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舊夢多故人一

  楊然的葬禮是在她的老家舉行的，極其簡單。


  她的母親過世的早，去世之前已經和楊然父親離了婚，楊父帶著她去了城市生活，基本上和外婆家這邊沒了聯係，楊母過世後，楊然已經有了經濟能力，所以她把她母親葬在了外婆家這邊，她和薑子涵說過，說母親的心願就是和過世多年的外婆藏在一處，當時她無意中還提了一句，說多年後，自己也要和母親藏在一處。


  她還說，自己其實很喜歡母親，雖然記憶中與母親相處的回憶很少，不過總是想和她待在一處。若是活著，處不到一起，那麽死後，就永遠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所以，楊然的屍體火化後，薑子涵和趙默生一起去了楊然的外婆家。


  是個偏僻的小山村，不過環境很自然，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楊然那麽向往回歸田園的生活，都說人在彌留之際，都會懷念自己出生的地方，她也是如此，止不過是為了睹物思人罷了。而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楊然的外婆家這邊，也隻剩下年過半百的舅舅舅母一家。


  說明了來意，原本，舅母是不答應為楊然舉行葬禮的，也不知是趙默生用了什麽方法，她勉強的答應了，並同意把楊然藏在她母親一處。


  因為楊然未成家，按照村子裏的習俗，是不允許開設靈堂的，所以隻能讓楊然的骨灰盒在堂屋放置一天，擺上香火遺像，僅僅一晚上，翌日一早就要把它埋了，而且不接受外界無關的人觀瞻。


  下午的時候，周子鍵帶著趙旭熙趕了過來，他們過來的時候，薑子涵正獨自坐在院裏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連趙旭熙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趙旭熙心下歎了一口氣，兀自搖了搖頭，轉頭走了。


  她明白此時薑子涵心裏的感受，想想楊然和她一樣的年紀，一起讀書，一起工作，也應該和她一樣，嫁人生子，可是卻落到了如此淒涼的下場，饒是她，也想不通。


  薑子涵心裏還真是這麽想的，但是逝者已逝，她在楊然生前盡量滿足了她所有的願望，大概也是無遺憾了吧。


  心裏這麽想著，赫然抬起頭，周子鍵就站在了她的麵前。


  此時的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像是在看著她，卻好像又是在透過她想起誰？


  罷了，過去了的，不管你願意與否，始終還是會過去的。


  薑子涵緩緩站起身，同樣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在站起身的那一刻，心裏早已做了打算，哪怕是一句埋怨，她也願意接受。


  可是，他並沒有。


  而是過了許久，才吐出一句話，沉沉的，壓得人緩不過氣來。


  “她可有話對我說的？”


  薑子涵一怔。


  卻不等她說話，周子鍵就率先搖了搖頭，十分無可奈何的模樣，“她終究還是怨我的。”


  一時間，薑子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其實她有一堆話想要勸他，但是看到他一臉黯然的神情時，她終究什麽也說不出口了。


  倏然，周子鍵又自嘲般看著她笑了笑，“你不必擔心，也不需要擔心，一開始我就選擇了趙旭熙，就不會做出再傷害另一個愛我的人的事情來，至於現在，我和你差不多，不過是來緬懷故人而已。她說過，我們無緣做朋友以上的人，那麽就讓關係一直停留在朋友這裏，永永遠遠，亙古不變。她還說…”


  周子鍵一頓，臉上忽然呈現出一股悲傷來，似乎還等著一些哽咽，然後他說，“她還說，這輩子緣盡，但願下輩子永遠都不要再遇見…我。”


  聞言，薑子涵整個人都一震。


  她知道楊然愛周子鍵，也知道她對他有多失望。卻不知道，她對他如此絕望。


  那天，周子鍵和薑子涵兩人坐在大槐樹下，說了好久。


  全是有關於楊然的。


  不遠處，趙旭熙和趙默生則靜靜的看著，誰也沒有出聲去打斷他們，隻是靜默無聲。


  那晚上，外麵下起了很大的雨，堂屋內，就他們四個，陪楊然最後一晚了，誰也沒有提出要去休息。


  後來，薑子涵因為連日來太疲倦了，所以依偎在了趙默生懷裏，沉沉的睡去了。


  然後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回到了大學時代，楊然還在。


  她充滿了活力，拉著她一個勁的說著關於周子鍵的好，眼裏全是遮不住的星星愛意。


  畫麵一轉，她看到了楊然渾身是血的躺在大堂內，她還穿著潔白的婚紗，眼神裏卻是滿滿的絕望。


  她靜靜的看著她躺在那裏，眼淚決堤。


  再一轉，則是楊然站在她們去過的花海裏，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她說，“子涵，你要慢慢忘記我，這樣你才會繼續快樂下去。忘了我吧，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