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小心機
“王爺,夏侯姑娘。”傅言景客氣疏禮同兩人打招呼。
“表哥這是要去何處?”許朝暮瞧他背上沒有竹簍,應該不是去采藥或挖野菜。
傅言景清雅一笑:“聽說離此地不遠的地方有一處九天瀑布,打算前去觀賞一番,表妹可要一同去?”
在車上小憩了半個時辰,許朝暮倦意全消,恰好走走舒活筋骨。
她轉頭問厲寒塵:“塵公子要去麽?”
厲寒塵回她一個笑:“暮姑娘去,我就去。”
見兩人沒意見,傅言景轉向紅衣少女:“夏侯姑娘?”
夏侯姒彎眉一調挑,瞅了瞅兩人,哼哼了一聲。
去,當然要去!
哼,這麽多年,阿塵哥哥在的地方她就在,不能因為憑空多出來一個許朝暮就要她退步。
阿塵哥哥正是年輕風流時,情感不堅定尚可理解。
但可不能讓他被一個妾室糊了眼,看不見她這個青梅竹馬。
她甜甜一笑:“好呀,人多熱鬧呢!”
……
九天瀑布位於山腰上方,離山莊並不遠。
幾人踩在落英繽紛的山路上緩步前行,頗有些閑庭信步的意味。
傅言景隨口問了問他們送慧娘回家之事,夏侯姒便眉飛色舞如講故事一般講給傅言景聽。
傅言景隻當笑談聽了去,隨口評論一句:“情之常態。”
世人大多喜新厭舊,即便當初花前月下一吻定情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也隻是那一時的真情流露罷了。
而塵世中有太多誘惑,人心有太多,應景而生的真情終會被長久平淡的柴米油鹽所湮滅。
所以他並不打算娶妻。
“對了,”似是想到什麽,他轉頭對她道:“夏侯姑娘,可是有心疾?”
話題轉移得有點突然,夏侯姒愣愣點頭:“傅神醫如何得知?”
“是皇後娘娘告訴在下的,想請在下為姑娘治一治。”
夏侯姒點頭,又搖頭:“我雖有心疾,不過卻很少發作,近幾年都沒有呢!”
“姑娘的心疾是天生的,無法根治。平日裏隻需注意一些便好,切記勿大喜大悲,情緒激動。”
“嗯,謝謝傅神醫,阿姒知道。”
許朝暮聽著兩人談話不覺掃了一眼紅衣少女。
看起來可愛活潑的女孩兒,竟患有心疾。
走了不多時,前麵傳來隆隆聲響,仿若夜裏悶悶的雷鳴。
隔著一汪翠綠波濤,也能感受到撲麵卷來的涼意。
穿過竹海,腳下有交錯流淌的溪水潺潺。
不遠處前方,已然見聲勢浩大的白瀑自磅礴逼人的山壁傾瀉而下,墜入萬頃湖泊。
此等氣勢,猶如九天瀉白練,萬馬齊嘶鳴。
水流交匯處,借著陽光遙遙可見小橋似的七彩色暈。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夏侯姒嘻嘻一笑:“幼時與阿塵哥哥一同學此詩,姒兒老是記不住,還是阿塵哥哥一個字一個字教姒兒念的呢!”
厲寒塵淡淡一笑,吐出三個字:“不客氣。”
此處有粗糙圓石鋪成蜿蜒石路,幾人踏在被汩汩清水衝刷的石頭上緩緩而行。
厲寒塵牽著許朝暮,細心叮囑:“暮兒慢些,小心摔著。”
夏侯姒耷拉下眼皮,阿塵哥哥怎麽對她如此溫柔,也不關心關心自己。
她低頭盯著腳下的溪水遮掩麵上的不悅,突然福至心靈心生一計。
若是假意摔進這溪水裏,豈不就能當著許朝暮的麵讓阿塵哥哥抱自己了?
自從阿塵哥哥娶了許朝暮以後,對自己的態度就變得客氣持禮,無論她怎麽撒嬌鬧脾氣都沒有用。
現下若是自己掉進水裏,那便可以從第一反應看出阿塵哥哥到底還關不關心自己!
嗯,就這麽辦!
她不動聲色走在石路邊緣,待走到一處石子兒較少的地方,腳一崴身子一斜便朝水裏摔去。
“阿塵哥哥!”
一聲驚呼過後,水花四濺。
“阿姒!”
誠如夏侯姒所料,厲寒塵見她掉下去,第一反應便是跟著跳下去救她。
此水不深,掉下去頂多濕了衣衫,不會有生命危險。
厲寒塵一手將她撈起來,拉著她起身:“為何如此不小心。”
夏侯姒衣衫盡濕,鬢邊發絲貼在臉上,一雙大眼睛淚花隱隱,我見猶憐。
“上去”厲寒塵拉著她就要走。
“嘶,阿塵哥哥慢點,好疼——”
夏侯姒愣著不動,纖嫩的手指向沒在水裏的腳。
“腳崴了?”
“嗯,好疼,阿塵哥哥抱。”
厲寒塵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這樣站著也不是辦法。
他看了看石子上的幾人,有些無奈。
總不能讓傅言景來抱她。而那位寒月姑娘,看起來也不大願意。
最後,他幹脆依了她將她打橫抱起大步上岸。
夏侯姒將腦袋埋在厲寒塵胸膛,眼角眉梢都是俏皮得意的笑。
阿塵哥哥果然還是最關心她的。
“夏侯姑娘衣衫盡濕,若不盡早回去,恐夜晚受涼,今日就先到此吧。”傅言景善意提醒。
厲寒塵目光直直看向許朝暮,欲言又止:“暮兒——”
許朝暮微微頷首:“我懂的。”
“阿塵哥哥,姒兒冷,我們快些回去好不好?”
夏侯姒打了個寒顫,輕聲催促。
“暮兒,我先帶她回去。然後……”
“然後什麽?”
“然後回房挨揍。”
許朝暮唇角微彎:“好,我去準備東西。”
待兩人遠走,傅言景與少女並肩而回。
“表妹若有閑暇,可常到表哥住所閑坐片刻。”
他並未提方才之事。
那是人家家事,表妹不提,他也不好開口說。
少女淺淺一笑:“那朝暮日後恐要時常叨擾表哥了。”
“煮茶以待。”
……
夜闌,叢裏蟬鳴聲聲,屋內燭影幢幢。
許朝暮倚在床邊翻書。換上雪白中衣的公子來到少女身旁坐下,身上還散發著溫熱的香味。
他將少女手中的書取過,握住她的皓腕,“為夫領罰。”
少女抽回手,偏頭看他:“我想看書,不想揍你。”
“那夫人想揍時再揍,現在已到亥時,該歇息了。”
少女搖頭:“我今晚可能有些失眠,暫且不想睡。”
“失眠?”厲寒塵將書放在一旁,雙手捧住她的臉:“那,想是不夠疲憊。不如,我們做一些有助睡眠的事?”
少女茫然:“什麽事?”
厲無恥側頭貼到她耳邊,腆著臉道:“當然是,夫妻該做的事。”
“滾。”
許朝暮正準備捏拳頭上手,卻被那人按進被窩牢牢圈在懷裏。
他拾起書卷,低頭似哄小孩子般輕聲哄道:“既然睡不著,那給你念念詩好不好?”
少女點頭:“好”
“蒹葭蒼蒼,白露為……”
“我想聽‘氓之蚩蚩’……”
“你不想聽,那不適合你聽。”
“那什麽適合?”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公子輕聲吟詠,節奏不緩不慢,宛若龍吟鳳噦,悅耳動聽。
他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懷裏一眨一眨盯著自己的人兒,心裏便覺滿足。
許朝暮又何嚐不是呢?這些時日,她發現自己的心愈發不穩定。
想見他,想聽他說話,想戳他那深深好看的酒窩,甚至想……抱他。
從來沒有人如此對她。她什麽都沒為他做,他便將她捧在手裏嗬著養著。
人非石木,豈能無情?
若能這樣安安靜靜的待在他身邊,便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