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地重遊憶往昔
翠心捂著嘴，跟著進去。裏麵的灰塵，壓抑的人有些喘不過氣。翠心一下子就掉下眼淚，強忍著問：“姐，你平時就住這樣的房子嗎？這是人住的嗎？”
玉心一見她這樣，過來安慰：“行了，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麵前，再說我是一名記者住在這裏是為了第一時間知道這裏的情況。”
翠心委屈地癟癟嘴：“姐，這次說什麽也得跟我回北平，不然我會心疼的。”
“好了，翠心，姐答應你，跟你回北平。”玉心拍拍她的肩，細聲地說道。
“恩。”翠心聽到她這樣說，才放心地點點頭。
兩人將屋子裏能用的全部收拾出來，送給附近的貧民。玉心回了報社跟社長請了假，才放心做接下來的事。社長平時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毛不拔，這次卻出奇的 令人意外，就那麽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出了報社，翠心扶了扶戴著的八角帽子，眼睛朝著街上的路人瞟了一眼，問：“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百樂門！”玉心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翠心不明所以跟著就走。百樂門，她隻在杜曦那裏聽過這三個字，卻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做什麽的。
此時，已經華燈初上，遠處歌聲搖曳。時刻印證著這個不夜城的繁華和虛榮，前衛和萎靡。
“還是上海好，怪不得姐不想回北平。”翠心走在旁邊小聲嘟囔著。
“上海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家鄉好。”玉心歎氣。
翠心默默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什麽。
兩人走到百樂門對麵的馬路上，玉心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夜色中的百樂門發呆。翠心一臉茫然地問：“那是什麽地方，這麽熱鬧？”
“杜曦就在那裏麵上班。”玉心淡淡道。
“那我們去找她不？”翠心早已急不可耐。
“你感覺我們穿成這樣，守門的會讓我們進去嗎？”玉心對這沒出息的妹子翻了個白眼。
“那怎麽辦？不進去了？”翠心扭頭看著玉心，一臉的童真。
“進！跟我來。”玉心說著，打個手勢，朝另一個方向跑去，翠心趕緊追著過去。
這是百樂門的後巷，隻有一條窄門通到百樂門後台的二樓。這個入口還是杜曦跟她說的，她每次來找杜曦都是從後門進去。兩人鬼鬼祟祟上了樓，後台卻沒人。
翠心探著頭，掃視了一眼，輕聲道：“沒人啊。”
“噓！走。”玉心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拉著她又下樓去了。
“哎，怎麽又走了？”下了樓，翠心開始抱怨。
“不要問那麽多。”玉心提醒道。
翠心也不好在說什麽，隻能默默跟著走。
突然一輛車，在她們麵前停下。緊接著從車上下來，兩個黑色製服的男人，恭敬地對她說：“是趙小姐吧？”
玉心和翠心相視一眼，她們穿著男人的衣服也能被人認出來是女的？玉心磕了一下嗓子，撫了撫冒沿，看了兩人一眼，一本正經道：“你們認錯人了吧，我是個男人。”旁邊的翠心一直憋著直想笑。
他們似乎並不買賬，朝玉心了又走近了一步，其中一個人說道：“趙小姐，啊不，應該是趙記者。你的朋友杜曦，現在我們老板那裏，她讓我們請您過去。”
“杜曦？”翠心輕念著。
玉心看了一下，又轉向那兩個人。“先讓我妹妹回家，我跟你們走。”
“我們隻奉命請趙小姐，其他一概不管。”那個說話的人一臉的嚴肅。
玉心轉身對翠心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翠心乖乖點頭。“恩，那你小心點。”
時間過得飛快，回北平已經半個月了。玉心早就忘了那次在曹誠哪裏發生的不愉快，這天晚上，翠心和玉心兩個人無事一起去聽音樂會，又到西餐廳吃西餐，兩個女孩子在一起吃東西定是唧唧呱呱有說不盡的話，到底還是回來晚了。
玉心推開廳門的時候就聽到滿廳的人聲喧嘩，煙氣繚繞，無線電樂曲空蕩蕩地浮在大廳的上空，當然沒人去認真聽它。幾個女人坐在壁爐旁打麻將，其中包括梅月香和吳夫人。吳夫人看到玉心進門，瞟了一眼說道：“喲，我們大小姐回來了。吃晚飯了沒？”
“吃過了。”玉心將包遞給翠心，走到梅月香身旁。
梅月香笑笑：“這孩子自從上海回來，心就野了。”
“姨母，我哪有？”玉心笑著圈住梅月香的脖子撒嬌。
“行了，上樓去吧！”梅月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軟軟地說道。
因著吳林兩家的聯姻沒成，一直處著不溫不火的關係。坐在對麵的吳夫人有一眼沒一眼的觀察著玉心，還不忘看著桌上的牌。看著翠心跟著玉心上樓，她瞥了一眼，隨口說道：“怎麽一個下人，弄得跟主子一樣。”
梅月香也不生氣，仍是和和氣氣的道：“玉兒一直說自己孤單，她爸去世後，我們就把翠心這丫頭帶回來了。”
吳夫人冷笑了一聲，另外兩位夫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夜深了，四下裏漸漸地靜寂了下來，玉心連著失眠了好幾日，這會兒躺在床上，聽得遠遠近近地傳來小汽車發動的聲音，想是今晚的熱鬧也就到這裏了，她側臥著凝視著百葉窗外的大月亮發呆，床頭的電話鈴聲忽然一陣大作，嚇她一大跳。
她接起電話就聽到那邊傳來吳長寧的聲音：“睡了？”
玉心一聽他那樣平淡的聲音就心中有氣，沒好氣地答道：“是啊，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你吵醒了，攪得我不得安寧，你可稱心如意了。”
他竟是輕輕地笑了一聲，說道：“我倒不知是誰攪得誰不安寧，你這樣倒打一耙是什麽意思？連著好幾日不理我，打電話給你，你又不接，現如今卻向我興師問罪起來了，玉心，做人要講道理的。”
趙玉心左手拿起電話，右手一下下扯著枕邊的流蘇，聽著他這樣溫柔地說話，不免起了調戲他的心：“我懶得跟你講道理，我哪有那位劉小姐溫柔體貼，能把雞湯送到你的辦公室去。”
他似是有些急了，連忙解釋：“玉心，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一口也沒喝。”
玉心不著急，慢聲細語道：“你喝也罷，不喝也罷，反正都不幹我什麽事，犯不著拉上我。”她說完就要掛電話，卻聽得他似是歎了口氣，輕聲道：“玉心。”
她不說話，他靜默了片刻，緩緩道：“你成心氣我。”
玉心便小聲道：“你抬舉我了，你是大人物，我一個女孩子怎麽敢氣你呢。”
她說完就輕輕地掛了電話，月色如水般傾斜到屋子裏，她翻身將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在自己身上，那是極柔軟的京繡錦被，被子上熏了一層百合香，香氣悠悠地彌漫在她的周圍，她覺得全身暖融融的，想著剛才那個電話，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竟露出了極嬌俏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