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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彷徨

  這個自稱同伴的人對文萊思並沒有多大的信任,證據就是,盡管他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其中有價值的信息卻少之又少。他甚至不願意說出自己的名字,而是很敷衍地對文萊思說,“叫我光頭就好,因為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不願意別人用‘癩子’這種詞來稱呼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取下了自己頭上的草帽,一大塊癩瘡疤覆蓋了他的頭頂,沒什麽頭發,某種程度上,的確是光頭沒錯。看到文萊思極力想要隱藏但依然顯而易見的嫌惡和惡心,他露出了有點遺憾的表情,之後又無所謂地笑了笑,聳聳肩,重新將草帽蓋在頭上。


  按照光頭自己的說法,他過去生活在比塔爾村靠南,同樣毗鄰無盡山脈的一個小村落當中。15歲的時候他沒能做出能夠裝配在自己身上的魔法之徽,結果失去了成為法師的資格。但他沒有像帝國無數平民一樣就此放棄,在農忙工作之餘,他還在堅持不懈地製作魔法之徽。


  不知是命運的眷顧,抑或是命運的惡意,十年過去,已經26歲的光頭,找到了願意嫁給相貌、家境各方麵都毫無優勢的他的傻女孩,終於決定放棄那種可笑的嚐試的時候,他的魔法之徽,製作成功了。


  他設計的、繪製了無數次的、投入了無限的精力和心血的魔法之徽,那個最簡單樸素的以土元素為主的五芒星的圖案,忽然就在紙上不斷地發著光,再也不像先前一般熄滅。


  他擁有了自己的魔法之徽。這不隻是一個隨處可見的意外,還是一顆火星,重新點燃了在他心中化為灰燼的野心、理想、激情,隨便什麽東西。他專門打聽過,過去也不是沒有像他這樣超過16歲才完成魔法之徽製作的,但那些人,最終也不過是平民而已。


  沒有帝國的官方認證,而且水平也顯然低於其他新人法師的這些人,是不可能找到願意成為他們的魔法侍從的人的。更不用說,未在帝國登記在冊的一轉及以上法師,根本就是違法的,這讓他們更加不可能找到魔法侍從。因此,他們永遠都隻是魔法學徒的水準。


  換句話說,他們不過是會變一些小魔術的凡人而已。


  心中的火焰再一次燃燒的光頭,不甘心於此。他夜以繼日地製作魔法之徽,不是為了在自己身上貼上一個可笑的圖案。他要成為法師。


  “我想成為法師,無論如何,我想成為一個法師。”光頭用這樣一句話結束了他的故事。


  心理學檢定:93>60,失敗。他的臉埋在陰影當中,你什麽都沒看出來。


  話說,這家夥是斯布雷斯嗎?呃——這麽冷門的梗說出來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與滿不在乎的說著誰也聽不懂的鬼話的係統不同,文萊思不得不承認,他被光頭的故事感動了。製作魔法之徽失敗時的絕望感令他感同身受,考慮到一直堅持製作魔法之徽這種方案他甚至沒有過哪怕一閃念,他心中對光頭的尊敬之情便無法抑製。


  雖然如此,文萊思並沒有就這麽對光頭放鬆警惕,他大多數時候都很冷靜,在自己的認知範圍中,他通常能明晰地將感情與理性分割開來,並遵循理性的選擇。更何況係統的那個什麽破檢定再一次失敗,他也無從判斷對方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心裏對係統的不滿和不信任感再次上升了一個台階的同時,文萊思也沒有忘了眼前就存在的可能的危險:“你說你想成為法師——那當然很好。但是,作為一個逃亡者,就算逃出帝國的追捕,也很難找到願意成為你的魔法侍從的人吧?”


  光頭有點詫異似的看了文萊思一眼:“那當然,所以,我才要去聯邦。”


  哦,小文萊思,不要再問下去了,好尷尬,你不覺得麽?

  從係統的話語中,文萊思聽出了自己大概犯了什麽常識性錯誤。結合先前的話題,這個錯誤毫無疑問是和法師密切相關的。這對文萊思營造出自己強大的假象的策略非常不利,而暴露自己的無知,意味著更多他無法接受的危險。


  現在光頭看起來很友好,但那是建立在他們對彼此都不了解的前提下。


  想到這裏,文萊思打定了主意,咳嗽了一聲:“哦,也對。”隨便應付了一下之後,就把之前的話題帶了過去,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問道:“對了,你是怎麽,知道我的?”


  文萊思本來想問的是“你是怎麽認出我的”,但轉念一想,他便意識到,這樣的問題本身就是一種露怯的表現。由於他本身並沒有足夠的閱曆和能力了解到分析對方實力所需要的條件,他隻能避免任何對現在狀態的討論,才有可能隱藏自己弱小的事實。


  不出所料地,光頭愣了一下,攤手:“還能是從哪聽說的?我見過你的通緝令。”


  這樣看,先前在自己臉上抹土的動作的確沒能起到什麽作用。之前的傷口太深,係統使用他身體的時候又好像刻意一樣的用得很粗暴,違背了醫生在愈合之前不要劇烈運動的囑咐。現在這道傷疤已經深深的嵌在臉上,還凸了起來。要隱藏身份,也許他需要一個麵罩。


  不過,文萊思的思路很清楚,單純地隱藏自己隻是無奈之舉,盡管至今為止,文萊思的人生的重大選擇都在各種意外和誤會的推動下,被迫被推動著在漩渦當中隨波逐流,但是各位應當注意到,文萊思從來沒有放棄過主動地、將形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努力。


  拿現在的情況來說,光頭提到的通緝令,正是掌握主動的機會。


  “您說的也對。”文萊思露出了謙遜的笑容,“可是,這樣的話,您不會害怕我嗎?”


  光頭瞪圓了眼睛,嘴也張大了一些,滄桑的臉因為他毫無保留的驚訝表情而變得有點有趣起來,看起來像是做了個鬼臉:“這個,我不是說了嗎?我也是通緝犯喲?”


  光頭的反應和話語都令文萊思覺得不可理解,他知道自己大概又犯下了什麽錯誤。但是他不知道究竟哪裏出錯了,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改正,現在的他,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不,那不一樣。前一陣子加爾斯城的那件事,您大概不知道?”


  光頭的眼睛變得更圓,想了一陣,恍然大悟道:“你想說那事是你幹的?”


  光頭對此顯然並不相信,可是這對文萊思來說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因為,盡管他怎麽看都很弱小,但血洗了加爾斯幫的人的確是他——至少在別人看來應該是這樣的。他說實話,反而會被懷疑嗎?文萊思眉頭微皺,強笑一聲:“確實,雖然不是什麽好事。”


  光頭仰頭大笑了起來,這意味著文萊思所有的努力再一次化為烏有。


  “你很聰明啊。”光頭的態度顯得很和善,像是一個正在傳授人生經驗的前輩,“你還不信任我,應該說,你還在害怕我,所以,你想嚇住我,對不對?的確,加爾斯城最近隻發布了一張通緝令,那就是你的。但是,那並不代表你就是血洗了加爾斯幫的凶手。”


  文萊思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和光頭對視了一陣,問道:“何以見得呢?”


  “很簡單。你大概沒看過自己的通緝令?你的賞格說實話隻是一般水平,就算不是很低,也無論如何稱不上高。一個能憑一己之力屠盡方圓五百裏最大的幫派的人,哈,我不知道該用多大的利益才能引誘無關人士去對他下手。”光頭狡黠地笑著,擠了一下眼睛,“對吧?”


  文萊思愣住了,仔細回憶,在薩爾把他的通緝令拿給他的時候,他大致看了一下,但的確沒有注意究竟懸賞了些什麽東西,而且,的確也沒有寫他到底為什麽會被通緝。當時剛剛經曆過那件事的文萊思和薩爾都默認了他是因為殺盡了一個幫派成百上千人才是原因,因此他才毫不猶豫地逃進山裏,想要離開帝國。因為他不想連累到薩爾和蘇。


  但是,假如光頭說的話是真的,他的處境也許並沒有他們所以為的那麽危險。


  光頭在說謊嗎?假如在說謊,這對他有什麽好處呢?假如沒有在說謊,為什麽他的通緝令會是這樣呢?加爾斯城失去平時用來維持治安的黑幫之後,沒能組織起調查確認凶手是誰嗎?或者,貝爾·貝利所在的帝國特管部,為了追查係統的存在之類的目的,隱瞞下來了嗎?

  不管哪一種假設都沒有任何可信任的根據,每一種假設都有很致命的問題,這讓文萊思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從某個時間起,他就像這樣在一片迷霧中踟躇前行,迷失方向,跌跌撞撞,所有妄想找到大路的嚐試最終都證明隻是讓他陷入沼澤的愚蠢行為。


  比如說他想要去找到貝爾攤牌,結果被卷入了奇怪的英雄救美情節中,這讓他臉上多了一道恐怕永遠都好不了的傷痕;比如說他想辦法想要營救薩爾,結果反而被欺騙,以為薩爾已經死了,拜托係統屠殺了加爾斯幫,這讓他開始了餐風露宿朝不保夕的流亡生活。


  到現在為止他都什麽都不知道,總是被誤會、受騙、和意外支配,卻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他必須要再一次作出判斷,並依此做出行動嗎?


  他看著光頭,連續張了三次嘴,卻都在發出聲音的瞬間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決定,如此反複,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隻是用古怪的表情盯著光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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