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宅院深深
“多謝夫人。”許朝暮拂開厲寒塵的手,麵無表情看向楊氏:“不過不必了。夫人莫要替我討公道,就是給我最好的公道。”
見自己敬愛的母親被這個死丫頭頂撞,許汀蘭不由得嗬斥:“許朝暮,這是你對母親該有的態度麽?”
“要你管?”涼薄的語氣。
在屋外偷聽的夫人們在心裏暗自腹誹。
長興候府這是養了一隻白眼狼啊!
果真是一粒米養恩人,一鬥米養仇人。
受人之恩,寄人籬下。不但不知道報恩,反而還像與人家有仇似的。
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孩子養不親啊。
正當她們默默看戲時,一名青衣少年匆匆而來,身後跟著一名善眉善眼的婦人。
“那是……”尚書夫人視力有些差,眨了好幾次眼也沒認出人。
“那是白……暮姑娘的弟弟,侯府的養子。”侍郎夫人眼力好,替尚書夫人看了一眼。
“阿姐。”許朝珩剛踏進屋,一眼就看到姐姐身旁的男人。
他快步行至床前,擠在厲寒塵和許朝暮中間,將兩個人隔開。
厲寒塵:……
這小子什麽意思?
“姐姐,她們又欺負你了。”許朝珩蹙起秀氣的眉毛。
又?厲寒塵掃了一眼長興候夫婦,眼神晦暗。
沒想到長興候夫婦如此會唱戲。
屋外湊熱鬧者很有經驗地抓住了關鍵詞,互相交換眼神。
一個字,引起人無數猜想。
難道這養女在侯府的生活並沒有表麵那麽好?
莫非楊氏對她的疼愛是裝出來的?
還有兩種可能,要麽這件事本就是楊氏故意設的局,要麽就是許二公子故意說假話。
不管是哪種,反正都是一場熱鬧戲。
幾位夫人會心一笑,躲在門外繼續聽壁腳。
“阿珩,你別擔心,阿姐會解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長興候臉色越來越差,直勾勾看向地上捂著胸口哀嚎的福貴。
“老爺……今日小的就把事情當著眾人的麵說清楚,希望老爺成全我和暮小姐啊……”
眾人:?
厲寒塵:!
“什麽事,你說。若是有半個假字,本候定饒不了你!”
“是……是……”福貴一個激靈滾到長興候腳邊,跪在地上邊哭邊抹鼻涕:“其實小的早已與暮小姐私定終生了……”
眾人:??
厲寒塵:!!
某人終於忍不住了,起身大步走到福貴身前,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甩在他身上,語氣平靜得叫人心慌:“勸告一句,人要有長遠目光,日後若還想說話,此刻還需慎言。”
看著那鑲金的匕首,他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匕首值多少錢啊!
心肝顫了兩顫,他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都這個時候了還在亂想什麽!
福貴轉動眼珠偷看了看楊氏,隻見楊氏眼裏全然冷淡。
“小的……小的絕無假話!”福貴心一橫,豁出去了。
夫人說過,如果自己嘴巴嚴密,就算失手了,也會給一筆錢讓自己離開。
“小的絕不敢欺騙大人,暮小姐早已與小的私定終生。暮小姐曾告訴小的,就算侯爺與夫人對她再好,但她終究還是寄人籬下,是個外人。暮小姐說想要一個家,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所以小的當時便暗暗發誓,既然小姐肯把自己交付於小的,小的一定要好好對暮小姐,不讓她後悔……”
“你放屁!阿暮什麽時候和你私定終生了?你這個混蛋是被驢踢了腦子吧?見人滿嘴噴糞,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許瑞香火冒三丈,也顧不得什麽大家閨秀的禮儀舉止,將福貴罵了個狗血淋頭。
她絕不讓人汙蔑她的阿暮。母親她不能指責,難道連一個奴才也收拾不了嗎?
“瑞香!”長興候輕斥她:“你這樣成何體統,給我閉嘴!”
長興候早已發現屋外有人跟來看熱鬧,臉色似黑雲壓城。
丟臉,丟臉啊……
他怎麽會教出這樣的女兒!
“你這個奴才,知不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你汙了我暮丫頭的清白,我定不放過你!”楊氏亦是一臉忿忿。
福貴目光轉向床榻上的少女,情真意切喊了一聲:“暮兒……”
話剛落,後背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腳,狗爬式撲在地上。
身後傳來不悅的聲音:“好好說話。”
“暮小姐……”
福貴現在怕了厲寒塵,迅速爬到床前,心痛地看著許朝暮,語氣十分悲傷:“暮小姐,福貴哥一切都隨你。若是你今日說你想要離開,福貴哥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若你不想承認也無甚關係,這一切都隻是我亂編的,所有責任福貴哥一人承……噗……”
戲詞還沒說完,福貴又被一重重腳踹到心口。
福貴再次吐血。
厲寒塵笑了。
許朝暮下了床榻,清冷的眸子定定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然後呢。”
福貴捂著胸口啐一口血,心念急轉,這一腳剛好給他一個台階下。
他十分悲痛又失望地看向許朝暮,咬牙道:“暮小姐,既然你已對我無意,那福貴哥定不會糾纏你。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如此薄情的女人,說不愛就不愛……”
眾人:???
厲寒塵:!!!
有些人的舌頭,隻會用來生事,還不如沒有的好。
“你這個奴才再亂說話,信不信我把你叉出去!”
許瑞香氣得原地跳腳。
“香兒,”許汀蘭淡淡打斷她:“讓他說,無風不起浪,莫要讓人敢做不敢抗,汙了侯府的名聲。”
“姐,你說什麽呀!這個狗奴才明明就是信口胡謅的,把你們當傻子耍呢!”
“來人,把二小姐帶回房裏去!”
出了這檔子事,長興候本就有些不高興,再加上許瑞香像一隻小麻雀兒一樣吵鬧不停,更讓他煩上加煩。
“爹,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還阿暮清白……”
說話間,她已被四個婢女拖出去了。
幾位看客夫人目送她被拖走,嘖嘖搖頭。
這許二小姐也是個厲害的!
“繼續說,若你說的是真的,那我父親母親定不會刁難你。”
屋裏,許汀蘭居高臨下看著福貴,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
這句話給了福貴底氣,他低頭跪在長興候麵前,抽泣起來:“老爺……小的是真心心悅暮小姐的。
暮小姐昨夜與小的在花園後門相約,告訴小的她已經準備好妥當,今日是老爺的生辰宴,便可趁著人多混雜離開王府。
小的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小姐的閨房……沒想到……沒想到小姐竟然反悔了,不願意與我遠走高飛了,說大不了將她準備的財物給我,讓我一個人走,莫要再見她,可我哪裏敢收小姐的東西,那可是一堆金銀珠寶哇……”
“富貴你可不能亂說啊……老奴跟了小姐好幾年了,小姐是什麽樣的性子老奴是知道的,小姐不會最這樣的事,你莫要冤枉人啊……”
關係到許朝暮的清白,荷姨一臉嚴肅,苦口婆心地勸他。
長興候耳朵一豎,聽見門外的竊竊私語聲。
回頭一看,屋外不知什麽時候圍了一圈人。
這圈人中大多是女眷,少有幾個年輕的紈絝公子,麵上還帶著似笑非笑的看熱鬧的表情。
長興候眉頭一蹙,心想這次候府的名聲必定要受損了。
這下可該怎麽補救?
與此同時,楊氏顧不得端著夫人的架子,轉身一臉誠懇看著眾人:“我家暮丫頭蒙受了不白之冤,心裏羞愧委屈,還望諸位前去前廳等候,給暮丫頭留些顏麵……對不住諸位了……”
聽主人這麽一說,縱然看熱鬧的心再大,也沒人好意思腆著臉繼續看下去。
“請諸位等一等。”少年清揚的聲音傳來。
眾人頓時腳步一頓,保持著踏步的姿勢一動不動,齊齊回頭看向聲音的主人,目光由失落轉為期待,希望他說點什麽。
青袍少年大步行至雕鏤紅漆木門前,對著屋外的眾人輕作一揖:“如今姐姐為惡人所汙蔑,清白沾染了塵土,若諸位貴人這一走,隻怕是被蒙在鼓裏不能明白真相。眾口礫金,積毀銷骨。不實的言語也會令家姐有口難駁,所以懇請諸位貴人留下來,為家姐明清白。”
楊氏頓時沉下心,這小子平日沒見有這麽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