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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你等的那個人,永遠不會來的

  意識到自己說這句話會惹來多大的風波,小小手中的抹布轟然掉落。


  落葉浮塵,浮塵花落。


  在他的眼裏永遠看不到自己。小小苦笑了一下,雙手緊握成拳雙腿一彎便跪在地上。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之後,小小道:“奴婢知錯,奴婢不該多主子的嘴,奴婢這便去刑房領罰。”


  蕭何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眼神輕如羽毛般略過她直落到薄荷身上。


  “你等的那個人,永遠不會來的。”


  蕭何輕輕的開口,臉上的表情無喜亦無悲,但卻讓人在那句話脫口的一瞬間感到了窒息般的絕望。


  七年了,

  金屋,珍寶,綾羅綢緞,他費盡心思想要給她最好的一切,給她弄來最好的一切,隻是想要看她的笑靨。


  就如相遇當初那般天真囂張的笑靨。


  如今卻是再也看不見了。


  她越發的美,卻也越發喜歡安靜。


  她很聽話,有時候一整天都不會踏出房間半步。她不喜歡王府裏麵的人,但小小是個例外。


  沒人的時候她喜歡望著天空發呆,偶爾看見窗外飛過的一兩隻小鳥,她眼中才會出現一絲微弱的光芒。


  放不下,所以才把她一直禁錮在身邊,親手折斷了她的翅膀。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或許是一開始的手段太過於殘忍,但後來他才慢慢的發現,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她從一開始便沒有在乎過。


  不在乎所以不會存在喜怒,她很淡然的接受著這一切,無比乖巧,無比順從,但是骨子裏的那股倔強卻從不曾改變。


  她以沉默宣告著,她,從來都不屬於他……


  如今時隔七年,他終於在她臉上看到了笑容,但那笑容卻是為另一人所綻放。


  小小安靜的退出了房間,隨著關門的動作,屋內的光亮也逐漸消失。


  由於剛到初冬時節,天一般都黑得很早,白天的時候光線也不太亮,不過好在薄荷住的這間屋子裏掛了不少夜明珠,所以在小小帶上門之後並未出現什麽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


  “本王說,你等的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來了。”蕭何盯著她的眼又重複了一遍。


  薄荷冷笑一聲,沒有說話,手指張開,落下了一地的殘花。


  “薄荷!別惹我生氣。”


  蕭何蹙了蹙眉,發絲微揚,頭上碧綠的簪子仿佛一滴晃動的綠色眼淚。


  “如果王爺覺得看見薄荷會生氣, 那大可不必到這裏來。”媚眼如絲的白了蕭何一眼,薄荷眼神愈發清冷:“當然,王爺也可以選擇放了我。”


  “過兩天,本王便去北方的踏雪閣了。”顯然不想在這個明顯沒有答案的問題上作過多的糾纏,蕭何若無其事岔開了話題。


  “那薄荷祝王爺旗開得勝鳳和鳴,千萬不要一不小心死在場上了,薄荷身子弱,到時候王爺可別怪薄荷沒有來替王爺收屍。”


  “你難道就不能說點讓人高興的話嗎?”蕭何語氣開始有點不悅了,但眼底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能說出這番話,她至少也還是念著他的吧。


  “行。”薄荷抬眼輕聲道:“那祝王爺早死早超生,來生再投個大戶人家禍害美人禍害江山。”


  那表情多真摯,那語氣多誠懇,但蕭何卻很想……掐死她。


  “算了,本王也不指望你說出什麽好話了,隨本王出去吧。”如果換做往日的蕭何說不定立即又會拂袖而去,但今日蕭何看起來很不對勁,似乎心情不錯。


  與踏雪閣的一戰很明顯的以卵擊石,僅一個洛紫陌便讓他損失了將近二十萬的精兵,如果換做是幾十個大小不一的洛紫陌。


  結果可想而知。


  第一次見人送死都還這麽積極的, 薄荷嘲弄之餘又感覺有些好笑。


  伸手從椅子上拿過一件雪白的貂皮披風,蕭何神色溫柔的將薄荷牢牢實實的裹在其中然後推開了門。


  微風輕拂,漫天雪白瞬間落滿了鬢發與肩頭。


  “這是雪?”薄荷抬頭看向那片雪白,任憑那絲絲冰涼隔著衣料滲透。


  “嗯。”蕭何淡淡的應了一聲,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彈著雪花。


  “那為什麽這些雪會是梨花瓣的形狀?”


  “因為這裏每一片雪中都有一片梨花。“蕭何清清淺淺的笑,琥珀色的瞳孔折射出羸弱的白,清冽絕塵。


  “這是……你做的?”薄荷收回了手指重新握於袖內,臉上又恢複了先前的淡漠。


  蕭何依舊是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從懷裏掏出兩張人皮麵具往兩人麵上一覆,一對略顯清秀的男女便互相出現在了對方眼中。


  “夫人不是一直想出去看看嗎,那現在今日本少爺便親自帶夫人出去瞧瞧咱們苗疆可好。”


  低頭看了看殘留在室內的金鎖鏈,薄荷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看不清的情緒,那抹不忍快得幾乎讓人覺得那是錯覺。


  因為兩人都易過容的緣故,所以走在街上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不過一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回頭側目她被蕭何緊握在手心裏的手。


  街上到處都是穿著各色鮮豔衣裙的苗族姑娘,她們頭上戴著繁複而華麗的銀飾,手上脖子上也掛滿了同種首飾,不過也有很多姑娘會在發梢處紮上幾個銀色的鈴鐺,隨著她們的移動發出叮鈴叮鈴的清脆響聲。當然也有不少姑娘會在自己的脖子上或者鬆綰的發髻上帶上一些的時令鮮花還有一些顏色豔麗羽毛,每當有模樣俊俏的小夥子或者疲憊的行人經過她們便會大大方方的上去獻上自己最真摯的祝福。


  苗族的姑娘熱情大方,跟中原那些終日待在閨中的小家碧玉有很大的不同,她們不懂虛偽做作,她們會很直接的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感。


  街上的人很多熱鬧程度比起中原也有過之而不及,而且這裏的建築也跟中原有很大不同,大多數都是由一些青竹所做,炊煙渺渺的,很有意境。


  街上鋪滿了細碎的鵝卵石,潔白的雪花被兩邊店鋪的夥計仔細的掃到了兩邊的樹木下,所以踩上去的時候不是很滑。


  自從住進這王府之內她便一直沒有再出來過,自然是不知道僅短短七年蕭何便將這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如何變成了堪比中原江南的富裕。


  不過有一點她真的不得不承認,蕭何的手段確實挺厲害的。


  不知道是不是長期被人飼養起來的鳥兒在重獲自由的那一刹那都會喪失掉曾經想要飛出去的渴望,反正現在身邊有個無比彪悍的‘主人’在身邊,就算給她十個膽子她也未必敢亂走半步。


  也不知道蕭何是怎麽想的,反正有大半日的時候都帶著她在街上隨著人群胡亂走動,偶爾看到一些精巧的銀飾會停下腳步買上一兩個掛到她身上,待最後兩人終於在一家茶坊前停下來的時候,薄荷覺得腦袋都快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壓掉了。


  茶坊的人很多,沒有什麽包廂樓上之分,所有人不管貧窮富貴皆如兄弟姐妹般擠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碰杯嘮叨。


  正中央的位置搭了個台子,上麵放了一把晃動著的淡綠色竹椅,一個身著粉底藍花百褶裙頭上插著鮮豔孔雀羽毛的苗族小姑娘在上麵咿呀咿呀的說著什麽。


  她的聲音很脆,劈裏啪啦的仿佛落了一地的珠子,她說話的時候眼角習慣性的往上挑,本來秀麗的容顏便平添了幾分嬌媚。


  台下的人都麵帶笑容的聽她說,好不容易找著兩個空座位坐下,兩人便恰好聽見那姑娘正用清脆的嗓子說著他們的事兒。


  那姑娘說話的時候兩根又黑又亮的辮子隨著身子晃動,彎彎的眉眼好看得跟一幅畫似的,她左手食指與中指間夾著一根大約三寸長的銀色筷子,每說一句便會在桌沿邊敲上一下然後才會繼續。


  她說:“問大千世界誰家男兒癡情絕世?問當今天下誰家男兒萬丈豪情?問芸芸眾生誰家男兒七年孤獨為一笑?”


  僅三句簡單的話,鬧哄哄的場麵便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的都閉上了嘴安安靜靜的聽她說。


  唯有薄荷似笑非笑的斜睨著蕭何開始猜測他今日帶她出來的真正目的。


  圓溜溜的眼睛滑過四周,隻聽那姑娘繼續道:“梨花樹,梨花搖,梨花仙子在西方。


  回眸一笑傾天下,從此君王不早朝。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當然就非咱們的西南王蕭何莫屬了。


  不過那梨花仙子究竟是何人,真的有多美,那便沒有人知道,不過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西南王對她的好真的足以讓天下女子嫉妒得淚流三尺。”


  此話一出台下有事一聲哄笑,敢在這公開場合拿西南王家的私事兒開玩笑的普天之下除了這小姑娘她也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了吧。


  “得了吧鶯兒,就別吊哥哥們的胃口了,上次你不是說你見過西南王妃到底長什麽樣嗎?那快給咱們幾個說說。”


  鶯兒?!

  腦袋裏飄過一張熟悉的容顏,薄荷嘴角挽起了一抹饒有趣味的笑,開始正襟危坐的當上了一名合格的聽眾。


  “對呀,我是見過西南王妃,不過她沒見過我。”鶯兒兩眼微漲,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她很美,特別是一襲藍衣站在雪白的梨花樹下的時候,仿佛整個天空都靜止了一般,天上地下都是鋪天蓋地的藍。那時候你的眼睛再也容不下一絲一毫的其他的色彩,你的眼會不由自追的隨著她轉,你會渴望著靠近卻又怕褻瀆了她的聖潔,你會想要用一輩子所有的美好換取她的瞬間停留……”


  “她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一輪小小的彎月,生氣的時候嘴角會出現一個若有似無的小酒窩,看到與元寶有關的東西眼睛會突然發光,她喜歡藍色,因為她說那是離天空最近的顏色……”


  鶯兒的語速越老越快,說出來的話也越來越逼真,仿佛將一個活生生的西南王妃都帶到了他們麵前。


  在眾人如癡如醉的眼神中,蕭何的神色也越來越冷,他看著台上的鶯兒將薄荷的手越攥越緊,仿佛要將她完全融入自己的血肉。


  最後,曲終人散,當台下所有人的一一離去之後,蕭何仍舊攥著薄荷的手站在先前的位置,與台上懶洋洋的鶯兒對視。


  “你到底是誰?”感覺不到對方吐納的氣息。蕭何一時之間無法判斷對方的真實實力,隻得先入為主的從最簡單的問話開始了解對方的身份。”


  鶯兒微微一笑,撚指一彈,薄荷臉上的麵具便轟然掉落。


  朱唇輕啟,再開口之時一股悠然淡雅的蓮花想起撲鼻而來。


  銀發從肩頭直批到了腳踝,紫色的瓔珞在風中的飛舞,他看著她的眼,輕聲道:“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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