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友善之島
巨大的，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漂浮在水麵上的鐵製建築，千島之國國力的象征，對外人來說，遠比星羅棋布的島嶼更加引人入勝的壯觀奇景，每一周就在整個國度環繞整整一周的輪船“千島之光號”，在這個晴朗的下午，再次劃開屬於海洋的那鹹腥的水麵和波浪，從千島港出發，抵達了它這次旅途的第一站。
這座島嶼並不算大，文萊思站在“千島之光號”那足足有好幾層樓高的甲板上眺望，就足以看到島的全貌。整座小島被白得不可思議的沙灘包圍，這些沙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幾乎稱得上刺目的光芒。而島的內部，不算特別密集的樹林守護著其中散落的數個大大小小的木屋，因為春天才剛剛來到，那些鐵黑色的樹幹樹枝上，隻籠罩著朦朧的淡綠。
之前那位背台詞背得很熟的導遊小姐，此刻也一點都不含糊，更加賣力地喊了起來：“好，各位旅客朋友，各位法師老爺！這裏就是我們本次航行的第一站，實際上，也是千島之光號每次環國航行的第一站，最能體現我們國家熱情好客傳統的島嶼，二轉法師弗蘭德利閣下的，’友善之島’！”
就在導遊小姐說話間，從島嶼內部跑來了一大夥人，文萊思隻看到白花花的一片，甚至還沒看清那些人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長什麽樣穿什麽衣服，就已經聽到了熱情洋溢的歡快笑聲。
“千島之光號將會在友善之島停留五個小時，在此期間，各位客人可以盡情遊覽。而沒能趕上，或者計劃在這裏停留更長時間的朋友以及法師老爺也請不要擔心，千島之光號將會在一周後再次經過友善之島，而尊敬的弗蘭德利閣下也會親切地為各位提供免費的食宿，並滿足各位的一切要求。
“請各位放下心中的包袱，盡情欣賞，享受這裏的海灘風光吧。”
那些人終於靠近到了能夠讓文萊思勉強看清他們的穿著打扮的距離。
在看清那群光著身子，隻用幾片大樹葉擋住關鍵部位，臉上洋溢著歡快笑容朝他們打招呼的人的瞬間，文萊思著實吃了一驚：“哈？這地方這麽窮？”
“哈哈，客人您可真幽默。”爽朗的笑聲從文萊思的頭頂傳來，文萊思有點意外地抬起頭，就看到一個留著山羊胡，精神煥發，看起來大概三四五六十歲的男人，穿著一身五彩斑斕的毛皮大衣，拿著一根拐杖，不知何時飄在他們上方，緩緩飄落下來，正好落在文萊思身邊，微笑道，“這是這裏的地方傳統特色，客人不喜歡麽？”
文萊思的眼睛飛快地從他拿著那根漂亮到好像根本沒用過的木製拐杖的手上掠過，他的手背上繪製著一片樹葉，在有些淩亂的波紋當中流動，其上閃爍著施法時才會閃爍的光芒，而最重要的是，這幅圖案一直蔓延到了他的手臂，深入到了被毛皮大衣遮擋住的地方。
二轉以上的聯邦係法師，魔法之徽看起來很特別——但是從他的登場方式來看，屬性大概是風。作為聯邦係法師，大大咧咧地把精神力投入到眼前這種沒一點使用價值的情況，說明他有很便利的補充渠道。而他身上那件彩色大衣——十有**是剝製處理過的風狼皮，文萊思曾在費爾南多家的賭場裏見過一張作為裝飾，這東西既稀罕又漂亮，價格自然不菲，說明這家夥也不缺錢花。
“您就是弗蘭德利閣下吧。”文萊思很講究地欠了欠身，雖然他很久都沒有行過禮，現在也不見多麽生疏，“非常榮幸這麽快就能和您見麵。”
對方把手杖橫在身前，對文萊思輕輕頷首，這倒是文萊思不怎麽熟悉的禮節。之後，他微笑道：“不錯，我就是弗蘭德利弗蘭德，友善之島的負責法師。客人您之前見過我嗎？”
“文萊思卡斯特羅。”文萊思再次行禮，“並沒有，隻是鬥膽猜測，恕我冒昧了。”
弗蘭德利哈哈大笑，擺手道：“哪有什麽冒昧，客人您可真是聰明。那這位小姐——”
大小姐不知道為什麽先白了文萊思一眼，之後才對弗蘭德利說道：“斯卡麗，叫我斯嘉麗就可以了。是這家夥的，嗯，算是朋友吧？”說著，大小姐再一次看向文萊思，眼神不知為什麽很是凶惡。
“斯卡麗小姐，幸會幸會。”弗蘭德利也重複剛才的動作，朝大小姐行了一禮，之後再次看向文萊思，“那麽，客人，回到先前的話題，你不喜歡我們這裏的特色嗎？”
文萊思還沒搞清楚大小姐那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就被弗蘭德利追問了一句，不由得幹咳了兩聲，嘴角抽搐起來：“不，倒也不是說不喜歡。不如說，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隻是有點不大明白，如果不窮的話，他們為什麽不穿衣服？”
“這是我們這裏的地方特色啊。”弗蘭德利衝著文萊思笑。
啊哈，這老小子真有意思，是不是？他洞悉了人類身為複讀機的本質，並且將自己的本質展現了出來，這是何等的智慧啊。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我親愛的小文萊思？
好在，弗蘭德利並沒有真的像係統說的那樣毫不避諱地把“人類身為複讀機的本質”展現出來，他向下指了一指，進一步地補充道：“你看，就像這個，也是我們這裏的地方特色。”
文萊思向下一看，就在剛才說話間，那群隻穿樹葉的男男女女已經圍到了船下打開的小門前方，抱著他們掛在身上的小鼓，以誇張的動作跳起舞來，唱起歌來。歌聲時而雄渾嘹亮，時而清脆尖厲，舞蹈也隨著歌聲和鼓點，時而迅速地抖動身體，時而大開大合，身上的樹葉也隨之搖擺起落。
“這座島上的居民就是使用這種方式施法的。通過複數人的集體行動隱約中達成的共鳴，在某種程度上使得參與者的精神力鏈接在一起。據說瓦爾大師過去提出製造魔法之徽假說的一部分靈感，就是來源於此。”不知不覺間，甲板上的人好像都已經離開，連那位敬業的導遊小姐都不知所蹤，隻留下文萊思、大小姐，以及剛剛從空中落下的弗蘭德利三個人。
聽到從小就崇拜而且向往的瓦爾大師，文萊思不由得打起了點精神，集中注意力思考了一下：“原來如此。他們證明了依靠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的精神力施法，並不是不可能的。”
“沒錯。客人你果然很聰明。”弗蘭德利跟著文萊思兩人的眼光，投向了下方的舞蹈，此時舞蹈已經進行到了高潮，時不時有小火苗從半空中竄出又熄滅，引得那些剛剛下船的人們發出了一陣陣有點做作的驚呼，和起哄般的歡鬧，“而通過這種手段，他們才得以在這樣荒涼的小島上存活至今。”
文萊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所以說，這種奇異的歌唱和舞蹈，正是這裏特色的施法手段。而那種樹葉的打扮，也是他們的傳統，特色服裝？真是不可思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多我完全不了解，甚至從來沒有想象過的事。”
說著，文萊思不由得露出了感歎與神往之色，而弗蘭德利敏銳地捕捉到了文萊思臉上的表情變化，得意地笑了起來：“怎麽樣？體會每個地方前所未見，不可思議的地方特色，而不隻是看著同質化的鄉村、城市，逐漸讓內心變得麻木。所謂旅遊，其價值和樂趣，不就正在於此麽？”
文萊思不由得連連點頭，下方的舞蹈眼看即將結束，大家都已經盡興的時候，半空中忽然又竄起一道巨大的火焰，一直竄到文萊思的眼前，引發了下方新的一輪驚呼和歡鬧。除了那次圍觀大河的開河儀式以外，他還從沒見過如此具有觀賞性的法術，更不要提這麽有趣的施法手段了。
這樣想著，火焰散盡，文萊思再次看到那些人身上的大樹葉的時候，也不由得覺得有趣起來。
就在這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小姐忽然開口，插入了一個好像不太相幹的話題：“弗蘭德利閣下你，做這個友善之島的島主，大概有多長時間了？”
弗蘭德利看了斯卡麗一眼，抬頭回憶了一下：“唔，讓我想想。記不大清楚了，我當上二轉法師，起碼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吧。這麽長時間來不得寸進，真是慚愧，慚愧啊。”
大小姐抿嘴笑了笑，這樣很有符合她身份的大家閨秀風範的動作神態，文萊思很久都沒在她臉上見到過了：“哪裏的話，弗蘭德利閣下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成就了二轉法師，可謂是驚才絕豔，大家都有目共睹。現在稍稍沉寂一段時間，將來必然是厚積薄發。”
“哈哈哈，這小姑娘倒也是真會講話，不愧是客人您的朋友。”弗蘭德利聽到斯卡麗的話，顯然很是受用，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山羊胡也是一翹一翹的。
但另一邊，文萊思從剛才開始就好像陷入了思考，再次開口時，如果不是麵罩遮掩，大概誰都能看出，他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有些勉強：“原來如此。弗蘭德利閣下您已經管理這座島嶼二十多年了，那這些人，他們平時——”
興致正高的弗蘭德利大笑著搶下了文萊思的話頭：“沒錯！為了給各位客人充分體驗到，’真正的’傳統，我專門限製了他們，隨時隨刻都不能忘本。你可以放心，他們祖祖輩輩都穿的是跟現在一模一樣的衣服，絕對沒有一刻受過來自外界的汙染。不過那個舞蹈，唔，我稍微做了一點修改，增強了舞蹈本身和法術效果兩方麵的觀賞性，同時降低了危險性——不過我還是讓它盡可能地原汁原味了。我得說，這可不容易，要想修改他們原本那種混亂的行為，就相當於我在學習一種全新的魔法。一種落後到現代人想都想象不到的施法方式，你絕對想不到我到底費了多大勁。”
這混蛋一點都不為作者考慮，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麽長一段話不分段會影響移動端用戶的觀看體驗，進而影響到作者本就岌岌可危或者從來沒有存在過的聲譽？真討人厭，是吧小文萊思？
文萊思並不知道係統說的什麽鬼作者是在說什麽，移動端用戶之類的玩意更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但他也的確，因為與係統說的完全不同的理由，對弗蘭德利那段話感到了些許的厭惡感。也因此，原先心中升起的興趣與好奇，也不知不覺消失了。
弗蘭德利又講了好一會，才察覺到文萊思和斯卡麗兩個人似乎都顯得有點興致缺缺，笑嗬嗬地住了嘴：“抱歉，人上了年紀，一說起什麽就容易停不下來。你們兩個都已經覺得無聊了吧？這座島的傳統風俗可遠不止這些，還有更多你想都沒想到過的東西沒有見到，不想去親自體驗一下嗎？”
文萊思有點做作地扶住頭，又向後一仰，硬是把臉色擠得有點發白：“我非常感興趣，不但對這座島，你剛才所說的話題——關於您探索這座島上那種特殊的魔法使用方式的過程，我都非常感興趣，弗蘭德利閣下。隻是，很抱歉，這是我第一次坐這麽大的船，我，我好像有點，呃，暈船了。”
“我不是很舒服。”文萊思重新低下頭，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後想了想，另一隻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非常抱歉，我恐怕要失陪一下了。大——斯嘉麗，你能把我扶進艙室嗎？”
斯卡麗保持著先前那種大家閨秀的形象，矜持地微笑著走了上來，挽住文萊思的胳膊，對弗蘭德利頷首：“那麽，請恕我們暫且告辭了，尊敬的弗蘭德利閣下。”
尊敬的弗蘭德利閣下似乎覺得與文萊思聊得很是投緣，看起來有些惋惜，然而他還是充滿熱情地對文萊思噓寒問暖了一番，叫了好幾個船上的工作人員，囑咐他們多多關照文萊思，還好幾次提出了“多喝熱水”這麽有價值的建議，最後才依依不舍地看著文萊思被送回了艙室，之後，他揮舞手杖，簡短地念了兩句，朝自己身上輕輕一點，身形消失在空氣之中。
……
“我沒有騙你吧。”艙室內，斯卡麗對文萊思這樣說道，隻是，她臉上也不見有幾分得意。
文萊思也跟著點了點頭：“所謂的’完全遵照島主意願’，真的親眼看到，還真讓人有點吃驚.……”
眼看文萊思又要陷入沉思，斯卡麗忽然說道：“那你為什麽要騙我？”
“咦？”文萊思有點詫異地看向斯卡麗，“什麽？”
“文萊思卡萊爾？嗯？”斯卡麗露出了笑容，“還是你想說，你隻是說謊成性，在完全沒必要的情況下對弗蘭德利閣下報了一個假名字？”
“哎哎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