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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鏡花水月

  令她感到不安的是,當她到達小河邊的時候,才發現小河的水已經幹涸了。隻剩下空空的河床,而且是幹涸很久的那種。


  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小河的水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心裏陡然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她的預感向來好的不靈壞的靈。這令她更加的不安,愈發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從河岸往下一跳,並不是想象之中腳踏在沙土上鬆軟的感覺。而是如同掉進水裏一般,突然感受到刺骨的涼意,緊接著連嗆了好幾口水。


  完全沒有料到,看起來已經沙化的河床,卻是貨真價實的有水。


  掙紮著好不容易爬上岸,一陣風吹來,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冰涼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嗓子裏還殘留著剛才嗆水的刺痛感。水順著身體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她所站的地方,連同她這個人都濕漉漉的。


  一個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小米~”


  回頭一看,竟然是魔靈森林的長歌。他們隻有一麵之緣,沒想到在這兒也能遇見。


  她剛想應答,腦海中一下子想起小花早上說的話。


  小花說,昨天晚上有個黑影進來過,而這個長歌怎麽看怎麽像小花所描述的那個人。


  黑衣,光頭,還有那遮也遮不住的清瘦身形。


  她想了想,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莫非是火狼王讓你來拿回雙花鏡的?”


  也太小氣了吧,好歹是一族之王,竟然為了一個他根本用不上的東西千裏迢迢追過來,況且還是他親口說送的。


  哪有那麽巧的事情,自己前腳丟了雙花鏡,後腳他就出現了。


  聽見這話,長歌啞然失笑。這家夥一天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啊?


  見他不回答,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問道:“雙花鏡你已經拿走了吧?”


  小米一般臉上沒什麽表情,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可能因為本身是蛇的原因,看起來總有些冷酷。墨綠色的眼睛鑲嵌在煞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


  再加上額頭一點鮮豔欲滴的紅色朱砂,以及長著嘴時時隱時現的血紅蛇芯子,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嗜血的感覺。


  唯一可以看出情感變化的是她的眼睛,能表現出所有情緒。


  麵對小米的問話,他已經有些無奈了。


  見他笑了,小米更加確信就是他。


  說道:“真的是你啊。”


  “……”


  什麽邏輯,笑一下就是自己拿的嗎?他表示我很無辜啊。


  他笑是因為他就是雙花鏡,也就是說,鏡妖被封印在他體內。


  雙花鏡以吸收月光為能量,白日裏被他所壓製,隻有月色照耀到他體內被封印住的鏡妖時,他才可以釋放出比本身強大數倍的能力。


  鏡妖雖年歲長,終究是物所化,難通人性。


  因他作亂,被樹妖所收,之後歸屬於火狼王門下。隻可惜他天生桀驁難訓,火狼王深思熟慮之後才將他封印在長歌體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樣的人就算再有用,也不會為她所用。


  上次火狼王欲言又止的話就是這個,她錯怪他了。利刃雖好,卻容易傷人。


  長歌告訴她,讓她不要擔心,雖然不會為她所用,也不至於為禍。這根本算不上幻術,隻是最簡單的障眼法。


  若是真想害她,恐怕不隻這麽簡單。可是他僅僅扭曲了人的視線,更像是警告,警告她不要靠近。


  原本長歌打算不告訴她直接回去的,可畢竟也與她有著一麵之緣。有點擔心她白忙一場,耽誤功夫,所以還是決定告訴她一下。


  “他應該會回到魔靈森林,你就放心好了。”他說道。


  “好吧,謝謝了。”


  說完這些,長歌就離開了。


  目送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小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比剛才還要濃烈。


  她無比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說不上來為什麽,總之很管用。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一直以來的經驗告訴她,她要趕緊溜了。


  像這些是非之地,能不待就不待;像這些麻煩的人,能離多遠離多遠。


  可惜一個完美的風向標沒了,誰能想到揣在手裏的東西還能丟掉呢?她以為拿到雙花鏡就萬事大吉了,所以並沒有提前問出七溪鎮的具體位置。


  隻是跟著雙花鏡指出的方向,走一步算一步。


  就好像一個天生失明的人,一直以來的願望就是能看見世間萬物,他說,有朝一日若能見到光明,定要親眼看遍塵世風景。


  可是,等到那一天真的到來,那個人又會將這件事拋之腦後,轉身一頭紮入滾滾紅塵,拉也拉不回頭。


  總覺得,握在手裏的東西不會失去,什麽時候想起都它都在那裏,隻有得不到或者是失去的,才會讓人魂牽夢縈。


  有些東西從來得到過,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麽。可是得到又失去,就要另當別論了。


  一路上她有些懨懨的,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這件事情她不想和寧好說,即使他們已經認識不少時日了。她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正如她討厭任何人來麻煩自己。


  寺廟中,小花坐在大門口,看見她回來,站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一臉焦急地邊走邊問道:“小米,怎麽怎麽快就回來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她擺了擺手,有些疲倦。


  “沒事兒。”


  能說什麽呢?自己的事情沒人能幫你,說出來除了心裏好過一點,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用處。


  早先看過小米心急如焚的像是在找什麽,後來火燒眉毛似的匆匆出門去,現在又失魂落魄的回來,說沒事,他要是相信才見了鬼呢。


  小米沒有心思跟他解釋,愛信不信,越過他朝裏邊走去。


  推開老舊的門,吱呀一聲,仿佛心裏一下子平靜下來。


  此心安處,便是吾鄉。此時的小米還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中,寧好已經成了她的羈絆。


  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事實就是這樣。


  小花跟在她身後,擔憂的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隻見她收拾收拾將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行李,然後轉過頭來,對著一直默默站著的小花說道:“我要走了,出了一點小問題,不過沒關係,我會搞定的。”


  大概是錯覺,小花覺得她仰頭看他的那一眼似乎笑了一下。


  “你……”


  “那就,再見了。”她打斷了他的話。


  就是這麽不擅長告別,也不喜歡煽情。世間的人不就都這樣,如同飄在水麵的落葉,遇上了就同行一段路,離開了也不必在意。


  此時外邊陽光燦爛,天氣好的話,遠行也就沒有那麽憂傷。


  靜靜注視著小米深不見底的瞳孔,從那當中,他看見了倒映其中的自己。她瞳中的自己神色淒愴,在純淨的墨綠色中,自己的身影特別清晰。


  小花從腰間解下一個小鈴鐺,放在手心伸到她麵前。


  “這是專門用來召喚我的小鈴鐺,送給你,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歡迎隨時來找我。”


  頓了頓,又接著說道:“那,再見了,一路小心。”


  兩個人一時沒了話,小米接過鈴鐺,小心翼翼的放進包袱裏。


  寧好還在睡,其實他醒著,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進他的耳朵裏。隻是頭疼得厲害,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睛。


  小米將寧好背在背上,一隻手扶著他,一隻手拿著包袱。要不是寧好太高了,這畫麵可能會唯美一點。


  他的脖子扭著,勉勉強強搭在她的肩膀上。隻看上半身,好像整個把她圈在懷裏一樣。因為他有些笨重,小米隻好走兩步給他向上顛一下,以免他滑下來。


  可憐的寧好就這麽扭曲者,顛簸著,渾身酸痛的任由她愛咋咋地。


  不幸的是,她的壞預感真的應驗了。


  雙花鏡指出過大致的方向,她現在就是憑著直覺在走。沒走多久,就跌落進一個洞。


  剛剛走的時候,明明路麵還平滑完整,一腳踏上去卻直直掉了下去。


  下麵是空的,不是陷阱,陷阱上麵會有遮掩。可是剛才經過的時候,沒有發現一絲異樣,結果掉下去的時候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麽。


  也就是說,這裏麵有問題。洞是原來就存在的,是有人施了法,讓她出現了幻覺。


  果然長歌二號沒有那麽容易放過自己,隻要有一點點機會能讓他為難自己,他都不會放過。


  三重幻術,類同障眼法;二重幻術,可模擬現實;一重幻術,幻境由意識而生,隨意識而動。


  她沒有猜錯,河水的事情確實是一個警告,不過不是用來警告她,而是別人,她隻是誤打誤撞而已。巧了嗎這不是,兩處布幻的目的都是因為她,不管出發點如何,都被她趕上了。


  也不知道下落了多久,才終於落到地麵上。


  隻聽見一聲悶哼,那是被她壓在身下的寧好吃痛發出的聲音。


  她放下寧好,將他好好的靠在一棵樹旁邊。站起來四下打量起來,她察覺到有一絲不對。


  這裏的一切都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心頭忍不住一陣刺痛。


  這是和喬玄洞穴附近的情景一模一樣,她不會記錯的。


  甚至寧好靠的那棵樹,都是她親手種的。


  突然,一個小孩蹦蹦跳跳的從不遠處過來了。那是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身穿一件綠色的衣裳,手裏拿著一把小鋤頭。


  小女孩有著一雙淺棕色的眼睛,仿佛調皮的小貓一般,閃爍著靈動的光芒。那張眉清目秀的臉上,白到反光。


  那是小時候的小米,當時她才五六歲,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副人類模樣。她也忘了,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


  她剛想走過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米,別亂跑啊。”


  抬頭望去,一位出塵脫俗的女子款款而來。她一下子愣住了,怔怔地看著那明女子眉眼帶笑的走向小女孩。


  這張臉,這樣溫柔的聲音,她怎麽可能忘記。


  那是是聽了十年,懷念了七年的臉龐,那是她日夜思念的母上大人,是她一去無蹤的親娘。


  小女孩蹲在地上用手扒拉著什麽,專心致誌的。


  “知道了,知道了。”


  她發現了,那是她的小時候。


  是做夢嗎?


  女子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又囑咐道:“種完花記得回去看書喲,還有今天要寫的字和……”


  “娘,小米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每天都有好好學習的啊,放心吧,我不會賴賬的。”


  “好好好。”


  那女子目光溫柔的又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離去了。


  她想起來了,那時候的自己喜歡鼓搗什麽莫名其妙的花花草草,她娘老是拿她沒辦法。


  話說回來,自己額頭上的朱砂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呢?

  還沒等她想起來,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這一次是在一個房間裏,看起來它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嚴肅又死板的主兒。


  房間裏一塵不染,所有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的。連門縫都透露著一直一種嚴肅感,讓人如坐針氈。


  床上躺著一個人,走近去一看,才發現是她娘。


  她娘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


  此時,門被人推開了,從外麵走進來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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