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以決鬥終(二)
從斯卡麗的宅邸牆外開始,係統的追蹤就結束了。倒不是說罕見的大成功也無法追蹤到一天以前的人在街道上留下的蹤跡,隻是文萊思心念一動,係統就嘿笑兩聲,停止了對他的指引。而這之後,正如那個至今還不知道名字的綁架犯所嘲笑的一樣,文萊思是在胡扯。
這本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綁架犯之所以一直順從地跟在他們身邊,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文萊思分析才能的驚訝,讓文萊思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城主閣下的信任。除了他對幕後黑手並不忠誠這種情況以外,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有恃無恐,即便追蹤他的行動軌跡,也不可能找到背後的人。
實施在學院城裏進行綁架這種大事,不留下能夠聯係到自己的證據本就是理所當然的謹慎,背後的人也許都沒有直接跟這些綁架者見過麵,即便見麵,也不會在能夠直接跟他本人能夠扯上關係的地方。文萊思設身處地地想想,他這種沒有真的準備執行的,毫無經驗的新手,也不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想來城主也想到,或者幹脆是知道這一點吧。所以明明不想讓文萊思和斯卡麗直接去找背後的人,在到達斯卡麗住所之前,卻一次都沒有表露過阻止他們的意思,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文萊思的表演。
然而他們都沒有想到,文萊思早就猜到了幕後黑手是誰,而且根本沒有打算靠追蹤綁架犯足跡來找到他,再次對自己證明自己的判斷的正確性。
他早在與先生和弗蘭克斯兩人戰鬥的時候,就從他們話語中的蛛絲馬跡,得出了真正的主使者的確是對自己格外感興趣,並有招攬他成為手下意願的結論。說實話,文萊思在學院城呆了一年,認識的人卻並不多,能夠隨意指派弗蘭克斯這樣優秀的二轉法師,以及先生這樣“相當於三轉法師”的勢力的人,就更加鳳毛麟角。
相應的,這樣的人裏,他相信,知道文萊思是誰的,也絕不會多。
傑拉德也許曾經對他認識的某些大人物提到過自己,但是就文萊思對傑拉德的印象,他可不會說太多好話,更何況,隻是一個落魄的有點才能的魔法繪製者的話,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威廉不在這裏,現在他就是斯卡麗的手下,那麽剩下嫌疑最大的,就隻有費爾南多了。
於是他去了“金幣”,得知了費爾南多提前給了他們一筆錢,知道了他們認識“先生”,而且相當熟悉,連他的刀都能認得出來。也許這些證據不足以在學院城執法者麵前指證費爾南多,但對文萊思自己來說,已經足夠了。
色雷斯·費爾南多的宅子在學院城裏也算得上出了名的豪華,就算不是人盡皆知,對這些常客弄得門清的衛兵大蒙克對他家的所在也一清二楚。
而現在,看到那個綁架犯那掩飾不住的驚訝神色,文萊思甚至不需要依靠係統去使用“心理學”,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猜對了。
“色雷斯!色雷斯·費爾南多!那家夥!”斯卡麗驚呼出聲,不由得向前邁了兩步,貼近確認了一遍門上的圖案,那是文萊思也曾見過的,仿佛是一朵花的背景,而在花蕊當中,有一根燃燒的蠟燭矗立,那是費爾南多家族的家徽——斯卡麗看清了那圖案,卻又後退了一步,表情有些苦澀和怪異,皺起眉頭,“費爾南多……他……”
文萊思盡可能用上了驚訝的語氣,而深紅色麵罩之下,他的表情則紋絲不動:“色雷斯先生?這裏是色雷斯先生的住處嗎?這——我會不會是弄錯了……可是之前——”
文萊思忽然覺得自己的頭頂被一隻幹瘦卻充滿力量的手按住了,微微回過頭,發現城主斯科爾第正像是應付小孩的長者一樣揉著他的頭發——實際上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的確足夠這麽形容,但身高對比卻反了過來,老頭抻長胳膊來夠文萊思的腦袋的場麵看起來有點滑稽。然而看到這個場麵的文萊思和新晉光頭兩人都不怎麽笑得出來。
他平和地用那不適合他造型的聲音先爽朗地大笑了兩聲:“哈哈,卡萊爾小弟,不要玩這些小心機,做出這種做作的樣子了吧!”
他的話沒有任何氣勢,他的態度與先前也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光是想到他的身份,文萊思就情不自禁全身發涼,對抗著冷汗帶來的寒顫,僵硬地聽著斯科爾第的話。
“糾結什麽弄沒弄錯的。既然你把我們引到這裏,就去找本人確認一下不就好了。”
心理學檢定:60=60,成功。你非常勉強地分辨出斯科爾第那張在微弱光芒下下褶子和傷疤的陰影愈發分明的醜臉上的表情,他仍舊不懷惡意,但隱含某種期待,讓他神色看起來有些特別。至於他的話語本身,他自始至終,說出的話都的確是他想要說出的話。
“這也能算是成功嗎?就算是壓線給的信息也太少了。你這家夥越來越沒用了。”文萊思幾乎沒怎麽費勁就在腦海裏罵了係統兩句,也不等它回話,就對斯科爾第露出了略帶諂媚的訕笑:“城主閣下,我之前的確有猜測過,幕後黑手的真實身份。很抱歉讓您覺得我做作——但色雷斯先生一直對我很好,真的看到這樣的結果,也不是我的願望。”
斯科爾第嘿嘿笑了兩聲,不再說話,又意味不明地揉了揉文萊思的頭。
而斯卡麗終於露出了下定決心似的神情,輕輕扯了扯文萊思的衣服:“文萊思·卡萊爾,我的臨時侍衛,我以你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不許對我說謊。”
頭上的手挪開,文萊思對斯卡麗躬身行禮:“是,大小姐,謹遵您的旨意。”
斯卡麗的臉又紅了一下,臉微微向側邊偏了一點,眼神也有些飄忽:“我可以相信你吧?”
文萊思因為預期之外的問題稍微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但因為逆著即將升起的陽光的緣故,斯卡麗好像整個身體都籠罩在有些刺目的霞光當中,實在看不真切。文萊思重新低下頭:“當然,大小姐。”
“好。”斯卡麗的拳頭不知何時緊握起來,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顫抖,邁開與平常有微妙區別的不太自然的步伐向費爾南多宅邸的大門走去,接著,回過頭,對文萊思露出了他還沒在她臉上看到過的,燦爛,又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格外有魅力的笑容,“愣著幹啥?我們要去找綁架我的主犯麻煩了,你這個做侍衛的躲那麽後麵,還想不想要工資啦?”
文萊思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發燙,上一次意識到斯卡麗是個女性是什麽時候,他好像有點記不清了。他咳嗽了兩聲,快步跟了上去:“抱歉,我剛剛有點走神。”
“哼,因為你的疏忽害我被人抓走的事,之後別以為會輕易饒了你。”斯卡麗好像忽然又活潑了起來,說的話比以往還要多很多。
文萊思並沒有借助係統的心理學,可以說,隻是下意識地,想要轉移話題似的,隨口說道:“大小姐,您是在,緊張嗎?”
“咕——”斯卡麗發出了吃東西被噎住一樣的聲音,加緊腳步又走快了一點,走到了前麵,沒有回頭:“才,才沒有啊。我有什麽好緊張的?我是興奮啦,興奮!”
像是不想要聽到文萊思回話,斯卡麗話音未落就抬手猛烈地敲起了那扇木質的大門,發出的沉悶聲響讓文萊思不由得對她的手的安危產生了一絲擔憂。
大概她開始敲門後的五秒左右,門裏麵就傳來了動靜,十秒之後,就有一個柔和的男聲響起,好聽而洪亮,略微有一些疲憊,但考慮到此刻的時間,太陽即將升起這樣微妙的時間點,他的聲音應該是相當精神了:“請問是哪位大人在這個時間來訪?有什麽事宜也希望能夠告知小的,以便小的向少爺稟告。”
斯卡麗氣勢十足地大聲喊起來,也許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整張臉都漲紅起來:“我是斯卡麗·特裏·米爾特洛夫!至於為什麽來這,費爾南多自己心裏有數!”
裏麵那個人略微沉默了一兩秒,開門的同時說道:“原來是米爾特洛夫小姐,那麽請進來在會客室稍等,我這就去稟告少爺——啊,城主閣下。”
門裏出來的是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多歲,衣服沒有很明顯的特征,隻是幹淨挺拔的黑色製服,與“金幣”門口那種孔武有力的門迎風格不同,卻有某種微妙的相似之處。他先是對斯卡麗行禮,抬起頭來看到斯科爾第,一瞬間臉上呈現出了驚慌的神色。
不過他很快就收斂了表情,行了一個很鄭重的禮:“抱歉,城主閣下,小的不知道您在這裏。”斯科爾第滿不在乎一樣地擺了擺手,那個也許是擔任門衛的男人也絲毫沒有顯露出絲毫放鬆的樣子來:“那麽,小的這就要去稟告少爺,不知道城主——”
斯科爾第再次擺手,又發出爽朗的笑來:“我隻是跟著過來看看,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找你們大少爺有事的隻是這兩個小家夥而已——當然,你隻需要做你該做的就好了。”
“是。那麽,請幾位跟我來。”門衛依次看過了斯科爾第、斯卡麗、和文萊思的臉,躬了躬身,最後瞟了一眼在旁邊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的新晉光頭,重新看向三人,用除了恭敬以外沒有別的任何含義的表情和語氣說道。
門衛所說的會客室是門裏麵,與主屋隔著一個大院子的一間大屋子,光看大小和布置,就文萊思的眼光來看,不遜於斯卡麗宅子的大客廳,布置並不如“金幣”那樣奢華,但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幾個人坐下沒多久,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的麵容姣好的女傭就端出四個蒸騰著熱氣的杯子來。依次放在斯科爾第、斯卡麗、文萊思、新晉光頭的麵前。
穿著素色卻並不怎麽樸素的女傭對他們行了個文萊思覺得有點陌生的禮,就侍立在旁邊。文萊思發現自己好像是唯一一個盯著她看的人,有點尷尬地收回了視線,落到自己的杯子上,裏麵是一種深褐色的奇異液體,散發著令他陌生的古怪香氣。
斯卡麗冷哼了一聲,端起杯子,她的杯子裏麵也是同樣的飲料,看起來她對這種飲料似乎相當熟悉的樣子,抿了一口,又不知道為什麽嘟起了嘴。另一邊,斯科爾第則端著杯子,不怎麽雅觀地探頭嗅著飲料的香氣,卻並沒有要喝的意思;而坐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如坐針氈的新晉光頭則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那杯熱水,好像想從裏麵看出什麽東西來一樣。
隻過了幾分鍾,輕柔的三下敲門聲之後,以黑色為主色調,係著紅色的領帶,白色手套,打扮得正式地匪夷所思的色雷斯·D·H·費爾南多便推開門,獨自一人漫步走了進來。
“院長閣下,很榮幸您能蒞臨寒舍,色雷斯蓬蓽生輝。”費爾南多臉上依舊是文萊思所熟悉的那種淺淺的笑容,溫文爾雅,卻好像隱含某種凜冽的冷漠,先是對斯科爾第行禮,接著轉向斯卡麗和文萊思,“斯嘉麗,你好久沒有到我這裏來了,真是令人非常想念。好在我家的傭人們還沒有忘記你的喜好。這杯咖啡應該還對你口味吧?”
斯卡麗一瞬間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而費爾南多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就轉移了對象:“文萊思兄弟,還有一個星期過年,之後你和斯嘉麗的臨時侍衛契約就結束了吧?之前說過的,為我工作的事,考慮的如何?還是像之前所說的一樣,待遇好商量。”
他的言行依舊熱情,可文萊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也許隻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認為他策劃了這一切,他的話語讓文萊思感覺沒有絲毫誠意。如果說過去的費爾南多是在表麵的熱情下隱藏著堅冰般的冷漠,現在他說的話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飄到這邊來的,沒有絲毫實感。
“少廢話!”斯卡麗把手裏那杯被稱為咖啡的飲料放回到桌子上,才猛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喝道,“色雷斯!你為什麽要安排這家夥和其他人一起綁架我!給我一個解釋!”
費爾南多順著斯卡麗的手指,像是第一次看到在旁邊坐著的新晉光頭一樣,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困惑表情,眯起眼睛微笑著:“我親愛的斯嘉麗,你還是這麽容易衝動。隻是,在給你一個解釋之前,我有一個問題。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心理學:94>60,失敗。你完全不明白費爾南多究竟在想些什麽,他的表情和語氣好像完全不能作為他內心活動的佐證,自然,你也無法分辨他的話語是真實還是謊言。
真可惜啊小文萊思,差一點點就大失敗了呢。
斯卡麗的手忽然攥緊成拳頭,咬住下嘴唇,文萊思不經意間發現,她眼圈似乎有些發紅,這在向來可以稱得上堅強的斯卡麗身上可相當少見,然而她說話的聲音卻遠比平常還要平靜,隻是極少幾個字,會有不經意的顫抖:“色雷斯……色雷斯·費爾南多。雖然我一直不是很喜歡你,但我本以為——本以為你會……你不會到如此地步。”
費爾南多臉上的微笑紋絲不動:“親愛的斯嘉麗,你究竟在說什麽?”
兩人之間迎來了短暫的沉默,而斯科爾第很快就打破了它:“是這樣,費爾南多家的小子。這個米爾特洛夫的女孩在學院城裏被綁架了——這個光頭是被我抓獲的犯人之一,而卡萊爾小弟,堅稱他們背後有一個主使者,因為他們大概不是求財。於是,卡萊爾小弟就追尋著犯人們曾經走過的痕跡,到了你這裏來。”
斯科爾第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費爾南多表情變了好幾次。聽說斯卡麗被綁架時,他好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接著似乎帶著有點惡意的目光看向新晉光頭,最後,看向文萊思的時候,臉上又完全恢複了那種一成不變的笑容:“哦?追尋犯人走過的痕跡?”
“色雷斯——費爾南多先生。”文萊思斟酌了一下,改掉了原先的稱呼,“我記得您應該知道,我逃離帝國後,曾作為冒險者在無盡山脈中行進了不短的一段時間。追尋獵物的痕跡是冒險者生存必須的技能之一——我恰巧比較擅長此道。”
費爾南多在文萊思說話的途中,讓女傭搬來了一張大椅子,坐在他們正對麵,兩隻手交叉在一起,左腿壓在右腿上方,帶著慣常的笑容微微搖頭:“文萊思兄弟,文萊思,你的才能真是一再出乎我的意料。你的確是個優秀的人才。”
他停頓了連一秒都不到的時間,就繼續說道:“原來如此,我理解了。斯嘉麗你也不要這麽激動,坐下來,我記得你還是比較喜歡喝熱咖啡吧。嗯,順著犯人的足跡追尋幕後主使,最後找到了我這裏。我可愛的斯嘉麗,你會因此這麽激動,我有些驚訝……”
他從一開始就仿佛籠罩在迷霧當中的表情終於有一瞬間給了文萊思真實的感覺,然而文萊思甚至沒能意識到那究竟是什麽表情,就重新隱藏回了迷霧當中:“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並不是幕後主使。文萊思,你的追蹤,大概在中間什麽地方出錯了吧?”
這裏也許是一條退路,承認的話,最多是丟些臉而已,然而城主看向自己,目光好像懷著關切……斯卡麗也看著他,目光中似乎有幾分希冀。在這裏退一步的話——
那是不可能的。費爾南多對靈徽和文萊思本人所表現出的不可思議的執著,以及文萊思的魔法之徽實際上是係統的事實,就注定了這件事的結局。文萊思也正是考慮到這一切,才一步一步,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副樣子。
“費爾南多先生,雖然我也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我的追蹤是沒有錯的。所有的證據我都指給大小姐和城主閣下看過,他們可以證明。”
文萊思知道,費爾南多還有不知道多少種解釋可以拿出來,最簡單的一種,這些犯人隻不過是路過他的門前,也許假意拜訪想要嫁禍於他。就目前文萊思給出的解釋,也沒有辦法死抓著費爾南多不放。
實際上,這次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的絕不退讓,都隻不過是借助斯卡麗——因為意外,還多了城主斯科爾第閣下的力量,進行的挑釁、威懾、以及確認。文萊思並不清楚背後的所有隱情,但既然費爾南多要采取綁架這種隱秘方式,要把文萊思引到城外去,那麽,把一切挑到明麵上,就有很大可能阻止費爾南多繼續下一步行動。
說到底,與斯卡麗不同,文萊思對於所謂的複仇沒有多大興趣,他之所以要尋找幕後黑手,之所以要采取種種行動,都隻不過是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而已。
“哼,那也不代表是我吧。”費爾南多不出所料地否認了文萊思的話,然後之後的行動,卻遠遠超出了文萊思的意料。
費爾南多慢條斯理地脫下自己手上兩隻白色的手套,先是左手,之後是右手,露出白皙修長的手指,以及手背上,覆蓋了整個手背的,深褐色劍盾的圖案,他用左手把手套團成一團,右手半握拳豎在麵前,莊重地說:“我,費爾南多家族第三十一代長子,色雷斯·D·H,費爾南多,被你,文萊思·卡萊爾無端汙蔑,有損個人的聲譽,也令花蕊中的燭光蒙塵。在此,為了費爾南多這一高貴姓氏的榮耀,對你發起生死決鬥——”
他隨手一扔,厚重結實的手套就筆直地砸到了文萊思的臉上:“文萊思·卡萊爾!侮辱費爾南多的人,你沒有權利拒絕這場名譽的決鬥!”
文萊思先前還為這種不祥的既視感有點發懵,接著就被之後迥然不同卻更加危險的新展開搞得頭暈目眩:“哈?”文萊思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斯卡麗。
斯卡麗的臉上也寫滿了驚訝,秀眉微蹙,湊到文萊思耳邊小聲說道:“……其實也不是不能拒絕……不如說一定要拒絕!隻是,之後事情傳出去,你恐怕就無法在學院城等受到聯邦影響的地方落足了吧,至少不太可能找到工作……但是拒絕吧,至少,至少我——”
“她在說什麽啊!為什麽這就找不到工作了啊!”文萊思臉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已經咆哮起來了。
大概是因為你主動提出質疑,卻不敢承擔責任,沒有擔當會被人瞧不起的可笑理由吧。嘿嘿,這也算是聯邦區域對法師不是很多的待遇傾斜吧。
文萊思的臉上抽搐了兩下,他現在想起那場流星雨就會覺得自己已經絕對不可能在帝國境內活動了,要是再無法在聯邦生活,那難道就隻能去無盡山脈餐風露宿不成?他嘴唇翕動了幾次,最終也沒能擠出拒絕了話來:“……唔……”
“怯懦者,你不回答,就視為你同意了。”費爾南多的目光從文萊思身上移開,轉向了斯科爾第,“院長閣下,這場名譽的決鬥,按照規矩,將會為我洗刷一切汙名。”
“如果你贏了的話呢。”斯科爾第居然又發出了一陣笑聲,聳了聳肩,“卡萊爾小弟,看來你的確狠不下心來拒絕呢。那麽,如果兩位不嫌棄,就讓老朽,來做一個見證人,和主持人如何?”
費爾南多躬身:“不勝榮幸。”
文萊思咽了口唾沫,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最後點了點頭。
“嗯,那——”斯科爾第好像真的很認真地想了好半天,“馬上就要過年了。就這麽決定吧,兩位的決鬥時間就定在新年前夜如何?地點,嗯——一時半會想不出好地方,之後再另行通知吧?”
“我都可以。卑鄙的怯懦者,你有意見嗎?”費爾南多的穿著匪夷所思地正式,然而此刻卻顯得無比合適,筆挺地站立著,深深地看了斯卡麗一眼,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回過身,推門離開,“如果沒有意見的話,我還有事,恕不能繼續招待各位,就請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