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百樂之門
“先生，先生您的煙錢還沒有給啊！先生！”好不容易盼到生意了卻不想又是一個不給錢的主兒了，這年頭誰是惹得起的呢？
地痞流氓可是變得法兒的欺負你，隻要是穿著西裝皮鞋的就是天皇老子了，瞧不見窮人站在街邊挨冷受餓的賣著東西，心頭一樂便是誰都能捉弄的了。
這一次的沈慕瑾算是被惹急了，顧不得還有什麽了，一口銀牙差點就給咬碎了，心一橫直接把香煙盒子丟在了毛子的腳邊，“替我看著，要是我出不來了你就把煙給賣了，錢算你的！”
交代完了這話慕瑾頭也不回的就衝進了百樂門。
門口的門童應了剛才那先生的話一覽手就將慕瑾給擋在了門外。
“讓開！讓我進去，平白無故的他不能連我的錢也不給了！”慕瑾氣急說出的話也是欠缺著幾分邏輯性的。一張慘白的臉麵透著一絲絲因被人嘲笑而顯露的不正常的紅色。
門童一聽哈哈一笑，眉眼間是藏不住的下流與市儈，“走走走，像你這樣的一天能見上百十來個，你以為榮先生是什麽人都能攀得上的？啐，也不回去照照鏡子你是個什麽樣子的。”說罷這一口唾沫可真就吐在了慕瑾的身上了。
奚落聲就在慕瑾的耳邊響著，她不管也不顧，就著一身的落魄與豁出去的勢頭慕瑾一把推開了門童，“讓我進去，我要找他，憑什麽不給錢了！”
“喲，沒想到榮少也會玩完人之後不肯給錢呀，哈哈——”濃重的香粉味道直嗆鼻子，慕瑾還沒回過神來時就見一隻塗著鮮豔指甲油的手擔在了她的肩上。
冰涼的手指一點一點的順著她微開衣領摸了下去，刺骨的冰涼讓慕瑾為之一怔，“讓她進去，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榮少欠她多少錢了，這麽個貨色都能瞧得上是我們百樂門沒小姐了？”一口煙從那女人的口中呼出頓生成了一個煙圈在慕瑾的麵前散開了。
“你！”慕瑾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隨即衝進了百樂門，而那女人不緊不慢的扭著腰肢一同走了進去。
“這下有好戲看了……”兩個門童相看一眼，心裏頓時明白什麽了。
等慕瑾進了百樂門的大廳時哪還有那個人的影子呢，光影交疊，霓虹璀璨，一時間還真是叫人睜不開雙眼了。
慕瑾愣在原地好半天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找起。放眼看去來來往往的小姐先生們無一不是在舞池裏翩翩起舞的。
近處，是一位跳著華爾茲的小姐，蝴蝶一般的身姿在地板上旋轉著，每一個弧度都極致的完美。慕瑾傻了眼，原來之前在顧筠城家的舞會上看到的隻是鳳毛麟角，這才是真正的上海灘的紙醉金迷吧。
連空氣都充斥了醉人的紅酒與香水的味道。
“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邊，有本事就去跟他要錢啊，別杵在這兒跟木頭似的。”夾著女士香煙的手指向了不遠處一個正聊得歡暢的男人，“別說我是沒給你機會了，男人呀不給點顏色他是不知道你的好了。”
女人，正是剛才在百樂門門口放行的人。
慕瑾回過神來瞧著身後的女人，紫羅蘭色的長旗袍，袍叉開的大若隱若現的露著兩條白皙的大腿，光裸的手臂抱在胸前，其中一隻手指間夾著一根正燃著的煙。
精致的妝容遠處看確實美，可是近了反倒能瞧清楚這女人眼角已經泛著微微的細紋了。
“鄉下丫頭是沒見過世麵吧。”女人嗤笑一聲，手上一用力直接將慕瑾推向了舞池，“丫頭，怎麽出去就得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啊——”還容不得慕瑾做什麽反應了，四周的小姐太太們反而先叫喊出聲了。
“哪來的土包子啊。”
“咦——髒死了，快滾出去啊！”
嫌棄聲此起彼伏的在慕瑾的耳邊乍起，就好像什麽要不得的東西闖入了他們的世界一樣，整個舞廳都動蕩不安了。
茫然不知所措的在舞池裏張望著，她慌了神壓根不知道下麵該做什麽。這裏是哪兒，他們為什麽這麽看著自己，我要做什麽？
徹底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怎麽是你，該死的是誰放你進來的！”舞池的喧鬧動蕩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那個買煙不給錢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她。
“對！煙錢！你還沒有給我煙錢呢！”逮著人了，沒錯，猛然間慕瑾神色一閃就直接揪住了男人的衣領子，“虧得你還穿的人模人樣呢怎麽連煙錢也會賴的。”此言一出這舞池子裏頓時嘲笑聲連連。
“榮少這可就是您的不對了，怎麽著也得把煙錢給付了啊，您瞧瞧人家姑娘可是寒酸成這個樣子的啊。”
“這……我像是這種人嘛，唉唉唉，平日裏在街邊看到個乞丐我都會眉頭不皺一個隨手丟點錢的，我是這種人嗎？是嗎？”男人吹胡子瞪眼的樣子還是滑稽極了，四周的笑聲更是響了。
“還是聽我一聲勸的好，丫頭這錢你要是想要回來哪有這麽簡單呢，我們榮少這通身上下的本事可不就是欠著女人的債嗎？喲，榮少我說的是不是呀。”修長白皙的胳膊就這麽攀附在了男人的肩上，挑逗意味十足的妖媚模樣，一開口說出的話更是叫慕瑾立刻紅了臉。
百樂門呀還真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了，難怪當時這個女人就這麽輕而易舉的的讓她進來了。
心中的不甘願越發的明顯了，就算這裏是上海又怎麽樣，就算這麽全是有錢人又怎麽樣，難道自己就這麽甘願被人欺負了？
不能！她沈慕瑾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麽事情都畏手畏腳的深宅女人了。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腦子一熱乎也就什麽都管不上了，將擋在她身前的人猛一推直接奔向了舞台。
“煙錢，先生您今天不把煙錢付了我是不會走的！你！還有你上次毛子給你擦鞋你不給錢也就算了居然還打人。對了，還有你上一次賣茶葉蛋的老婆婆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嘛你至於把人家老婆婆給推到嗎？哈哈，你們這些穿著西裝的偽君子們，你們根本就是拿著我們的血汗錢在這裏逍遙自在的！”
也不知她是打哪兒來的勇氣，等到話語盡了她才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荒唐。
舞台上的沈慕瑾就差指名道姓的將這些人的醜態意義暴露了，舞台下的那些個被教訓的少爺公子哥們哪個不是羞惱了一張臉。
上海灘呀，你越是離它近了你越是能發現它的美醜，有時候醜態甚至更多吧……
“教訓的倒是齊全呀，還有哪個是沒被罵的啊，倒還是好人了！”舞台下的女人啐了一口吐沫將手裏的煙給掐滅了，隨後還鼓起掌來。
陡然，慕瑾白煞了臉，心諳這下算是徹底完了。圖了嘴上的痛快竟把人都得罪了。
眼神飛快的將底下的人都掃視了一遍，哪個不是麵色難看嗔怒百變的。
“罵的倒是挺好聽的，不知道唱得怎麽樣了？”女人繼續挑釁，饒有興致的折身坐到了右邊的雅座上，“我看這樣吧，你都有勇氣上台搶了歌女的風頭要是不唱上一首歌的話怕是很難下去啊。”
“對！非得給她點教訓不可！”其中一個剛剛被慕瑾教訓的男人立刻插了話。
“給我閉嘴，這麽教訓是我的事情，再敢多說一句就給我滾出去！”女人一聲嗬斥，那男人立刻閉上了嘴巴。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不論怎麽說進百樂門之前不就做好橫著出來的準備了嗎？
“平生，不會相思，舍得萬縷青絲纏；平生，才會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