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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真理之島的秘密

  真理之島的所謂秘密,其實不過是簡單到稍微想想就能想到的事。


  現在回顧起來,在上島的時候,文萊思其實心裏就隱約有了感覺,不,也許在上島之前,文萊思內心深處,就已經產生過可以導向這個答案的疑問。正如係統曾經說過的那樣,是因為文萊思對島上的事物懷抱著期待和幻想,才遮蔽住他的眼睛,令他察覺不到真相。


  這座島上現在隻有五個人,在文萊思一行到來之前,就隻有德賽爾先生一個。他沒有奴役他人的習慣和愛好,將包括清潔在內所有的雜務全部交給了自己製作的機械來負責——真的是如此嗎?

  深藏在牆壁裏的機械臂,那些每天會在特定時間開始運行的通風口,將黑暗的走廊照得明如白晝的魔法燈,以及文萊思也許還沒有注意到的很多其他神奇的小東西,所有這些,都並不是毫無理由就能開始工作的東西。他們依托於德賽爾先生和傑拉德先生合力發明的魔法陣才能運轉。


  而魔法陣必須要使用精神力才能激發和維持。


  德賽爾先生擁有魔法燈和魔法陣等等大量備受歡迎的產品的專利,所擁有的資產和收入,要兌換成標準單位精神力的話,維持這座島嶼的運行大概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吧。但是並非那麽簡單。除了學院城之外,聯邦金幣與標準單位的兌換比例並不是一比一,那是有理由的。


  即使是現在最先進的外置式魔法之徽,內部精神力逸散的效率依然十分驚人,而且存量越少,逸散越快。文萊思在學院城外的“金幣賭場贏到的十萬標準單位,在大概兩個星期左右的時候就逸散到隻剩原先的八成。這還是他不厭其煩地進行著精神力轉移,讓其中多數保持滿精神力狀態的情況。


  就算德賽爾先生完全不在乎這種程度的損失,隻是把自己的全部收入投入到研究工作,也就是真理之島的運行這上麵來。那還有另外一個致命的問題存在。誰來將那些精神力提供給這麽多魔法陣來工作?假設德賽爾先生發明了一種還沒有對文萊思提到過的法陣,可以將那麽多精神力全部存入進入,然後通過這個法陣對整座島嶼好了。可是,誰去將這些精神力轉入那個法陣?

  精神力的轉移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通常來說,每100標準單位的傳輸至少需要30秒,如果是人對人,以學院城的安全規範來說,要求100標準單位以下的傳輸都至少保持一分鍾的接觸時間。文萊思曾經在與色雷斯&middot費爾南多的決鬥中嚐試過以更快的速度迅速補充精神力,結果浪費了大半不說,整個人都在短時間內陷入了意識不清的狀態。就這樣,係統也說他算是“運氣好。


  這整座島那麽多房間,那麽多設施,甚至還有一直保持低溫的房間存在——維持這樣的設施,一天,需要多少精神力?往少裏算,一萬,也需要接近一個小時。德賽爾先生,會每天親自花上一小時的時間,去為法陣補充精神力嗎?


  要知道,精神力傳輸的過程與施法的過程很接近,沒有“全神貫注的超魔技巧來輔助,基本不可能在此期間做任何事,就連思考都很困難。


  德賽爾先生會那麽做嗎?那個總是在強調自己已經七十四歲,馬上就要死去,浪費時間就是在謀殺他的德賽爾先生,會每天花上一個小時什麽都不幹,去為魔法陣補充精神力,就為了讓那些機械臂去做些隨便叫誰來都能做到的雜務活?

  這裏是千島之國,島主可以直接向國家要求島民,對那些島民予取予求——而那些島民都會將之視為理所當然的千島之國!

  當然,文萊思對這個世界上的種種神奇之事知之甚少,見到就足以令他瞠目結舌、顛覆他世界觀的東西也許也數不勝數。德賽爾先生也許就是利用某一種文萊思完全不知曉的方式,快速而便利地補充那些魔法陣的精神力。隻是,這種理由,是不足以說服過去的文萊思的。


  如果他沒有懷抱著期望,沒有對將他介紹到這裏來的學院城院長“獨狼斯科爾第盲目信任,沒有因為德賽爾先生殺死了克拉肯而對他抱有好感的話,自上島伊始,過去那個多疑、謹慎的文萊思&middot卡斯特羅,就會對島上沒有其他人感到疑問。


  而想到了魔法感知之後,文萊思就可以迅速地從係統那裏獲得魔法感知的能力。接著,他就能感受到,牆壁裏的哀嚎與慟哭,知曉維持那些機械臂的,並非是什麽人畜無害的清潔能源。並且知道,這哀嚎與慟哭的源頭,也就是它們最強烈的處所,就在他的腳下,地板下方,真理之島的更深處。


  文萊思回想起了之前的那個早上,他在尋找白的時候用“德賽爾的大透鏡術看到的“真理之島的全貌。島嶼邊緣的水下就是峭壁,如同刀劈斧鑿的人造物一般,屹立在海底。如果每個地方都是像島嶼那一側他所看到的一般,那麽,這裏就像是一座塔。


  他在塔頂過著夢中才有的幸福生活,而塔內的其他人,用自己的痛苦與掙紮,支撐他的幸福。
……

  當然,文萊思並沒有解開全部謎團。譬如說德賽爾先生究竟是是如何利用那些人的精神力的,如何將他們的精神力禁錮在島嶼的範圍,又為何要讓這種精神力遍布島嶼,隻要擁有魔法感知能力就能感受到。但那些都是細枝末節,知道了固然好,不知道,也不會對事態有太大影響。


  通往“塔的下層的“路並不難找。與外界的出入口在島嶼的西側,文萊思他們所居住的實驗室區域在島嶼的南側,德賽爾先生說,島嶼的北側是存放材料的倉庫,所以通道十有**是在東側。像德賽爾先生這樣把偌大的島嶼每個房間都整理得整整齊齊的人,會怎樣布置這座島嶼不難預料。更何況,這座島上過去就隻有他一個人,也就完全沒有將之隱蔽的必要。


  文萊思登上真理之島第二十天——二十天實際上不過是轉瞬即逝的短暫時光,搬到一個全新的屋子裏二十天,也隻能說勉強習慣,逐漸熟悉而已,遠遠到達不了了如指掌的地步,放到一座島嶼,即使是像“真理之島這樣的小島,有不了解,不知道的地方,也是理所當然的。


  話雖如此,當文萊思在東側那一個一個密布著各式各樣完成和未完成的魔法陣的房間中,找到了“傳送魔法的魔法陣的時候,還是不由得產生了“時至今日,才終於要了解這座島嶼真正的隱秘這樣的感慨。他半跪在地上,仔細檢查著覆蓋了整個房間的巨大法陣上的每一個線條。


  德賽爾先生繪製法陣的思路,與傑拉德先生繪製魔法之徽的思路完全不同。線條簡潔、清晰而有力,每一個已經解明效果的部分,都完美無缺地被放置在最合適、能夠發揮出最恰當的效力的位置。以文萊思的見識,甚至想象不出有誰能夠對它們提出任何改進意見的樣子。


  也許這就像德賽爾先生一樣。他將自己的罪行放在島嶼的下方,文萊思一行人看不見的地方。但他其實並沒有打算欺騙,甚至沒怎麽想要隱藏。就連罪惡也不在乎暴露在陽光下,一切都正大光明,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稱為“光輝之德賽爾。


  文萊思仔細觀察著地麵上的紋路,同樣是傳送法陣,這個法陣與文萊思用作參考的,米爾特洛夫家族留給斯卡麗大小姐的微縮版本有著天壤之別,與隔壁房間那個通往更加遙遠的那個法陣——文萊思懷疑可能是千島之國在大陸上的部分,或者聯邦——也相差甚遠。


  不過,在事先知道了它們是同一種法陣的情況下,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一些影影綽綽的相似之處。文萊思幾乎是一寸一寸地觀察著這個法陣,之後又站在房間的門口端詳,一句話也不說,一動不動地站著,足足看了接近兩個小時。之後,揉了揉有點發麻的小腿,慢慢離開。


  一個多小時後,文萊思重新回到房間的時候,麵色發紅,臉上還淌著汗珠。站在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抬起胳膊擦掉了頭上的汗水之後,文萊思長出了一口氣了,走到了法陣中央,閉上了眼睛。


  魔法感知檢定:98>95>80,大失敗。


  “.……文萊思沉默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而且一笑便仿佛很開心似的,半天都停不下來,“你還真是.……即使這麽長時間過去,你還是總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哈哈。


  啊呀,不是這麽說的呀——這又不是我操控的。你隻能說,骰子女神總是喜歡出人意料。


  “骰子女神嗎?你過去還信誓旦旦地對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神呢。


  雖然檢定並沒有成功,但已經毀壞的門鎖卻不會自行修複,文萊思依然感受到了空氣中分散彌漫的精神力,牆壁內和腳下令人不適的慟哭、哀嚎、慘叫,海風的味道,海水的腥味,土壤、樹木、甚至於鋼鐵中,無處不在的,仿佛沒有情緒般的“非人的精神力,正在遊動、流轉。


  他甚至能感受到島嶼靠南側的地方,斯卡麗和艾爾薇兩個人的精神力流動。斯卡麗大小姐的精神就像是蘊含雷霆的雲團——此刻正緊縮著,將其中蘊藏的雷光與閃電,盡力施放出來。


  “所以呢?大失敗的懲罰是什麽?為什麽你突然在檢定中途插話了?


  文萊思手持秘銀雙蛇杖,讓自己的精神力也運轉起來,從魔法之徽中放出,並借此在整個房間內——更大的範圍裏開始運轉。他很快就感受到了來源於法陣的應和,就像是在魔法之徽裏時一樣,運轉著的精神力,被法陣的效力發大,令外界,更多,更強大的精神力以相同的規律運行。


  如果在魔法之徽裏,胡亂地讓精神力運行也不過是徒然浪費而已。無論怎樣地運行都會被魔法之徽忠實地放大,可能夠達到理想的效果的方式,較之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不沿著前人已經找到的道路前進,所麵臨的遠不隻是浪費時間、一無所獲,危險,死亡,甚至給周圍帶來毀滅,都是有可能的。不過,法陣的情況有所不同。


  對一般的魔法陣來說,隻需要將足夠的精神力充入,就可以令它以原本設定好的方式運轉。這個傳送法陣似乎並非如此,而是需要由人在中央,像使用魔法之徽一樣使用它才行。但是即使如此,它仍然隻會以一種方式運轉——換言之,隻要能夠感知到它何時在正常運作,花上足夠的時間和資源,就一定能掌握它的正確使用方式。


  不,我怎麽會在檢定途中插話呢?檢定已經結束了。


  “所以這次大失敗的結果,既沒有扣血,也沒有失去SAN值,沒有任何負麵狀態,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訴我。


  是這樣沒錯。說起來,你在用陳述句的話,我其實根本就沒必要回答你是不是?

  “哼。原來如此.……以前好像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吧?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記不清楚。


  房間中的魔法陣一明一滅地閃爍,就像在風中跳動的燭火,映照著文萊思站立在中央的身影。閉眼,低頭,雙手抓著秘銀雙蛇杖,頂在額頭上,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逐漸地,閃爍開始減少,趨向於恒定在發涼的狀態。瑰麗而複雜的圖案在他周圍錯落有致地發著淡淡的白光,並逐漸變得更加明亮——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光芒吞噬了整個房間,離開後,留下空無一物的殘痕。
……

  理智值檢定:69>11,失敗。失去1點SAN值。當前狀態:理智值=10/40。


  盡管內心裏早就料想到事情的真相,當親眼看到這說不清是殘酷還是荒誕的場景時,你還是感到胃裏傳來的一陣接一陣的不適感。


  文萊思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並非肮髒的地牢,沒有擦不幹的血跡,沒有生鏽卻因而更加令人膽寒的刑具,沒有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房間,巨大、空曠,看起來就完全占據了整座島。牆壁、地麵與天花板,都被雪白的金屬板覆蓋,幹淨而整潔。


  魔法感知當中的慘叫和哭泣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隻是去感知,就仿佛足以令人發瘋;但在真實的世界裏,在用耳朵感受到的聽覺世界,感受到的卻是不可思議的寧靜。安靜到能聽到回蕩在整個設施內的,不大整齊,卻十分平穩的呼吸聲。


  一個又一個淡藍色的,半透明的方盒,似乎被以某種規律擺放在地麵上,閃爍著黯淡的熒光,就好像散落在地麵上的藍寶石,瑰麗中蘊含著魔性的藝術氣息。以文萊思所在的位置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一圈一圈地閃爍,像是海麵投入石塊後產生的波紋。


  可眼前這夢幻般美麗的奇景,正是令文萊思反胃的原因。


  每一個方盒內,都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年齡都大概在二十到五十歲,有男有女,用統一款式的白布罩著身子,但是從有些人的麵相和頭上的一些首飾仍然能看出來,雖然以窮人居多,但是生活相對富裕的人也有不少。他們閉著眼睛,平靜地呼吸著,神色安詳,看起來隻是睡著了,也許還在做著什麽美好的夢也說不定。


  可是文萊思知道,那些仿佛備受折磨、痛不欲生的精神力,正是從他們身上發散出來。如果能夠選擇,他們中的一多半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立刻死去——現在的距離,文萊思已經可以將他們相近的精神力逐個區分出,這淒厲的哀嚎是左前方第二位那名女性發出的,這痛苦的慘叫是右前方緊貼著自己的那個有點胖的中年男性發出的,氣若遊絲的**,則來源於身後的另一個男人.……

  那些淡藍色的方盒,並不是藝術品,而是刑具,是棺木,在裏麵盛放著的,是一個又一個被早該死去的屍體囚禁於其中的可悲而絕望的靈魂。


  文萊思伸出手,撫摸著麵前一個方盒,入手冰涼的觸感,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在觸摸一具屍體。一座島,能放得下多少具棺木呢?即使是真理之島這樣的,不大的小島,在外麵繞著它走一圈,也需要兩三個小時吧?像這樣密密麻麻地擺放著的方盒,究竟有多少個?幾百?幾千?幾萬?


  “即使如此,我卻隻失去了一點SAN值.……哈哈。也許是感到荒謬的緣故,文萊思在低聲自語之後,不由得發出了在這環境下顯得更加荒謬的笑聲,接著,他抬起頭來,並沒有特別注視著某個地方,但確信般地說道,“老師……老師,我,有幾個問題想問您。


  他本以為自己會聽到回聲,但這不可思議的處所的安靜,仿佛連他的聲音也能一並吞噬。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說出聲,並不由得有些驚慌起來。


  他環顧著四周,在一次眨眼的瞬間,德賽爾先生突然出現在了不遠處,層層的棺木中間。


  德賽爾先生依舊穿著那身仿佛永遠都不會褪下的深紅色長袍,過分寬大的兜帽下方,似乎認真梳理過的銀白色頭發微微蜷曲,令他頭頂深刻的皺紋更加鮮明。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以少見的柔和目光注視著文萊思,以至於那尖銳的鷹鉤鼻,和令任何人都無法親近的嘴唇,都仿佛稍微柔軟了些。


  他雙手交疊在那根粗壯的法杖上方,似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上麵,一旦抽走便無力站立。


  “很好,文萊思先生,很好。你的優秀,已經出乎了我的意料。你察覺到我的存在了嗎?

  德賽爾先生的語氣一如既往,雖然沒有過多華麗的辭藻,但是他也從不會吝嗇自己的褒獎。正因為他看起來是那樣地不會誇獎他人,所以文萊思才總會為他的一兩句話就感到高興。


  就連現在,文萊思也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不,隻是,我覺得,您大概在看著我吧。大失敗——之類的話,說了您也不會理解……我能夠感受到整座島嶼上所有人精神力,可是您不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感受到過您的存在.……所以我想,您在看著我,也不是不可能,之類的。


  “魔法感知。原來如此,你還有那樣的才能。帝國的流亡者,冒險者,確實,你的經曆會令你無論麵對任何人,都有所保留。嗯,做得很好,文萊思先生,你保留了底牌,並令它派上了用場。


  德賽爾先生並沒有懷抱任何負麵感情地評論著文萊思的行為,並事不關己般地稱讚了文萊思,那言語和態度,一時間甚至讓文萊思產生了和德賽爾先生一起在實驗室中進行研究時的錯覺。可是,德賽爾先生並沒有停頓,沒有給文萊思留下溫存那份溫暖的時間,就用下一句話把文萊思拉回了現實。


  “好了,你有什麽問題,不要介意地問吧。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我畢竟是你的老師,不是嗎,文萊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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