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在你心裏，我究竟是什麽
教室的氣氛壓抑的她窒息，看看時間還早，趙妍夕默默的出了教室，在走廊裏透透氣。
她一直知道，她跟這個班、甚至這個學校都是格格不入的，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融入到這個大集體中，或許在他們心裏，她隻是一個笑話，煩悶時解悶的笑話，看著她被圍攻、被排擠、被侮辱，他們不僅不會出手相助，反而會插上一腳、落井下石。
煩悶的情緒從胸腔中逸散開來，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理智與自以為堅強的防線。
一瞬間，趙妍夕有種不管不顧發泄出來的衝動，可是，狠狠地咬住下唇，她不能！
“趙妍夕！”淡漠的聲音像冰冷的泉水，在她身後響起。
趙妍夕詫異的轉過身，就看到席夢月平淡如水的眸子望著她。
眨巴眨巴眼，“席夢月？”
席夢月沒有理會她的驚詫，淡定地與她並肩而站。
這會走廊的人並不多，畢竟是中午休息時間，距離上課一會兒時間。
“你來的好早！”
席夢月轉過頭，定定的望著她，漆黑沒有波瀾的眸子就那麽直直的撞進她的眼眸裏，“我聽說了。”
“？”趙妍夕呆了一下，苦笑，“是那些謠言？”
“嗯。”席夢月沒有再看她，一雙淡漠的眸子虛虛的瞭望著遠處，“難受嗎？”
“其實也沒什麽。”趙妍夕深吸了一口氣，“我早已經習慣了。”不習慣不行啊，任誰三天兩頭就被謠言光顧一回，也會練就她這樣強大的內心。
九月的天，還拽著夏天的尾巴，燥熱難耐。
高大的教學樓在陽光裏折射出一片陰影，將她們所在的樓道籠罩在其中，倒也感覺不到悶熱。
兩人並排站在欄杆前，目光不約而同的望著前方，仿佛在專心的凝視什麽。
“我知道，你很堅強！”席夢月抿了抿唇，她何嚐不是遭受別人的語言傷害，但就像趙妍夕說的一樣，習慣了。
有的時候，習慣真是個可怕的家夥，不管好的壞的，在時間的匆匆流逝裏總會習慣，而當你習慣了之後，所有的不公似乎都變得習以為常。
“可能，環境逼得人不得不堅強吧。”趙妍夕淡淡自嘲道，“我的家庭注定我必須堅強。”
一雙白色球鞋在兩人不遠處的樓梯口出現，頓了幾秒，又退了下去，在拐角處可以看到一點白。
“爸爸離開的早，隻有我和媽媽相依為命……”
如果用一個顏色來概括趙妍夕的童年，那便隻能是灰色。
七八歲之前雖然艱難但卻幸福、溫馨，七八歲之後，隻有她跟趙媽媽相依為命，為了離開那個傷心地，趙媽媽帶著年紀小小的她來到了Z市。
Z市的消費水平並不低，沒有任何技能的農村婦女跟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娃子，生活可想而知。
尤其是後來趙媽媽還得了那樣的病，幹不得一點重活，情緒不敢有一點波動，同齡的孩子還在父母的懷裏撒嬌的時候，她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拖拉著比她還要打好幾倍的蛇皮袋子，走街串巷的撿垃圾；別的孩子拉著爸爸媽媽的手興奮的玩的時候，她隻能吮著指頭羨慕的看著；別的孩子高高興興三三兩兩的什麽最漂亮、什麽最好看什麽的時候，她小心翼翼的想著今天哪家超市搞活動、打折。
趙妍夕從來沒有埋怨命運的不公，也沒有自暴自棄，她努力讓她跟趙媽媽能生活的更好一點，幸好她學習成績不錯，學費什麽的不用操心，而且每個學期還能得到不菲的獎學金，再加上她有空閑時間就會去做兼職以及趙媽媽也會做一些刺繡，一家的生活雖算不上富裕，但也渴不著餓不著。
趙媽媽做夢都想讓她考上一個好大學，將來能找一份好工作，不再隻能地裏刨食。
“也許是因為經曆的多了，風言風語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隻是有的時候忍不住想，上帝給人關了門會留一扇窗，那麽我的窗在哪裏？是不是要一直這樣暗無天日下去？”她也想要做真真正正的我，也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席夢月大大的眼睛直直的望著她，眉頭微微蹙起，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雖然因為這張麵癱臉被人各種噴，但比起趙妍夕，她要好多了，最起碼有愛她的爸爸媽媽，有一個溫馨幸福的家。
“沒關係，不用安慰我啦，隻是現在有些激動，一會兒就好了。”趙妍夕對著她艱難的勾了勾唇角，她卻不知道，她的微笑有多麽勉強，像是要哭了一樣。
牆角的白色運動鞋悄悄縮了回去，白色運動鞋的主人輕輕靠在牆壁上，冰涼的觸感從脊背一直傳達到心間，冰涼一片。
人注定是群居動物，哪怕心裏再怎麽暗示自己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也是挺好的，但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如果有一個人站在自己身邊，陪著自己、安慰自己，總會覺得無比熨帖。
跟席夢月交談了一會兒，趙妍夕覺得淤積在心口的那團鬱氣消散了不少，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剛剛那點不愉快瞬間煙消雲散。
不知什麽時候，學校裏悄然刮起一股風：據說前段時間被“請走”的那些人是因為校園暴力，因為情節嚴重直接被請進了少管所，據說要教育好幾個月呢，學校更是做出了開除的決定。
一時間，所有人仿佛都嗅到了什麽，校園的氛圍難得安靜了下來。
而趙妍夕則是發現，蘇羲和對她似乎更好。
她雖然並不聰明，但是直覺卻意外的準。
當然，別人也發現了蘇羲和的異常。
龔蔚然好幾次對她欲言又止，每每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眼神特別的複雜，但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又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一連這麽幾次，遲鈍如趙妍夕也感覺到了什麽。
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跟龔蔚然說這句事，在她們的交往當中，一直都是龔蔚然比較主動，而她總是被動的那一個，當龔蔚然畏縮不前亦或者原地踏步的時候，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蔚然……你……”
“？”龔蔚然疑惑的看著她。
“沒什麽。”趙妍夕垂頭喪氣的鄙視自己，為什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為什麽不能好好的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來。
而許亦舒則是表現出一種莫名的惆悵，這種惆悵直接表現在看蘇羲和不順眼上，蘇羲和對此特別無語，每次許亦舒用那種特怪異的眼神看他的時候，蘇羲和恨不得一拳砸上去。
“你到底什麽意思？”蘇羲和終於是忍不住了，許亦舒的幽怨表現的實在是太明顯了。
許亦舒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意思。”其實嚴格來說，他沒有資格怪罪蘇羲和，可是看著龔蔚然的樣子他很心塞好嗎？
“你倒是好辦法，轉移話題的能力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蘇羲和目光柔和的在認真看書的女孩身上頓了兩秒，淡淡的收了回來，“那也要看為了什麽人。”
“為了她你也真是煞費苦心了。”許亦舒酸溜溜的撇嘴，果然竹馬竹馬神馬的一點都不靠譜。
蘇羲和微笑。
蘇羲和對趙妍夕的好，就像透著一層玻璃，兩麵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然而他卻不打算點破。
但是他的好明顯的讓趙妍夕覺得有些不自在，雖說蘇羲和曾說過要跟他們一直保持目前這樣的狀態，但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改變的，比如說：龔蔚然喜歡蘇羲和。
尤其是這段時間，隻要蘇羲和與她走的近一些，龔蔚然看她的眼神就特別的複雜，這讓趙妍夕有一種負罪感，仿佛跟那些流言一般，她勾引了蘇羲和一樣。
況且，現在的情況比那更為厲害，總讓她有一種鑽進了狗血的言情小說的感覺，仿佛她就是那不知廉恥的女二號，費盡心思的搶自己閨蜜的男人。
這樣的認知讓她更加的羞恥難當，終於忍不住在蘇羲和又一次對她各種溫柔的時候輕聲道：“那個……”
“嗯？”蘇羲和微笑著看著一臉糾結的女孩，眸底的溫柔能將人溺斃，“怎麽？”
“你……你能不能對蔚然好點？”趙妍夕小心翼翼的問道，她知道這些事情由不得她說，可是看著龔蔚然傷心失落的表情，她真的很難受。
蘇羲和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為什麽？”憑什麽？
趙妍夕不安的咬著唇，為什麽，因為龔蔚然喜歡他啊！因為——他也喜歡龔蔚然，明明相互喜歡，為什麽不能對她好點？
哪怕，對龔蔚然好意味著對她的平淡，她也願意，畢竟，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她……她不是……”
“趙妍夕，在你心裏，我究竟是什麽？你究竟是怎麽想的？”蘇羲和粗魯的打斷了她的話，目光沉沉的盯著她。
蘇羲和的眸子一直很溫柔，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江南水鄉一般，溫柔的膩人，然而這個時候，那漆黑卻似打翻了的濃墨一般，攪擾翻騰，仿佛在醞釀著無盡的風暴。
趙妍夕一時語結，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裏滿是緊張不安，她，她隻是……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