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終還是忍不住做了那隻撲火的飛蛾
道法會完了之後便是接著而來的蟠桃會,待瑤池這邊的一係列事情忙完了之後,便已然快到初冬了。
因為離燼近日必須要回不周山借助紅蓮地獄的火焰恢複眼睛,所以兩人便在蟠桃大會結束之後打算直接從最近的南海回不周山。
途中經過蓮華山的時候,薄荷見那山頂冒著濃濃的白煙,似有溫泉,於是一時興起便忍不住要離燼放她去洗洗溫泉。
蓮華山原是魔界與天界交接的地帶常年位於混亂的戰爭時代,因為魔界之王神無之死,蓮華山現在除了有少數的野獸出沒以外倒也沒什麽較大的危險。離燼思量再三倒也點頭同意了,不過前提是他必須要陪在她身邊。
對於這一點薄荷倒沒意見,反正離燼也看不見,就算在一旁也無所謂的。關鍵是初冬的天氣對天界來說實在太冷,長時間在雲端行走,手腳一直很是冰涼,如果再不用溫水解解凍的話,估計手腳都快直接成冰了。
不過有時候人倒黴的時候確實連喝涼水都會塞牙,就如薄荷洗個溫泉都還會遇到傳說中的魔獸檮杌。
傳說檮杌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麵,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經常在西荒作惡攪亂荒中,不過卻很少到除了西荒以外的地方去,但每五百年會出去吃幾個小仙什麽的打打牙祭。
而如今這五百年難遇的打牙祭時刻,居然就這麽被她撞見了。
“離……離燼……你……你感覺,感覺到什麽了嗎?”薄荷手腳顫抖的從溫泉中爬出來把衣裳隨便往身上一裹,踉蹌著腳步挪到了離燼身後。
離燼蹙了蹙眉,道:“好像有一股不同尋常的巨大妖氣正在逐漸往我們這邊靠近。”
薄荷深吸了一口氣,盯著檮杌口水長流的大嘴,聲音已染上了顫抖的哭腔:“不是正在靠近……是……就在我們麵前……”
離燼聞言,抬頭用根本看不見東西的金色眼眸往虛無的前方看了過去,然後手指迅速的了個訣,拉著薄荷的手便化為一道金光消失在了蓮花山頂。
薄荷看了看不斷從自己身邊飄過的白雲,再看了看表情雲淡風輕的離燼,無奈的歎了口氣:“我以為會有一場惡戰。”
離燼道:“你很希望我跟檮杌打起來?”
“當然不想。”薄荷迅速的搖了搖頭,這打贏了還好,萬一打不贏豈不是兩人要一起給檮杌當盤中餐。
“但是你現在不想看也不不行了。”離燼淺淺的歎了口氣,牽著薄荷的手,在半空之中停了下來。
檮杌出來匿食一般都是一公一母一起行動,剛才在蓮華山上發現他們的是母檮杌,而現在攔住他們的便是公檮杌。
檮杌的鼻子很是靈敏,一般聞過的味道至死都不會忘掉,特別是它感興趣的獵物,一天沒有將獵物拆骨下肚,它便會一直追下去。
看來,他們今天是走不掉了呢……
順手將一塊渾身通紅的火麒麟玉佩放在薄荷手心,離燼輕聲道:“檮杌對獵物的執著相信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待會兒我先將這頭公檮杌引到南海邊,過不了多久母檮杌也會聞味追來,你就在這裏等我,不要隨便走動。待我將那倆畜生製服了之後便來找你。”
用力攥緊了手中的火麒麟,薄荷沉聲道:“我幫你。”
“不用了,你在這裏等我就好。”離燼微微一笑,雙手交叉在空中畫了一個虛無的圓圈,淡淡的透明的紅光便將薄荷從頭到腳都包圍住了。
薄荷驚訝的看著他,努力掙紮著想要動一動,卻發現就連手指都無法移動。
心中猛然一痛,她張大了眼,在紅色光罩裏麵似乎想要不停的搖頭,“離燼,不要去。”
十二重紅蓮封印完全將她的聲音與外界隔絕,離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拔劍便往雲層之下的南海疾馳而下。
公檮杌見離燼似乎想逃,當下便在空中怒吼了幾聲,張開血盆大口便跟著離燼追了過去。
檮杌不愧是上古魔獸,整個肉身幾乎刀槍不入,一丈八尺長的尾巴在在南海上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因為隔得較遠所以薄荷隻能靠那抹緋色來辨別離燼的身影。
離燼手中的劍是當年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交戰時所用的開天,那把劍是用北海最寒之地的玄鐵在紅蓮地獄裏練了整整一千年方才煉好,削鐵如泥,且終年熾熱。
而此時離燼便用那把開天與檮杌在萬丈巨浪之中纏鬥,不時還有巨大的紅色火焰從海麵掀浪而出。離燼雖然眼不能看,但聽力卻是極好的,盡管檮杌凶猛無比一時之間卻也無可奈何。
往日不知道什麽叫做煎熬,而如今她算是徹底明白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了,看著自己在乎的人幾乎九死一生的搏命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這種感覺大抵就是煎熬罷。
雖然知道離燼心裏隻有三聖母,但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做了那隻撲火的飛蛾。
以前沒有發覺倒也就算了,而如今在生死關頭剖開了心看,才驀然發現原來那人早已走了進去。
眼見離燼轉身便要將那公檮杌斃於劍下之時,母檮杌一聲怒吼,張著鋒利的爪子便往離燼的身後一把抓了過去。
琢磨著就算現在收劍自己也仍避免不了受傷,離燼幹脆直接用力將劍從公檮杌的嘴裏刺了進去,一劍封喉。然而他自己卻也承受了母檮杌威力強勁的一擊。
喉中有腥甜的味道不斷湧出,離燼強提一口真氣在母檮杌撲向公檮杌的瞬間迅速的再次將劍從母檮杌的腹部刺入,也連帶再給公檮杌補了一劍致命的傷。
兩隻檮杌便渾身是血的,以一種人類相擁的姿勢,咚的一聲,沉入了大海。
離燼單膝跪地,將劍插入了柔軟的沙灘之內,竟是再也壓不下口那股胡亂衝撞的血氣,一口將血噴了出來倒在了沙灘上。
“離燼!”
心,瞬間便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此時此刻,是誰的聲音哀慟了雲霄?
主人一倒薄荷身上的封印便自動失去了作用,她瘋狂的掙掉了身上最後的禁製,跑過去從細沙上抱起了麵色慘白的離燼。
以前陪太白到人間去聽戲的時候,總是聽見戲裏的那些人唱什麽“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唱什麽“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以前不懂,所以覺得戲子浮誇,愛情不過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了,我們照樣可以過得很好。但現在當離燼倒下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愛情真的可以讓人肝腸寸斷。
“離燼……離燼……你別嚇我,你……你到底怎麽樣了?”她語無倫次的抱著他,內心是從未有過的恐懼與茫然。
離燼抬頭,嘴角又流出許多的血,但他卻恍然不知似的對薄荷笑了笑:“丫頭,我沒事的,你別著急……”
“沒事?”薄荷哽咽了一下,眼裏漸漸湧上了一層朦朧的濕意:“你流了那麽多血……又被那頭母檮杌抓的那麽重,怎麽可能會沒事……”
“我,我……真的沒事,你別哭啊……”離燼右手動了動,似乎想要伸手去替薄荷擦掉腮邊的眼淚,但最終所有的動作都隻餘下一抹清淺的笑:“丫頭……我不會有事的……我隻是累了……你知道的啊,法道會折騰了我那麽久……丫頭……我有些困了……你別哭了……那樣會吵著我睡覺的……”
“離燼,我現在就帶你回不周山,我現在就去找太上老君來救你,所以你不許睡,你聽到沒有!”
落日餘暉,豔麗的火燒雲將他們身後的海水都染成了一望無際的紅色。薄荷撕下衣裙將離燼身後駭人的傷口小心翼翼的包紮好,然後將他扶到背上艱難的飛上了雲端。
離燼,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現在隻是累了,你隻是休息一小會兒,所以你之後一定會醒來的,對不對……
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