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再次遇見
火狼王一身紅衣,就那麽隨意往那一站,如火的顏色將人的眼睛灼傷。舉手投足間是渾然天成的霸氣,不怒自威。
有些人生來就是美人,有些人卻是注定要做英雄的,他是後者。
他的氣勢與車岐國女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紅衣如火鋒芒畢露,一個白衣勝雪冷月清輝。相同的是一身掩不住的冷漠氣息,靜默對峙,互不相退。
在巨大的包圍麵前,火狼王如同困獸,眼裏凶光畢露,隨時準備來一場殊死搏鬥。車岐國女王倒是也不急,並不急著開戰。
“我們的恩怨也該做一個了結了。”她說道。
“來吧。”他應道。
“想必你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雖然我討厭你,卻也不至於乘人之危。等了這麽久,也不差這一刻。等你的援軍到來,我們光明正大的廝殺一場吧。”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本不想牽扯進這麽多的人,但拋開樹妖的事情不說。車岐國與火狼一族盤踞地方太近,也積怨已久,戰爭是遲早的事。
終於,由長歌帶領的火狼一族也趕到了。火狼一族總共三十萬大軍,守在城中的五萬是精銳兵,除火狼王本人外不受任何人任何物的調動差遣。
援軍一到,車岐國女王便下令立即開戰。風塵仆仆的將士們還沒有來得及停下來喘口氣,就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到戰爭中去。
一時東風吹戰鼓擂,喊殺聲撼天震地。
猙獰的麵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彌漫的煙塵,整個山野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火狼一族擅長用火,熊烈戰火燒焦了一眾功力不夠的小妖,升起的濃煙,彌漫著整個穀底。空氣中全是燒焦的屍體味與嗆人的煙塵。
一些功力深厚的妖倒勉強可以抵擋這衝天熱浪,卻也狼狽不堪。無人在意這一地認不出原本麵目的死屍,濃濃的血腥味與濃煙相互夾雜著,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
或痛苦或絕望的嘶喊慘叫,顫人心肝。根本沒有時間害怕和後退,兩軍交戰,全憑著一身本事和對死神本能的避讓。
淒厲的嘶喊,瘋狂的殺戮,如原始野獸般的奮不顧身,使得兩軍越戰越激烈,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
這一下徹底驚動了地底的小米,原本樹妖騙她說隻是尋常響雷,她便是不信的。這下忽聞廝殺聲,更是坐不住了。
“娃娃,這是怎麽回事啊?”她疑惑問道。
不是她愛管閑事,以她淡漠的性子,誰死誰活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向來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才犯人的政策。
若不是這滔天熱浪透過地層直接影響了她就地打坐,還有那直擊心靈的喊殺聲差點令她崩潰,就算外麵天翻地覆於她也是不相幹的。
樹妖無奈歎了一口氣,一揮枝丫,外麵的情況便全部展現在小米麵前了。
外邊混亂不堪,煙塵四起,慘不忍睹。饒是隔著一層,依舊觸目驚心。
樹妖解釋說,這是火狼一族與車岐國的夙怨,今日之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視線從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臉上掃過去,突然,她停住了。
那是一個小孩模樣的人,穿著極簡,胳膊與大腿全在外邊,在一群高大的戰士中顯得格外顯眼。
這誰家小孩呀,竟然這麽小就要麵對如此殘酷的現實,他的父母實在是太狠心了。
小米一直盯著他,不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看起來小小的孩子殺起人來卻如修羅一般,眼都不眨一下,全然沒有普通小孩的稚氣。
剛想詢問樹妖關於這小孩的事情,就見他一個飛身突然避開身旁的兵卒,朝旁邊極速移動。
順著小孩移動的身影,就見一隻狼壓在一人身上,嘴裏尖利的牙齒已經快要碰到那人的咽喉。若是一咬下去,定一命嗚呼。
那人死死抵著,眼看就要支撐不住。小孩及時趕到,徒手扭斷了那匹狼的脖子。他一把將地上半死不活氣喘籲籲的人拉起來,將他往後一拽,拉著他並肩作戰。
說是並肩作戰,其實就是小孩一人在衝鋒陷陣。那人眼睛裏滿滿的崇拜都快要溢出來了,跟著他左突右擊。
突然,她的眼睛瞪圓了。一直盯著剛才從地上爬起來的人,一動不動。
那人已經看不清楚臉龐,一身破爛不堪。可是那身影如此熟悉。那樣的眼神,她不隻一次在寧好眼睛裏看見過。
是他沒錯,除了他誰會這麽麻煩,到誰手上給誰拖後腿呢?
小米感覺心跳的很厲害,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真的是他,他沒有死。
她全身僵硬的愣在那裏,直直的看著寧好,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是個夢,一眨眼他就又不見了。
一時的狂喜過後,取之而來的是火山噴發般的怒火。
要不是他亂跑,怎麽會失蹤?害得自己滿世界地找他,他卻一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又想哭又氣,手指深深地嵌進肉裏,一點也察覺不到疼。樹妖注意到她繃緊了身體,不明所以。
“小米,你怎麽了?”
“我……看到我那位朋友了,就在這裏麵。”
樹妖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未等她回答,小米又說道:“你能送我上去嗎?就是那個小孩站的地方。”
樹妖循著她的手指望過去,一眼就看見小小的離笙。
那是水姬的兒子嗎?
望著那個小身影,她怔怔說不出話。
早便知道她已然成親,如今親眼見其骨肉,心中百感交集,不禁悲從中來。
見她半天不說話,小米又說了一遍。
“娃娃,可以送我回到地麵嗎?就是這裏。”
樹妖終於回過神來,說道:“不行,現在外麵太亂,你不能出去。”
她雖是妖,卻終是半妖,外麵又一片狼藉,她出去說不定會被誤傷。殺紅了眼的人,誰還分辨敵人和路人。
可是小米死活不依,隻想馬上出現在寧好麵前。狠狠打他一頓,然後指著他的鼻子狠狠罵一通,好出胸中這口惡氣。
讓你離我而去,看我不左右開弓給你一頓鬼打。
你看你,走就走吧,偏偏又偷偷回來,回來就回來吧,偏偏又被她看見,看見就看見吧,偏偏又不爭氣掉下了懸崖。
害她耽誤了那麽多時間,風裏來雨裏去,又受氣又受累的。他倒好,非但安然無恙,還能跑能跳,居然還能打仗。
看把你能的,你那麽拽,怎麽不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
小米是鐵了心要上去,樹妖見勸說不過,隻好將她送了上去。
一回到地麵,遠遠就看見跟在離笙後麵跳舞似的在抵抗一些小妖。
難怪舞劍的舞和跳舞的舞是同一個字,倉頡當初造字時就是受了他這樣的人的啟發吧。
趁著小孩自己都自顧不暇,小米偷偷繞到他身後,手裏緊緊握著一把匕首,直逼寧好。
寧好與離笙差不多算是背靠背的樣子,稍微有一點點偏,以便離笙隨時可以注意到他的情況。
隻見一個黑影朝著寧好砸了過來,他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一聲驚呼。
“小米~”
回過頭來一看,就看見寧好趴在一個人身上,將那人死死壓在身下。
怎麽回事呢?
為了避免與小孩正麵衝突,小米選擇了與寧好正麵杠上了。畢竟柿子要挑軟的捏,她的目標本來也就是寧好這軟柿子。
在看見小米的那一瞬間,寧好隻愣了半秒鍾。完全忽視了她手裏的凶器,一把朝著她撲上去,又高大又厚實的他一下子將小米撞飛了。
事情就是這麽回事,由於是一瞬間發生的,離笙就隻看見了結局。
小米躺在地上一臉懵逼,我是誰,我在哪,我是來幹什麽的?
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黑臉,兩隻眼睛還猥瑣的滴溜溜望著她亂轉。小米用力將他推了出去,不料用力過猛,直接給他退翻了個跟鬥,又重重地跌到地上。
三臉懵逼中……
離笙不知道這兩人什麽關係,剛才好像聽見哥哥喊她了。
小米是不知所措,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力氣居然這麽大。
寧好就是純粹摔懵了,眼睛裏仿佛長出了一片星空。別誤會,就是摔得頭有點暈。
“你沒事吧?”小米有丟丟心虛。
剛才還想打死他呢,現在人家稍微摔了一下就舍不得了。
“沒事。”他笑了笑,坐在地上不停用手揉著頭。
沒事才怪,不然你試試啊?
可是有什麽辦法,對方是小米啊。
眼睛都睜不開,視線裏一片漆黑,他感覺自己都快摔成腦震蕩了。
後續而至的車岐小妖們又擁了上來,離笙來不及細想,又蒙著頭抵抗。不過這一次,他刻意在寧好和小米周圍,以免他們被誤傷。
既然是哥哥的朋友,那就是他的朋友了。就是這麽簡單,就是這麽沒原則。
小米慢慢踱到他麵前,臉一撇,看都不看他。
“起來。”她伸出了一隻手。
這麽多天沒見,她還是一點沒變呢!
還是……那麽嫌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