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人格分裂
她有種錯覺,仿佛看見了壁畫中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舉手一投足間皆是勾人的春情。
這樣的女子是不該穿著破爛的衣服,在濁世中顛沛流離的。她本該在高牆大院中長大,被保護的極好,等到一個與之匹配的男子來接她,許她一世安穩與寵愛。
看著她身上的嫁衣,紅衣如火,灼傷了她的眼。
這個人,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羽兒?”她突然出聲道。
“嗯。”
那姑娘歡歡喜喜的抬頭應了一聲,眼眸中盛著漫天星辰,眼神清澈的看著小米。
“你是從哪裏來的?”小米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她歪著頭思索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唉,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個小傻子。
也罷,客棧什麽都不多,就住的地方多,反正也沒有客人,就騰出一間暫時收留她吧。
見她一問三不知的模樣,小米暗自歎了一口氣,說道:“跟我過來,帶你去換件衣服吧。”
羽兒乖乖的跟在她後麵,上樓梯的時候,突然伸手抱住了小米的手臂。一種許久不曾有個的感覺湧上心頭,她隻能想到一個詞:軟玉溫香,旁邊這個萍水相逢的女子竟然一瞬間讓她有了想保護的欲望。
當梳洗幹淨換上素衣的羽兒站在她麵前時,小米著實驚豔了一把。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隻一眼,便驚為天人。簡單的服飾反倒將她婀娜的腰身完美的勾勒出來,一張不施粉黛的俏臉麵若桃花,又飄渺淡然,如同夢中的神女,醒來想不起她的樣子,可那種為之驚豔的感覺不會忘。
雖然知道問不出結果,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問,沒指望她能回答,就圖一個心安。
“你有家人嗎?”她又問道。
沒料想她竟然說話了:“姐姐,不要去。”
話音剛落,就見她一把抱住小米,哭的是梨花帶雨,仿佛有說不出的委屈,讓人愁腸百結。
小米輕輕撫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柔聲說道:“你還有一個姐姐是嗎?”
“姐姐~”
再問什麽她也隻會重複這兩個字,其餘的什麽也說不出。
應該是她的家中還有一個姐姐,不管怎麽樣至少知道她是有家人的,而且看起來姐姐對她很重要,不然也不會什麽都不記得就記得姐姐。
羽兒是嗎?我會安全送你回家的。
哭了很久,她的嗓子都啞了,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小米一動不動,任由著她伏在自己肩膀上。
想必是她把自己當成了姐姐,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天天的走的什麽運,什麽麻煩事兒都能讓她碰上。她仰天長歎,無語問蒼天,為什麽越是怕麻煩的人遇到的麻煩就越多呢?
蒼天說,因為我無聊。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少時間,寧好和沈麒麟一齊過來了。隻聽見一聲渾厚圓潤的男中音平地乍起,另一個熟悉的聲音為之伴奏。
小米頭痛的歎了一口氣,將她扶起來,說道:“你呆在這裏,我出去看一下。”
在樓梯口的地方正好與寧好他們兩個相遇,沈麒麟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吊兒郎當的悠哉悠哉朝著他走過來,剛想開口,突然眼神越過她愣住了。
“這是?”
他們兩人的視線全落在小米身後的羽兒身上,羽兒害怕的躲到小米身後。
察覺到有人拽著她的衣袖,小米回頭一看,就看見她一臉驚恐的看著前麵兩個人。
兩個沒出息的,一看見美女就走不動道了。她嚴重鄙視這種以貌取人的外貌協會會員,多像她學習學習不好嗎?矜持一點,穩重一點,行不行?
某人義正言辭的拒絕為他介紹,不過她好像忘了,剛才自己也是被她的美色迷住眼睛,才鬼使神差的同意她留下來的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多大點事兒?
沈麒麟也不管她回不回答,徑直走到她麵前,腆著一張老臉湊了過去。
“姑娘,在下……”
還沒自我介紹完就被一聲高亢尖利的叫聲打斷了,他邁出去的腳硬生生收了回來。
隻見她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小米的手,很害怕的樣子。
沈麒麟也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轉向小米,一臉懵逼的問道:“這……我什麽也沒做啊?”
你這還叫什麽也沒做啊,都給人家嚇成這個樣子了。
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小米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隻得緊緊拉著她的手,希望這樣能給她一點安全感。
“你們先下去,她這裏有點問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小聲說。
聞言寧好頭也不回的走了,見他離開,沈麒麟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一狠心也走了下去。
直到他們都看不見了,小米這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別怕,他們走了。”
這時她好像突然醒過來似的,兩眼死死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麵露凶光。
“殺了他們。”
。 小米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殺了她。”她一字一句清晰的說。
此刻她的樣子一點不似剛才柔柔弱弱的模樣,瞳孔中沒有聚焦,如同一個死人,連音色都低沉幾分。
精神分裂嗎?這她可扛不住啊。
老天啊,不帶這麽玩兒的,她隻想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小米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告訴姐姐,為什麽羽兒要殺他們呢?”
如夢初醒一般,她的眼中逐漸清明,回過頭來一臉焦急的看著小米說道:“姐姐,不要跟他們走,壞人。”
看她這般反應,小米突然明白了幾分。估計是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對她造成了強烈的刺激。
。 天妒紅顏啊,好好的一姑娘,說被逼傻就被逼傻了,唉……
她更加唏噓了,明明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有的人生來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有人卻命運多舛顛沛流離,有人欺行霸市卻能平步青雲,有人廣結善緣卻窮困潦倒。
羽兒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她隻知道,越是沒心沒肺的人越活的輕鬆,踩著別人不擇手段達到這裏的目的的人,背地裏幹著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誰關心?人們隻看見他的風光。
至於那些墊腳石和犧牲品自古是沒人記得的,看羽兒的樣子,許是逃婚出來的吧。她可不會傻到又把她送回去,看她那麽在乎她的姐姐,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帶她找到她姐姐,然後把她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好。
她的娘親已經找不到了,她知道那種切膚之痛,也不想讓她重蹈覆轍。
小米不是好人,一切憑心情做決定,隻不過正好看不慣這樣的情況而已。
“你到房間裏去,我去看看好不好?”她踮起腳摸了摸她的頭,羽兒微微向她低了一下,拉著她不肯鬆手。
這可怎麽辦才好?
自己走南闖北什麽場麵怕過,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雖然可能誇張了一點,但差不多就是這樣。
為什麽百煉鋼能夠化為繞指柔?她突然明白了。饒是自己對她並沒有非分之想,可還是無法拒絕她。
真想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忍心對這麽個手無寸鐵的小仙女下手?
小米靜靜注視著她,倔強的嘴緊緊抿著,眼神堅定。
當務之急是給她請個大夫,好讓她快點好一點。不然好好的一姑娘結果是個傻子,就太可惜了。
好說歹說才把她勸進房間,給她反鎖在裏麵了。
又疑她會害怕,不放心的叮囑道:“羽兒,你在裏麵好好休息一下,我去街上買菜回來做飯給你吃,在這裏要乖啊。”
“嗯,小心。”她乖乖應道。
。。也是搞不懂,千千萬萬人之中,為什麽就把她認作自己的姐姐了呢?她可不相信,一個絕色美人兒的姐姐能跟她差那麽多,長成自己這個鬼樣子。
小丫頭也是心大,虧得遇見的是她,要是別人,指不定會把她怎麽樣呢?
想著想著小米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她不知道,就算是傻瓜也能分辨出來誰是有惡意誰是沒有惡意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其實,羽兒並不柔弱,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主觀意識。
要是她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個收留她的人,她還會這麽想嗎?
羽兒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流浪。她身上的大紅嫁衣就是上一個收留她的人的,是一紈絝子弟。
。 一日,在街上遊蕩之時遇見她,見她長得有幾分姿色,起了色心,又見她瘋瘋癲癲,將她拐回了家。
待她洗去一身髒兮兮的泥土,如小米當時的反應一樣,也是驚為天人。幾次三番騷擾不成,於是就想娶了她,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讓她偷跑不得。
不料她在洞房花燭夜殺了許多人,逃了出來。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死意味著什麽,隻是機械的扭斷擋在自己麵前的人的脖子。
那一夜,她像之前很多次一樣,越過一路燈光與嘈雜的人聲,暢通無阻的走了出去。她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上,斷送過數不清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