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情牽·一枕黃粱夢美
不知怎的就被眼前的男子深深的吸引了……
舞池裏小姐太太們翩翩起舞,在原地轉了一個又一個圈兒愣是沒覺得頭昏。靡靡之音在耳邊響起,聽得慣的,聽不慣的,反正都是沈慕瑾頭一次聽到的。
多年之前在街邊的聽到了一首夜鶯之曲,膾炙人口,傳唱也是極高的。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升平。隻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
這裏就是上海了,置身在這繁花似錦的都市中遠的、近的,看的見的可都是穿著新式洋裙子的漂亮美人了。
再一看自己,通身上下除了脖子上的翡翠項鏈能算得上是佳品之外好像沒什麽是能與旁人相比較的了,就連站在身旁的念熙也似乎藏著幾分心事了。
“不下去跳舞嗎?你看念灃正跟那位小姐打得火熱呢!”說罷沈慕瑾指了指在舞池裏翩翩起舞的何念灃,身姿如燕一般的輕靈,與他一起跳舞的小姐更是漂亮的不得了。
“不去,不去!”念熙狠狠的搖了搖頭,“慕瑾我總覺得這一趟我們不該來的!”撅了撅嘴念熙滿腹的不滿與不悅,更何況眼底下全是那個人的笑容,她更是不高興了。
唉……心裏頭替念熙惋惜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呢!
“姐,慕瑾姐!”瘋了一身汗的何念灃笑語盈盈的迎了上來,手裏還端著兩杯香檳。
“哼,你還想著我們做什麽呢,不是跟那個什麽什麽小姐跳的很開心嗎?”念熙翻了翻眼,眼底子一沉又看見了那個叫她心煩百遍的人了,“去!把未泠哥給我叫過來!”
“好啊,但不是我去叫。我都累死了,沒看見我一頭的汗嘛!”腆著臉皮衝著沈慕瑾眨了眨眼,不用多想便能猜出何念灃的意思了。
全然的心思都付諸於在那個奪目的男子身上了,一身白色的西裝,不論是從剪裁還是做工,就連一顆小小的紐扣也是特別挑選的。從入場到現在無時無刻的不再吸引著每一個少女的眼球,他不善言笑,偶爾的會衝著誰敬上一杯酒,僅僅罷了。
見著他往這邊走來了,手不自覺的就將盛著香檳的杯子舉了起來,嘴角噙著笑意,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對著身旁的念熙。
“我去叫未泠吧。”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沈慕瑾快速的抿了一口的香檳,入口的感覺真是一個刺激,可是絕對不適合她的。
匆匆的步入舞池內,連番的碰撞引來了四周的人的白眼,她便是有些多餘的存在了。
“你也是何家的小姐?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呢?”突兀且是清冷的嗓音在她耳邊陡然響起,沈慕瑾猛地一回頭就卻撞進了那人的懷裏。
“對不起!對不起!”趕忙向那人道歉,眉梢警覺的輕挑開卻正好迎上了那人的目光。
“沒什麽,你叫什麽名字?”那人問,將沈慕瑾從懷中不著痕跡的推開了。
“沈慕瑾。”
“木槿花嗎?”他又問。
“不……”不是的,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的,那人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可多得的寶物一樣,從沈慕瑾的身側走過,隻留下了一身清淡的香水味。
耳邊仍舊是那首《夜上海》,唱不休的歌詞合著在沈慕瑾的耳朵裏倒是覺得像先前老人們說的那些個淫詞豔曲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曉色朦朧倦眼惺忪,大家歸去心靈兒隨著轉動的車輪。換一換新天地,別有一個新環境,回味著夜生活如夢初醒,如夢初醒如夢初醒……”
夢,乍醒。
恍如隔世一般,等她在回過神來時眼前仍舊是璀璨的霓虹燈,街邊三三兩兩的叫賣,什麽都沒有變,唯一改變的也就是現在的處境了。
仍舊記得幼時黃包車經過那一條條深邃的巷子弄堂時總能聞到一陣陣刺鼻的胭脂味道,還有一聲聲的叫喚。時日久了,年歲大了才知道那些竟也許自己家有些牽連了。
有時候接連好幾天父親都不回家,有時候再經過巷子時還能聽到那些女人說著一些關於自己父親的事。
曆曆往事飛快的在腦海中閃現過去,從弄堂裏那些經常去自己家“出外條子”的妓女們到如今時常在自己眼底晃悠的百樂門小姐們。
不想了,什麽都不想了。沈慕瑾搖了搖頭將懷裏那堆被客人們翻亂的的香煙又重新歸置齊整了。
“香煙,先生您要香煙嗎?香煙,太太來一盒煙吧,有太太小姐們專門抽的香煙。”
三三兩兩的叫賣聲中不可缺的同樣還有她沈慕瑾的聲音。如今的她不再是何家的表小姐,如今她不過是上海灘百樂門門口一個賣香煙的。
“都有什麽煙呀!”上前一個西裝革履的先生,一手操在西褲口袋裏,一手又在那堆剛剛擺放齊整的香煙盒裏翻了翻,“大前門,美人,老刀,紅錫包,白錫包,黃龍,哈達門,恒大,大重九……喲嗬,品種倒是挺齊全的嘛,不知道抽起來的味道是個什麽樣子了。”說話間不難揣度他的意思,上海灘嘛,百樂門門口,有什麽話是要用猜的呢。
“這個好!好多先生都買哈德門呢。”沈慕瑾趕忙遞上了一包煙,現如今生意不好做了,三天兩頭就有地痞流氓來尋事滋擾,現在唯一能盼的就是香煙能賣出去了。
“你抽過?”那位先生又問,接過沈慕瑾遞來的香煙二話不說就先點了一根,冒著火星的煙頭放在鼻底一嗅那位先生更是滿意了,“抽抽吧。”徑自將香煙遞到了沈慕瑾的手邊。
“不不不,我不會抽,先生這盒煙的錢是不是……”沈慕瑾為難的擺了擺手,有的人哪怕就是痞子也是不能得罪的。
“我會賴你的煙錢?笑話!”那位先生兀自笑了兩聲,隨即轉過身子就準備往百樂門走去。
“先生,煙錢!煙錢!”沈慕瑾趕忙追了上去。
“攔住了,別讓她進來。”隻見那位先生抬手一揮,沈慕瑾就這麽被攔在外頭了。
“我說你……”像這樣的情況見得多了,時不時的就有那些少爺先生們白拿香煙不給錢的。
要是這麽忍著是不是太窩囊了?
咬了咬牙,沈慕瑾終究還是沒能咽下這口氣。常言道,人爭一口氣佛受一柱香,哪怕就是一包煙錢也得討個理了!
打定了主意,沈慕瑾將懷裏的香煙木盒交給了擦鞋的毛子,“替我看著,一會兒我要是出不來了你就替我把煙賣了,錢歸你!”
這還是頭一次沈慕瑾為了什麽不顧一切了,卯足了勁兒的往百樂門裏衝。毛子守在街邊,一麵替少爺們擦著皮鞋一麵哼著百樂門裏歌女時常唱的曲兒,卻是唱到最後聲音越是響亮了,而百樂門裏的打鬥聲更是激烈了。
毛子將一雙又一雙的皮鞋擦得是鋥光瓦亮可就是沒見著沈慕瑾從百樂門裏出來,毛子哀歎一聲,估摸著出來的也是半死不活咯。
雙眼忍不住往身旁的香煙盒看了一眼,神色一定,隻見毛子將手裏的擦鞋布重重的往地上一扔。
走!去找何先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