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千年樹妖
不管怎樣，她帶出來的人，總不能孤孤單單的泯滅於人世。
已經沒有可能遇見任何僥幸，他必死無疑。隻是不希望，讓他就這樣悄然離去。
沒有人愛的人，就算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會被其他鬼欺負的。
月光悄悄從烏雲後麵移了出來，低著頭的她，沒有發現，今晚的天空是紫色的。
一個好聽的女聲乍然響起：“你在找什麽？”
“誰？”
嚇死人不償命，本以為這裏一個人都沒有，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
瞬間抬起頭，四下查看。
兩隻眼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探射，還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那個銀鈴一般動聽的聲音又響起了。
“你在找什麽？”
這一次，是貼著她的耳朵。
身後一涼，她一個激靈，停了一下。猛然回頭，隻看見一根正在縮回去的樹枝。
原來是一跟樹枝啊，她拍了拍胸口，暗自責怪自己的大驚小怪。
大概隻是一個成精的樹妖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定了定心神，跟著樹枝收回的方向追了過去，結果它鑽到地上不見了。
居然不是什麽樹枝，而是樹根。一臉茫然的望了望這一大片灰禿禿的森林，不知道如何是好。
難怪可以收縮自如，原來是樹根。隨便找個地方鑽下去，誰知道是哪棵啊。在她眼裏，所有的樹都隻有兩個部分，地麵上的和地麵下的。
這從哪找啊？
剛才的聲音真甜，讓她忍不住有些浮想聯翩。都說山精鬼怪善於變幻，今日一聞，果然名不虛傳。可要小心，不能被它騙了。
在她身後，一棵樹緩緩睜開了眼睛。
隻有一隻眼睛，豎著長在主幹上。
“你不用緊張，我隻是太寂寞了，想聊聊天而已。”
還是那個聲音，軟軟黏黏的，似乎沒有一點攻擊力。
信你才見了鬼呢，要是真這麽人畜無害，為什麽剛才還要把她引向相反的方向？
不過，別人給的台階不能不下，不然容易被人直接推下來摔死，那不是她的目的。
“你想聊什麽？”
反正我都不會告訴你的。
“你在找什麽？”
重要的事情問三遍，她不得不回答了。
“我有一個朋友從懸崖掉了下來，我來找他。”
她沒有撒謊，本來是打算來找雙花鏡的。剛才掉下來完全是個意外，現在她就是來找人的。
“哈哈哈，好，你很誠實。”
神經病啊，說的跟它知道自己在幹嘛，故意試探她一樣。
“你知道我在幹嘛，那你問什麽。”她有些慍怒。
“不是的，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隻不過我可以發現每個人說的話是真是假而已啦。”
真的是很甜啊，仿佛一個撒嬌的小女生一樣。
她稍微放緩了語氣，問道：“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掉下來摔死的人嗎？”
“這裏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掉下來摔死，但是，今天真的沒有啊。”
“不可能，我看著他掉下來的。”
跟著他一起掉下來的，衣服還在，人卻沒有了。
“真的，最近已經很少有人靠近這裏了，更別說掉下來。我每天守在這裏，都已經上千年了。”
上千年？她才活十幾年呢，這樣它就絕對不是普通的樹妖。
“你幹嘛非要每天守在這裏，有上千年的道行，幻化人身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有點不太理解，樹是木頭，難道樹妖的腦子也是木頭嗎？
一聲歎息代替了回答。
是上千年的道行又怎樣，一山不容二虎，這裏還有一個可以與它相抗衡的妖。
不知道幾個世紀以前，它統管這片森林。後來這裏來了一匹受傷的狼，自稱被人追殺，要它救他一命。
渾身慘不忍睹，它看不過去，不僅收留了他，還替他療傷。
誰能想到，白眼狼竟然是一頭真正的狼。
他的傷好了以後，帶領著氏族一門占領了森林，利用它對他的信任，還將它封印在這裏。
有識別真話假話的能力又如何，就是因為太倚仗自己的長處才會輸的一敗塗地。
真正厲害的謊言，是不說一句假話。
從此以後，這裏就失去了生氣，所有的花草樹木一夜凋零，再也沒有回光返照過。
“不提也罷，你叫什麽名字？”
“小米，葉小米。”
挺好的，一眼就看出來，她是一個半妖。想必這些年過得並不好吧。半妖，無論是妖還是人，都不被接受。先不談生殖隔離，如果一個人和一頭豬雜交生了一個怪物，把它放在哪裏都不會被接受。
可是，她的眼神裏有著不盡的淡然，一點都不像一肚子怨氣的那種人。
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點，最喜歡被命運捉弄得暈頭轉向卻依然不失本我的人。就像自己即使被恩將仇報，還是選擇不遷怒於無辜的人。
“你呢？”
“娃娃。”
娃……娃娃？
這是它的名字嗎？好羞恥啊，怎麽叫得出口。不過結合它剛剛的聲音，倒是名副其實的娃娃。
看她還不死心，雖然對著它說話，眼神卻一直四處亂飄。
它說道：“別找了，你的朋友真的沒有掉下來，你別看這片森林全都枯了，這些樹其實並沒有死。隻要你的朋友掉下來，就一定會有人發現。可是很抱歉，並沒有。”
該不該相信？腦子轉了好幾個彎，細細推敲著，思考著這個半路冒出的樹妖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有些猶疑不決，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真的，別找了，趕緊離開這裏吧。就算他真的掉下來，也活不了了。可你還活著啊，你值得好好活著。”
就算？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也就是說，他也有可能真的掉了下來。剛才的篤定隻不過是為了掩飾它的心虛，故弄玄虛，想趕緊給她騙走。
費盡力氣才下來，手上的傷口還來不及處理，就要她無功而返，對不起，那不是她的風格。
“不行，找不到他我是不會離開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的固執令它一籌莫展，見勸說無效，也就不再說什麽。
已經盡力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全憑她的造化了。
“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吧？”
“哪有！”
仿佛貓被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慌忙解釋道：“不是不是，隻是一個朋友。”
才不重要呢，那麽煩人。
“是嗎？”
是嗎？不是吧。看見一個朋友失足掉下懸崖，你會隨他去嗎？一個朋友被宣告死亡，明明知道沒有生還的可能，會還拚命的找嗎？
“是……吧。”
它眨了眨眼睛，不可置否。
“如果你非要找你那位朋友的話，可以去狼族看看，他們中有一位叫長歌的少年，或許他可以幫你。不然你就算把這裏翻個底朝天也不會找到的。”
“長歌，是做什麽的？”
“不做什麽，隻是一個普通的狼少年而已。”
什麽意思，普通的？那能幫她什麽忙，還以為他有什麽過人之處呢，鬧了半天，什麽用也沒有。
不放心，又四周查看一圈，還是一無所獲。
也好，試試就試試，自己的目的地本來就是狼族。
“那我就去了？”
還是不敢相信，總感覺這一切像個騙局，引著她走進未知的危險。
“嗯，去吧，速戰速決。”
好，那就去吧，有兩個理由要去了。一般一個理由，她就不會推辭。
“再見！”
說罷轉身離去，想了想又回頭。
“你為什麽幫我？”
“沒什麽，許是太無聊了吧。”
說了等於沒說，這麽無厘頭的原因，卻有些令她信服。
點了點頭，又繼續朝前走去。沒走兩步，又一個回頭。
“那個，路怎麽走啊？”
……
剛才羅裏吧嗦扯了一大堆，居然忘了這麽個最重要的問題。
為了防止她等下又回頭，幹脆一股腦的把所有事情一下子全交代清楚了。
這裏是魔靈森林，她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森林進口，也可以叫出口。進出森林的人都要經過這裏，當初狼王將它封印在這裏，一是為了困住它，而是嚇唬那些零零散散的闖入者。
它的道行不低，明眼人一看便知，這麽個大東西被封印在這裏，說明裏邊一定有個狠角色。至於一些小角色，不用它出手，就被嚇跑了。
魔靈森林之所以叫魔靈森林，就是因為裏麵錯綜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落入各種幻境，有的是妖怪布下的，有的是自然產生的。
妖怪布下的還簡單，隻要找到布幻者，破了它的法術就可以了。
難的是自然幻象，很難看出端倪，就算處處小心都不一定能避免。因為它是樹，在地下活動，避免了危險，所以才成為了這裏的統治者。
火狼一族仗著雙花鏡，也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這裏是沒有路的，準確的說，真正的路藏在很深的地底，表麵上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說了一大堆，它似乎有些累了，聲音也漸漸低下來。
“算了，我送你過去吧。”
“怎麽送，你不是被封印了嗎？”
“這你不用管，但是找到你那位朋友之後，你要幫我一個忙。”
果然，狐狸尾巴藏不住的，世界上哪有什麽白吃的午餐，到最後都是要連本帶利還回去的。
不過沒關係，她不要臉。
“好的，沒問題。”
沒成想她答應的這麽溜，微微有些詫異。
“你就不問問我是什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