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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失去

  話音剛落,趁他不備之際,手掌蓄力毫不留情劈上他的後頸。


  許朝暮就這樣抱住他,良久,低聲輕歎。


  替他掖好被子,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蓋滅燭盞毫無留戀離開。


  夜雨微涼,劈裏啪啦打在馬車上,傅言景為她撐著傘,將人送上車。


  “表妹,你且放心去,你交代的,我自會處理。”


  “多謝表哥。”


  車簾放下,馬車內一片幽暗。喜樂乖順抱著她的手臂,軟軟問:“王妃姐姐,我們去哪裏呀?”


  “去何處皆可,隻要離開這裏。喜樂,你可願隨姐姐去?”


  “喜樂願意,那平安哥哥呢?”


  “平安隨後來。”


  沉默一瞬,一雙小手忽然抱住她的腰,隻聽小女孩道:“王妃姐姐痛痛,沒有燈,有喜樂,可以哭。”


  懵懂如孩童,縱然未知來龍去脈,卻也知曉她的痛處。


  而她傾盡身心去愛的夫君,卻不懂。


  許朝暮伸手抱緊她,幾不可見搖頭:“姐姐不哭。喜樂,你要記住,這世上,哭泣解決不了任何事。倘若遇到困難,要麽解決,要麽放棄,幹脆一些。”


  莫要學厲寒塵,優柔寡斷,傷人傷己。


  “喜樂,此後,莫要再喚我王妃姐姐。”


  “那喚什麽?”


  “你自幼喪親,便如那被風摧殘的小草,隻得與哥哥相依為命。你可願……認我做娘?”


  喜樂的小腦袋中,對爹娘屬實沒有什麽概念,自記事以來,隻知道有哥哥。


  小姑娘毫不猶豫點頭,脫口而出:“娘親~”


  有風拂開車簾鑽進來,許朝暮摟緊她,心裏仿佛也不是那麽冷了。


  翌日,厲寒塵將傅府每個角落尋了個遍,也不見許朝暮的蹤影。


  一顆心放佛沉入湖底,濕涼沉重。


  轉身便遇見傅言景,跨步上前,語氣冷冽,含著不容置疑的質問:“你把我的夫人,藏何處了。”


  兩人本身並無交情,又經此一事,直接撕破臉。


  傅言景麵色平和,緩緩搖頭:“當王爺做了選擇那一刻,她便不再是你的夫人。你知道她的性子,決定的事,誰也勸不了。”


  厲寒塵一心欲見許朝暮,無半分心思與他周旋,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語氣強烈:“我再問你一遍,你把我的夫人,藏在何處。”


  傅言景也不反抗,淡淡與他對視,唇角卻微翹:“王爺這話說得倒是奇怪,自己弄丟了人,反倒來找我要?那日,王爺可是毫不留情拋下表妹,去救殺死你們孩子的罪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原則不可拋,妻子可棄。”


  無人知道厲寒塵此刻的內心有多麽煎熬。


  他無法做到背棄承諾;更無法忍受失去至念至愛之人。


  沒有夏侯將軍,他會失了命;沒有許朝暮,他失了心。


  他怕死麽?刀尖舔血多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夏侯將軍此份恩情,比鮮血濃、比死亡重。他不得不還。


  他隻有活著,才能回來見她。


  腦海裏浮現出那日她痛徹心扉哭泣的場麵,斬釘截鐵對他說出那番話,他知道,她這次,心痛至極,失望至極。


  自己太過自私。


  傅言景臨走之時淡淡提醒:“王爺不必費心去尋人。隻要表妹不想,王爺便一輩子也尋不到她。若還真念著往日夫妻情分,便如她所願,放過她,莫要再苦苦糾纏,令她痛苦。”


  厲寒塵不語,一拳擊在巨樹之上,幾片綠葉顫顫而下。


  傅言景同皇帝請辭離開京城的事很快傳開,不過一日,他終於收到一封密信。


  之所以放出風口,不過是為了引出那個送人情的神秘人,將人情還了,才能幹淨離開。


  稀薄夜色裏,一名裝扮普通的男子徒步來到一處偏僻胡同裏,鬥笠投下的陰影籠住他的臉,瞧不見五官。


  行至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宅戶前,輕敲門散下,吐出一句暗號:“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隨即,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男子極快閃進去。


  閂緊門,跟隨一名黑衣人行至屋中。屋內一片黑暗,隻聽窸窸窣窣一陣想,土牆旋轉,開了一道門。


  兩人一路無交流,室內寂靜,隻聞輕微腳步聲。


  進入一道密室,石門訇然關上。看清楚那主人麵容時,傅言景依舊不卑不亢,抬手作禮:“傅某有何能為王爺效勞的?”


  常安王並未打算對他隱瞞身份,早在之前,便於暗中將他的性子摸了個透。


  他上前幾步回禮,語氣甚是平和,仿若與老友見麵一般聊起來:“醫聖多禮了。”


  傅言景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道:“王爺給予傅某恩情,傅某感激不盡。若王爺有需要傅某做的,直言便是。”


  兩人之間氣氛頗為微妙,常安王委婉道:“本王知醫聖是方外之士,不喜參與紅塵紛爭。奈何本王是個俗人,終歸不能免俗。若醫聖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定感激不盡。功成之後,醫聖想要的,隻管拿。”


  心思深沉如傅言景,在見到常安王那一刻,便知道他心底打得什麽算盤。


  微微一笑:“傅某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王爺吩咐的事,傅某一定做到。”


  聽他此話,常安王便也不再賣關子,直說:“本王想要一種藥物,不留蛛絲馬跡,殺人於無形的藥。且能讓服下此藥物的人,正常病故。”


  這番話說得風輕雲淡,仿若隻是再平常不過的家談。


  傅言景深知他要下手的人是誰,卻無任何抵觸,微微頷首:“傅某知曉,請王爺靜候。”


  自古以來皇家紛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身為外人,他隻需報恩便可,其餘之事同自己並無幹係。


  某一時刻,他很慶幸自己與厲寒塵截然不同。他身為大曌的王爺,被太多條條框框的事所羈絆。


  活得不痛快。


  同常安王聊了片刻,傅言景便告辭了。


  他知曉,常安王一旦叛亂,皇帝與厲寒塵,必須死。


  同時也感慨常安王的確是個聰明人,表麵以道德為盾牌,蒙騙所有人,背地裏的廝殺,一滴血也妄想濺出來。


  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話不假。


  這幾日,容玄同懷義突然人間蒸發,除了厲寒塵之外,無人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他做不到對她不聞不問。即便她恨他,厭他,他也要知道她所在何處,平安與否。


  再過幾日,便連他也失蹤了,沒有任何消息。


  以至於平安被人悄無聲息帶走後,香草六神無主,急得團團轉。


  另一邊,夏侯姒則是躲回將軍府,一步不曾踏出房門。內心惶恐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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