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秉燭夜遊
卻說姚啟邊高聲說話邊進了這長樂坊最北側堂內，眾人之中有不少紛紛起身圍了過去，行禮攀談，姚啟雖然名聲在這些貴胄子弟中不佳，但對於一些鹹陽城內父輩官爵並不是很高的人群中倒是頗有人氣。
一來這姚啟性格大大咧咧，言談舉止沒有那麽多規矩，二來仗義疏財，頗有些江湖俠士的風範，與之相熟之人不論地位高下，但凡能夠談得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受過姚啟的恩惠。
鄭來一向羨慕這姚啟交友廣闊，身邊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人圍著，不像自己，家中父親性格較為硬氣，從小言傳身教，耳濡目染，隻是盡可能的去行事謹慎，不敢任性而為，頗有些壓抑之感。
隻見堂內正北處乃是一個高台，比平地高了五尺有餘，三麵都垂著紗帳，點綴著紅花補子，鳳凰紋飾，正好擋住了後麵的光景，堂中則是眾人所坐之地，兩側則是朱漆木柱，丈餘相間，從地下往上看去二樓，則是一個個屋室相連，目前各個屋中也都門戶緊閉，欄杆簷頂也都垂著各色紗帳，其中或有燈光閃爍，彩光交映。
這人群中有些初次來到這長樂坊的人，早就被這些個光景迷住了眼睛，空氣中彌漫著香氣，伴隨著外麵院落中已經頗有些暑氣的熱度，隻覺得暖香熏得賓客醉，如在夢中，那紗帳朦朧飄動，其間穿梭著的身段，更是讓人浮想聯翩，此處要不是說乃是人間福樂地。
再想到待會兒接連就會登台獻舞奏曲的景色，誰人能曉得還有何處能有這裏令人銷魂神遊。
眾人正在相互議論間，隻聽見帳幕之內傳來一聲脆響，紗簾在二樓的幾個小姑娘的抻拽之下，緩緩拉了開來。
此時屋內燈火通明，高台之上慢慢露出來一群窈窕身姿的舞姬，台上眾人錯落有致的排列開來。
台下一眾世家子弟，江湖俠士紛紛安靜的下來，一個個眼中閃爍著光芒盯著這些個身著與之前所見大為不同的舞姬。
隻見眾舞女發髻盤起，發間穿插著形式各樣的簪子，麵帶珠簾輕紗垂垂遮下，粉麵或隱或現，玉藕之臂或張或合，肌膚嫩白，綾羅彩綢從肩胛處到腰窩輕纏，下方穿著寬鬆襠褲，露出一段如雪的腰身，珍珠點綴在緊致腹部的臍部。個個皆是赤足站立，細看之下修長白皙。
真可謂素肌不汙天真，宛若那瑤池仙童，一股空靈仙氣淺淡流溢而來。隨著旁邊樂器之聲響起，台上舞女開始玉足輕移，腳步輕緩，仿若那平湖裏向岸邊層疊推湧而來的波浪，轉而疾速轉動，像是被那颯颯秋風裹卷在內的花瓣，莫怪風強力，概言奴身嬌，這般移前身轉，台下的眾人心弦一下子就別撩撥了起來，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高台之上，鼻尖似乎傳來一道異香，似乎正是場上舞女這般往前傾之時，香氣隨勢飄散了過去。
卻看後麵演奏樂器的女子，手執一橢圓木器，邊上帶有兩尺之柄，素手纖纖，指如削蔥根，往複彈撥。
隨著節奏慢慢加快，場上舞女紛紛舒展雙臂，手指微開，秀頸左右搖晃，麵帶笑顏，皓齒朱唇，仿若口吐蘭芳，轉而腰身盤旋周轉，流媚生彩，足尖輕點高台漆木，暗合樂器點拍。轉而奏樂女子指尖雀躍，如高空飛燕，舞女們也雙手開合，左右交替變換位置，寬褲疾步，如攜風踩雲，來去恣肆。
慢慢奏樂稀疏了下來，轉而如那清泉細流，輕聲呢喃，舞女也慢下了腳步，玉臂橫在胸前，指尖如撚針穿線，由下至上轉旋托起，又如那菡萏逐次綻放。
一曲終了，舞女們停下了身姿，雖鬢額微微滲出香汗，氣息微喘，仍舊複歸到原來簾幕初開時的位置，此時台下眾人早已被這美妙舞姿和動人心弦之曲勾去了魂魄，怔怔呆坐在原地，整個堂內分外安靜，落針可聞。
“各位公子們，舞已畢！”
眾人被這一句話瞬間拉回了心神，紛紛撫掌而歎！
“妙哉，妙哉！真可謂是人間佳絕色！”姚啟瞬時從地上站了起來高聲讚歎道。
場上舞女見到下麵掌聲如潮，原本登台之前還有所擔心，此時紛紛都鬆了口氣，為首的女子作禮答謝，後麵也都跟著朝著下方行禮了開來。
“公子，這才乃是開場，稍後便是我們長樂坊新來藝人輝夜獻舞。”
姚啟微微哦了一聲，隨即哈哈大笑“甚好，甚好！速速上來酒釀，今日本公子請咱們這眾位來到這長樂坊的公子們！”說著姚啟朝著身後轉了過去，對著群人說道。
話音剛落，眾人高呼稱謝！此時馬盛轉頭看向姚啟，兩人目光遇上，姚啟依舊一臉笑容，馬盛也笑著以作回應。
“那靠著門口直直站著的是誰家的公子？晴兒你知道麽？”此時在高台後側站了一會兒的羋炎貼近旁邊的晴兒問道。
“不知道，要不我去幫姐姐問問？”晴兒低聲說道。
羋炎搖了搖頭，隻是覺得此前從未見過，並且剛才舞畢眾人都甚為興奮，而這門口之人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隻是一臉沉靜，如古井冷月。
晴兒朝著門口再次望去，看到那門口公子挺拔站立，腰間別著長劍，一身衣衫雖然比不得緊挨著高台下麵的華服公子哥，但一番看下來也有著別般的氣質，晴兒微微笑了一笑，也沒再說話。倒是羋炎依舊朝著門口時不時看去。
羋炎收回了目光，轉身一看，身邊的晴兒竟然不見了，抬頭向那門口看去，這丫頭竟然自個兒做主跑了過去，羋炎微微咬了咬嘴唇，心裏暗想，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再說教說教，否則以後晴兒有了自個兒主意，不和自己商量，真要出了什麽岔子該怎麽辦。
不消片刻，晴兒繞著屋內邊廊擠了過來，朝著羋炎上下打量，下巴也微微抬起了些，有些邀功請賞的感覺，羋炎看在眼裏，頓時心裏又流過一道暖流，轉而雙眼盯著晴兒說道：“你這丫頭。”
晴兒咯咯一笑，單手輕掩，在羋炎耳邊說道：“姐姐，那個公子我幫你問啦，叫高浪，他說自己乃是一個遊俠兒，近日才到這鹹陽呢。”
羋炎輕努了下嘴，剛到鹹陽就跑到這裏來鬼混，但看樣子又不像是縱情聲色，倒是有些納悶，剛抬頭向門口望去，正好碰到高浪從門口投射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羋炎隻覺得對方眼神裏倒真有些個遊俠兒的淩厲之色，但更多的是一股蕭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