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謝謝你,陪我放完了這輩子最想放的風箏
回頭淡淡的掃了一眼薄荷,洛紫陌墨色的眼眸裏一片清冷,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有事?”
他淡淡的開口,那語氣,那表情,怎麽也讓薄荷聯想不到雙兒口中那份溫柔。
眨眼,再眨眼。
薄荷無辜的看了看雙兒又看了看他,然後沉吟道:“這個,聽雙兒說,你喜歡我?”
(矜持,含蓄,低調……作者無語淚奔,丫簡直不知道什麽叫做看情況決定表情,這個時候該嬌羞,嬌羞。)
洛紫陌站在門口,一張臉在樹影裏晦暗不明,被陽光灑下斑駁的痕跡。
華麗的紫衣仿若流雲,沿著修長的身形直落在地,壓住了白色的錦靴。
黑,紫,白,三種靡麗的顏色為洛紫陌凜冽的氣質中更平添了一分清雅。
但論長相來說,薄荷敢肯定,沒人可以比得上六音那妖孽,但洛紫陌的內斂,霸氣,又會讓人不知不覺的依賴信任。
這類男人對女人來說,往往才更加的危險。
薄荷本以為洛紫陌會否認什麽的,但誰知他居然冷笑了一下,然後略微點了點頭,麵無表情的說:“對,雙兒說的沒錯。不過那又怎樣?”
腦袋裏再次轟隆一聲炸開了花。
薄荷愣了一下,然後嚴肅的點了點頭:“小鬼,你眼光很好。”
雙兒睜大了眼,一時之間也忘記了抽泣,對薄荷的回答簡直不敢相信:“姐姐,難道你要說的就隻有這個?”
薄荷閉著眼,懶洋洋的動了動:“不然呢?”
本來洛紫陌也沒指望她什麽,但好歹也是第一次對女人表白,但這個女人除了趁機誇獎一下自己以外就沒有了別的什麽反應,這一點,狠狠的打擊到了他做為一個男人最起碼的自信。
手指不易察覺的顫抖了幾下,洛紫陌死盯著床上眯著眸子貓一般慵懶可惡的女人,冷哼道:“雙兒,你先出去一下。”
殺氣,很嚴重的殺氣。
雙兒一臉莫名的看著兩人,然後用力掐了掐大腿。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表白後的尷尬嬌羞?
不過,為什麽,她除了殺氣之外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與曖昧有關的氣息呢?當然,如果麵無表情也可以算作害羞的話。
扔給薄荷一個‘明年的今天我一定會為你哀悼’的表情,雙兒幾乎是逃一般的衝出了這間讓人壓抑的屋子。
“你難道就沒有別的話說?”左手夾著薄荷身後的白色繃帶,輕輕一提,兩人便麵對麵,眼對眼的盯了個正著。
“嗯?我要睡覺……”睡眼朦朧的打了個嗬欠,薄荷有氣無力的道。
“我不是要聽你說這個!”洛紫陌咬牙切齒的道,臉上溫度急劇下降,一抹很淺的紫光從眼底一閃而過。
是錯覺?還是幻覺?
薄荷瞬間瞪大了眼,全然忘了身上的劇痛,直接撲過去將洛紫陌壓倒在床,精神抖擻的問:“你是誰?為什麽你眼裏會有紫色的光?”
“你又搞什麽鬼?”洛紫陌沒好氣的說,身上被她碰到的地方如火般。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不耐煩,熟悉的欠扁。
他不是他。
他怎麽可能會是他。
薄荷澀然一笑,鬆開了手,有些疲憊的躺回了床。
中血咒者,身魂皆化成血。
那麽多的人都親眼看見的消失,又豈會做假。
如果他是人,他死之後還會輪回轉生。但他,不是……
“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剛才我……認錯了人。”
“誰?”
“……玄色。”
心裏沒由來的有些不舒服,像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掐了一把。
洛紫陌垂了垂眼瞼,然後抬頭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是他。”
薄荷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你不是他。
他走了,他不在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洛紫陌沒有答話,側著頭開始費力的解她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繃帶。
“你……你幹什麽……”
薄荷驚恐的往牆角縮去。
洛紫陌挑了挑眉,和著繃帶又將薄荷扯了過來,淡淡道:“帶你去一個地方。”
薄荷鬆開了手,又放寬了心: “去哪?”但說完之後她又想到了自己身上的傷,然後又道:“你不是叫我好好休息麽?”
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洛紫陌頭也不抬的道:“回來再休息。”
“……”
拆完繃帶後,洛紫陌直接將薄荷拎到懷中,幾步從屋內躍了出去。
外麵溫度有些熱,一路上洛紫陌都沒怎麽說話,隻是偶爾會停下來摘幾片大大的樹葉替薄荷遮擋頭頂熾熱的陽光。
越過先前他們來過的玉白花田,洛紫陌最後在一個小山坡上停了下來。
“到了。”
有聲音從頭頂輕輕的傳來,隨著微涼的風飄散到風中。
薄荷一邊打著嗬欠一邊慢慢的睜開迷離的眼,掃向四周。
紫色,一望無際的紫色。
所有的光和物,在這裏都統統變成了紫色的沉澱。
深紫,淺紫,晏紫,淡紫,葡萄紫……
所有的紫色,這裏幾乎都一一存在著。
泉水細細的流淌,從山上一直蔓延過整片紫色的花田,將其分為左右兩片。
左邊彎彎的有些像月亮,右邊圓圓的又有些像太陽。
左邊的紫濃鬱,奔放,右邊的紫清雅,飄逸。
微風輕拂,所有的紫色都晃蕩了起來。
由深到淺,又由淺到深,花搖葉動,葉隨花飄。
薄荷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嘴角漸漸露出了一抹清淺的微笑:“好漂亮,你是怎麽找到了?”
洛紫陌淡淡一笑:“路過的時候剛好看到的。”
“它們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洛紫陌搖了搖頭:“我問過雷公寨的人,他們都說不認識,這些紫色的花朵與那些玉白花都是從他們來這裏的時候便有了。”
說完,洛紫陌抬手往左邊的榕樹上撚指一彈,一隻漂亮的紫色風箏便從樹上打著旋飄落。
那是一隻紫色的蝴蝶,紗做的翼,青竹做的身,在陽光下優雅的舒展著,仿佛隨時都會展翅高飛。
“送給我的?”薄荷著這隻漂亮的風箏,一臉期待的問。
“不是。”洛紫陌淺笑,烏發輕晃,似水似霧:“我隻是讓你幫我拿著它。”
薄荷憤憤的看著手中的風箏,想扔,但又舍不得扔:“既然不是給我的又為什麽要我拿著?”
“因為我想放啊。”洛紫陌難得神色溫柔的說道。
“什麽?”
薄荷應了一聲,還未反應過來,手中的風箏便脫手而出。
洛紫陌握著風箏線輕盈的跳入了花叢,沿著那條分割出日月的清泉奔跑了起來,眼眸一片清純。
那是薄荷見過洛紫陌一生最美的樣子。
繁花舞動,風箏雲遊,他的眉眼溢滿了紫色溫柔。
她靠在這裏唯一的綠樹下,遠遠的看著他孩子般的在花叢中奔跑,手中的線,連著天上的風箏。
回去的時候洛紫陌隻說了一句。
謝謝你,陪我放完了這輩子最想放的風箏。
他沒有說為什麽想放,她也沒問,隻是握住了他布滿了傷口的手,有些心疼。
如果故事就此停留在最美的時刻該多好。
但是,上天會嫉妒,所以它往往都會在最適當的時候,甩下最不適當的開始。
回到雷公寨的時候,本來心情尚好的兩人,情緒一下子惡劣到了穀底。
雷公寨的所有人,包括雙兒與村長在內,皆睜大了眼,無比驚恐的躺在了血泊之中。
蕭何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立於雷公寨門口,手中的銀槍,還掛著一顆剛砍下的頭顱。
那是一個孩子,一個不足一歲大的孩子。
前些日子他們還一起看過的村長家的小兒子。
他還那麽小,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如今,卻如此冰涼的躺在地上,身首分離。
薄荷捂住了嘴,眼淚順著眼角無聲而落,在藍色的領口蘊繞出黯淡的花。
洛紫陌握著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墨色的瞳孔不斷湧動著冰冷的光。
“洛紫陌,這一次,你必死無疑。”
蕭何麵無表情的說,在馬上的姿勢居高臨下。
望不到邊的人馬,在他身後整齊的排列著,兵器上泛著駭人的光。
這一戰,勝負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