闖禍也就謝天謝地了。
“慈母多敗兒!”杜皓恨鐵不成鋼,甩手就拿起了桌旁的拐杖一瘸一拐的離開了書房。
就在杜皓剛邁出腳時卻聽到姚金蓮掐著嗓子怪叫了一聲,“你倒是想好沒什麽時候把生意交給兒子打理了,咱們就這麽一個寶貝兒子了你也不為他多想想。”姚金蓮這話也不是第一次在杜皓的麵前提起了。
時至今日杜皓也是一腳要踩進棺材的人了,表麵上在外人麵前裝的一副穩操大權的樣子可是心底明白透了。
杜皓不吱聲,回頭瞄了一眼姚金蓮道,“誰說我隻有一個兒子的。”
“你!”姚金蓮急的跺腳,指著杜皓離去的背影罵道,“你他娘的到現在還惦記著那個小賤人跟賤種,我告訴你我都派人查清楚了,那小賤種已經在那場大火裏燒死了!”
“是嗎?”杜皓身子猛地一震,轉過身時卻仍舊是處事不驚的表情,“你可別告訴我何家那場大火是你派人放的,瘋話胡話可不能亂說了!”
這個女人當年能將他們母子給逼走了,如今就是叫她去放火殺人估計她也是做得出來的。
“好啊你!杜皓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忘了我這些年是怎麽幫你度過難關的,你忘了我當初不顧一切嫁給你的……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啊!”說到這兒姚金蓮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鬧起來了。
杜皓對此話早已深惡痛絕,若是不提也就罷了,但提及這件事更是叫杜皓大動肝火。
“姚金蓮,如今我杜皓擁有的一切早就勝過當年千倍萬倍了,你要是再在我麵前提起這件事別怪我不念我們的夫妻情分了!”
說什麽夫妻情分呢,其實早就沒了吧。當年為了能在上海灘上順利站住了腳跟杜皓這才舍棄了老家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而娶了姚金蓮,可在結婚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所愛早就懷了他的孩子。
姚金蓮強勢霸道又怎會容得下那母子呢,千方百計的逼走了他們,而他才不得不將那孩子送給了何耀天收養。
杜皓不再理會姚金蓮的哭鬧,轉而拄著拐杖就離開了。
書房裏就剩下了姚金蓮一人,哭鬧的臉頓時收斂了,就跟變戲法似的,隨後搖擺真身子癱坐在沙發上,隨手就拿起了桌上的電話,過了許久那端才傳來聲音,“喂,媽呀,我說您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呀!”
電話那端是杜炳輝有些不耐煩的聲音,甚至隔著聽筒還能聽到兒子身旁有女人的聲音呢。
“我說你哪天要是能不惹你爸生氣我就心滿意足了,你現在又是跟哪個小浪蹄子在一起呢啊!我說你怎麽這麽不爭氣啊,要不是那個小孽種死了我看你爸早就要把家產給那個賤種了!”姚金蓮一口一個不甘願的,可惜這些話她早已對杜炳輝說了不下千百次了,要是能改還需要她說什麽?
“好了媽,我掛電話了啊。別每次都教訓我跟教訓下人似的,我是你兒子不是我爸在外麵生的野種。再說了等我爸死了之後你還怕他不把遺產留給我?嗬嗬,我就不相信何家那場大火他何未泠還能逃出生天了不可。”那端,杜炳輝胸有成竹極了,那場大火可是他精心布局的,若是有了什麽閃失的話倒黴的又豈止是他一個人了!
“炳輝!”姚金蓮早已被杜炳輝的一席話嚇得呆住了,真不敢相信何家的那場大火真就是她兒子幹的了。“你、你說什麽?何家的那場火真就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又能怎麽樣了?何家在揚州不過也就是個做香粉生意的,他們還能跟我們杜家比?哼,反正人都死了,咱們還擔心什麽呢!”說完杜炳輝就迫不及待的掛了電話。
姚金蓮呆滯著雙目不知在看什麽,電話仍舊握在手裏,真不知剛才的話是不是杜炳輝故意這麽說的。不論姚金蓮在外還是在家總是一副囂張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是這畢竟是幾十口的人命啊!要是被查出來的話那杜炳輝還有整個杜家可就完了……
“太太,太太,門外有個年輕人找老爺。”就在此時管家敲響了書房的門。
“哦!誰,誰這麽晚了還來找老爺?”姚金蓮恢複了意識,也不禁好奇起來這麽晚來拜訪的人是誰了。
“那人不肯說,隻是說一定要見老爺的。”管家支支吾吾好像還有什麽話是他沒說完的。
姚金蓮翻了翻眼走出門,“這麽晚了你也別打擾老爺休息了,人呢?帶我去見見。”
“這……”管家顯得有些為難,本想拒絕,可是一看姚金蓮的臉色又將話咽了回去,隻管領著姚金蓮去找那個年輕人了。
“喲,還不能讓我見了?不說了是個年輕人嘛,難不成是老爺在外頭養的野女人跑到家裏來了?”姚金蓮吊梢著一雙眉,恨不得能從管家身上咬下兩塊肉才好。
管家嚇得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是個長相儒雅的先生。”說罷管家便攏了攏袖子領著姚金蓮下樓了。
而此時的何未泠已經在客廳裏等了快了半個小時了,他有些著急,心裏更加是沒底了。
原本他並不想來找那人的,可是如今他也想不到別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