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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處理傷口

  扶著他,四周望了望,隻有那把奇怪的椅子。


  還是坐地上吧,她對所有不屬於她的物品都心有餘悸。


  陪著他一起坐下來,將他的頭放在自己腿上。


  感覺到身下柔軟的觸感,他心中一動,有些不知所措。


  小米冰涼的手掌覆在他的額頭,他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寧好睡著了,頭枕在她的腿上,動也不能動,怕他一個不小心會被自己吵醒。


  睡夢中的他嘴角彎出一個小小的弧度,睡的沒有一點防備。原來這家夥連睡覺也是笑著的啊,他應該是個很快樂的人吧,不像自己。


  經常笑的人不一定快樂,可是經常不會笑的人一定不快樂。


  突然,他腳上鮮豔的紅色吸引了她的視線。


  地上太硬了,怕他硌著,脫下外套輕輕墊在他的頭下麵。


  方才隔了一點距離還看不清楚,現在走近一看,才發現那隻受傷的腳上全是血跡。


  褲腳都被血跡浸染透了,靠近外邊一圈暗紅色,一層又一層新鮮與陳舊的血跡交替,有些觸目驚心。


  這個白癡,傷成這個樣子怎麽不說啊?

  輕手輕腳地脫下他的鞋子,先前幹涸的血跡起到了粘合的作用,已經將襪子與皮肉連在了一起。


  沒有注意,不小心連帶著稍稍愈合的皮肉一起撕裂下來,睡著的寧好吃痛輕呼了一聲。


  仿佛夢囈一般,很快消散在空氣中。


  豎起耳朵聽了聽,他又沒有動靜了。


  幸好幸好,他沒有醒過來,要是醒過來看見她悄悄跪在地上給他處理傷口,她是會崩潰的。


  心裏是有些內疚的,畢竟這一切說起來都是她的錯。


  明明知道前路艱辛,還是沒能抵抗寂寞的煎熬,拉著他墜入這無知的是是非非中。


  明明知道他沒有經曆過世事險惡,偏偏硬要把這表麵上風平浪靜歲月靜好的現實剝開來給他看。


  明明知道他是為了她才背井離鄉,隻能倚仗自己一人,仍忍不住對他惡語相向。


  身上的傷可以愈合,可是,心上的呢?


  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討厭自己的。


  心頭的悲傷翻江倒海,幾乎將她淹沒。不是沒有看見,他眼裏越來越頻繁出現的失望,隻是,話說出口,總是身不由己。


  如果有一天,我把我最完整的樣子毫無保留展示在你麵前,你是會失望,還是一如既往?


  沿著柱子爬到樓上,拿回她包裏幹淨的麵紗,那是為蒙麵準備的麵紗。


  自己還真是有先見之明,還好準備了不隻一條。


  傷口不大,可是很深,隱隱看見裏麵的森森白骨。


  下手真狠,自己都有些於心不忍。


  一邊給他處理傷口,一邊嘴裏不停小聲念叨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對燈發誓,是為了救你啊,誰知道你運氣那麽差,吧啦吧啦吧啦……


  也不知道有沒有感染,可得小心著點。


  這一覺寧好睡得尤為安心,一直到日落西沉才醒過來。


  小米背靠著一根柱子上,雙手抱臂,似乎在發呆。


  “小米?”


  試探著叫了一聲,她一下子看了過來。


  蒼天啊,大地啊,你終於醒了啊,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暈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為了守著他,她從昨晚到現在就什麽都沒有吃。


  誰知道會不會離開一秒鍾,他就又不見了呢。


  內心已經波濤洶湧,表麵上還是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冷冷應了聲:“嗯。”


  嘴上不想說,身體卻搶先一步邁了出去。


  沒出息,她都想給自己一巴掌,自己拆自己台的感覺可不怎麽好。


  那就不過去了吧,反正能做的該做的都已經替他做完了。


  “咦?”寧好突然發出一聲疑問。


  “怎麽了?”


  難道發現我其實特別擔心他嗎?奇怪,幹嘛要害怕他發現。


  “你……替我包紮傷口的嗎?”


  被發現了,她的內心是崩潰的。


  自己腳上的傷口被包紮,傻子都能發現好吧。


  早知道不幫他了,算了,畢竟是自己闖的禍。她小米向來敢做敢當,有什麽啊。


  “嗯。”


  果然,你還是愛我的。


  寧好看她的眼神瞬間變了,一臉我好感動啊的表情,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朝著她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一個金雞獨立縱身撲過來,抱住了她。


  人說吃一塹長一智,他這塹還沒過呢,就這麽不長記性。


  掉血掉成這樣,還敢來招惹她,不是找打嗎?

  換作往常,她早一拳蒙過去打得他爹娘都不認識。也罷,今天就破一次例吧。


  默默鬆開緊緊握住的手掌,放了下去。她沒有看見,他微微翹起的嘴角。


  草草找了些吃的東西,寧好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漢子。


  跛著一條腿東看看西看看,有種小學生春遊的既視感。


  也不知道這一天天的傻樂什麽,她維持著之前雙手環臂的姿勢,餘光裏一個黑色的身影上竄下跳。


  “寧好。”


  “哎,有事嗎?”


  一聽小米叫他,立馬拖著那條行動不便的腿,跑得飛快。


  每次看見他,大眼睛總是眨啊眨亮晶晶的,仿佛藏著一片星辰。莫名升起的愁緒,淡淡的,如煙般將她籠罩。


  “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說對不起,可是就是對不起。


  麵對突如其來的道歉,他一下子愣在那裏。


  “什麽對不起?”


  “所有。”


  “所有?”


  “對,所有。”


  為什麽當初會救他呢?並非多管閑事的人,喬玄那隻笨貓,硬生生將他塞給了她,向來怕死了麻煩的人竟然照單全收了。


  想來有些不可思議,寧好不知道,自己卻無比清楚的知道,自從遇見他,為他破了多少例。


  “如果是因為不小心誤傷了我,不用道歉啊。本來就是為了救我,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看不懂此時她眼底深厚的悲傷,有一種很神奇的事情,就是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可我可以感同身受。


  忽然,他眼珠子一轉,目光灼熱的盯著她。


  “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嗎?”


  “……”


  “要不然,以身相許吧,我可以考慮一下原諒你。”


  去死吧!

  一抬頭就看見他笑得一臉猥瑣,當下一個擒拿手疼得他彎下腰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開玩笑的。”


  哼!

  你就說這人欠不欠,欠不欠,你就說欠不欠?人本不想修理他,非送上門去找揍。


  放開手,她一言不發退回到剛才的位置,冷冷看著他縮回手疼得齜牙咧嘴。


  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活該!


  “呐,給你。”


  小米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放在手心,遞了過去。


  白到發光的手心靜靜躺著一塊小小的玉,玉石的質地與她的手出奇的一致。


  “你的手怎麽怎麽白,你冷嗎?”寧好緊張的問,順手就將外套脫了下來。


  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早知道這麽做,也不至於被他娘罵啊。


  有些意外,她搖搖頭,看向他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她的外套疊的好好的放在剛才他躺過的小角落裏。


  “呃,這個……呃,對不起啊,把你衣服弄髒了,不然你穿我的好了。”


  說著雙手虔誠的遞上自己的衣服,自始至終沒有看自己的玉一眼。


  手都舉酸了,不耐煩的勾著他的腰帶,一把拉過他,將他的手鏈塞進他的口袋。


  “不要廢話,收好你的東西。”


  隻不過想物歸原主而已,怎麽還沒完沒了了呢?

  “可是,好吧。”


  可是,那是他從小戴到大的手鏈,他始終堅信,玉是有靈性的。既然落到她手裏,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那說不出又欲言又止的話,是命中注定。


  沒關係,以後終歸還是會戴到你手上的。


  “我們繼續往南走吧,別白費時間了。”


  這一句,是寧好說的。


  剛才忽然明白了,他隻有短短一生可以浪費。


  “你需要休息,這裏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還有吃有喝,等你傷好了再走吧。”


  還有就是,那兩個怪人,至少先處理掉。


  再帶著寧好到處跑顯然不現實,她也不放心再將他一個人扔在這裏。


  手無寸鐵,是的,就是這樣。跟他們相比,他簡直就是一個戰五渣。


  隨便啦,總之這個雀巢她是占定了。勝者為王,有本事讓他們來幹掉她啊,當然,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等寧好養完傷,自然就會離開的。


  “我們就先在這裏歇著,他們不回來最好,要是回來我也是付了錢的。總之,快點把傷養好,知道嗎?”


  “嗯。”他重重點了點頭。


  這裏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味道不好聞,又髒。其實她是有點小小的潔癖的,昨晚勉勉強強在這待了一夜,整個人都廢成一條鹹魚。


  而今之計,是趕緊換個幹淨的落腳的地方。


  這還不簡單嗎?偌大的小鎮,到處都是人家,那麽多戶隨他們挑。隻要不介意那些屍體就好,總會有一家可以住的。


  衣袖被緊緊攥在小米手中,拖著他就往外走。


  “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不是說不走了嗎?”


  “換個能住人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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