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過去
正在我猶疑間,突的何知許一口血吐了出來,同時老孫也同樣的情形。我心中一緊,立即逼問身側這人:“你對他們做什麽了?”
古羲的目光劃過何知許的手又再飄了眼地上的血跡,嘴角一抹譏誚地道:“不用我做什麽,是他們承受不住這個空間的寒毒。剛才那一下子的警告還不夠?假如還想活,就退到你們能心跳複蘇的地方去。”
何知許深看了我一眼,二話沒說就轉身並拖起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孫走出了洞口。
空間頓時隻剩下我跟古羲兩人,在這之前我千方百計想要他醒過來,可是真的蘇醒後我卻不知要說什麽。目光緊迫隨在那張臉上,其實剛剛即使他沒有控製我的自由我也不會真的離開他,因為這一刻是我需要的,我想與他獨處。
他問:“你看什麽?”
我凝進那雙黑眸中,輕聲說:“不管你變成了誰,都不要離開好嗎?”
眸色幽然而動,他挑起眉:“你看出來了?”我搖頭,把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口緩緩道:“我什麽都看不出,也不想知道,隻想就這樣和你在一起。”
“不會怕嗎?”
我一怔,抬起臉看他,“怕什麽?”
“他們說我可能是個活了數千年的老頭,就像那道非一樣成妖怪了。”
突然想笑,把心中疑問問了出來:“你就是因為這句話把他倆給攆走了?”古羲難得麵露赧然地轉開臉,默認了剛才的行為。
我說:“無論活了多久,你都是你,古羲的名字是你自己起的,那我就隻認定這個人。”
關於他的年齡,其實當何知許給出理論依據推斷時我或許會下意識的反彈,可當老孫“誠實”地說出來時倒沒有那麽吃驚了。因為之前他就告訴過我,所謂的長生不老其實不過是人在幻境裏的一種時空靜止,包括道非也是,他能活到現在並非是因為他修煉了什麽驚天道術,也不是他獲得了長生不老的仙丹,而是他會運用幻術締造時間靜止的空間。他隻要在那空間裏待足夠長,而在需要辦事時離開,那他的生命便可無限長。
所以古羲的情形其實與這相似又有區別,區別在於那個幻境磁場是以他為點,就是說外麵曆史交替、時空輪轉,對他而言都是靜止的。
我會……心疼這樣的他,就像他對道非說的那句話,他已活夠了。
腰上一緊,略感疼意,抬起眸就見古羲不悅地看著我:“當著我的麵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對道非說那句話不過是懟他,誰能活著還真的想去死?”
我深吸一口氣,問:“能告訴我到底你有沒有把本命元留在我體內嗎?”如果沒有,那是為何能夠無時無刻知道我心中所想?
卻聽他答:“要看破你的心思,哪還需要注入本命元?都說了你是特別的,很早的時候我就大約能感應到你念想了,不過並不清晰,後來我們合體後你身上就有了我的氣息,在你心念轉動時就立刻能反應到我腦中來了。”
“所以,你並不會讀心術?也看不透別人的心思?”
他麵露鄙夷地道:“什麽讀心術,那不過是騙騙人的東西。對別人我隻要算計就行了,幹嘛要去看,更何況我對別人心裏頭想什麽也不感興趣。”
是他的調調,一般人的心思恐怕都逃不出他的算謀,就連我一直以為心機城府不下於他的何知許之前也自認算計不過他。看似在伯仲之間的較量,卻始終都還在古羲的棋盤上。
“至於本命元這東西.……”古羲綿長的語聲拉回我的思緒,側耳仔細去聽時見他露了個奇怪的笑容:“是我有意愚弄世人而做的。”
“什麽意思?你做的?”
“我的生命是停止的,何來本命元?換某種意義上說,其實我可以算是個死人,不過以活著的形態現於人前。”
心漏跳了一拍,我鬆開環著他的手盯著那雙眼又問:“那如果你沒有本命元,又是如何驅除那個大方師的魔魂搶回自己身體的?
他聞言輕笑:“你稱他為魔魂?他還不夠資格呢,不過是被封印在玉璽裏的傀儡罷了。枉他道非跨越時空千年,都不及一個普通的倒鬥賊見識多,歸影之所萬萬空,生息萬變元靈出,你應該已經知道它的名字了吧。”
古羲的手指隨意指了下眼前那張寒玉,我出於本能直覺地脫口而出:“歸影。”
古羲點了點頭也鬆開環著我的手臂,走至跟前掌撫在那上麵,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原本黯淡的寒玉突然間就亮了起來,並且冒出寒氣來,空間驟然變冷,我都不由懾縮。
它在頃刻間就恢複到我第一次見到時的樣子了!
隻聽古羲低低淺喚:“歸影,我又回來了。”
我瞪大雙眼直愣愣地看著他,腦中有些東西逐漸清明,也正是剛才去回想突然模糊混淆了的一些片段。第一次來時,我是鑿穿了外牆看進裏麵,看到古羲正古怪地拿頭一下一下磕著這張寒玉,所以我可不可以想成在這之前它原本也是黯淡無澤的,是因為古羲的到來甚至與之相觸後才促使了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就在這時,突的有一沉鳴聲竟從那寒玉裏發了出來,就好像是在回應古羲一般。
寒玉成魔……老孫說得第一句話就是指這了吧,玉有魂曾經也是古羲告訴我的,就像他贈於我的玉哨以及後來的玉鑰匙與玉牌,而王印裏麵則封了大方師的魂,後麵我不敢去想了。
但是古羲回眸而來,沒有給我絲毫的喘息空間就殘忍地輕問出來:“你其實已經想到了,對嗎?”我連連搖頭,甚至向後退去,“不,我沒有想到。古羲,既然你沒事了,我們離開這吧。”恐懼如翻江倒海的巨浪在向我撲來,隻想帶著他立刻離開這裏。
可是他卻低垂下眸輕歎,臉上露出我從沒有見過的蒼涼表情,幽然的聲音緩緩從四麵八方傳進我耳朵裏:“小願,你帶不走他的,除了留在這裏他還可能複活,出去之後就會如你先前看到的一點一點變成透明,然後成為一塊人石,或者你可以稱為人玉。”
“不!你胡說,他不是石頭,也不是玉,他就是人。”
“我沒有說他是石頭或者是玉,但當有一天他的生命與歸影連在一起時,有些東西注定不能改變,這是他的宿命。”
我的情緒瀕臨崩潰邊緣,搖著頭死死瞪著那邊垂眸的人:“我不信宿命論,人定勝天。”
“那隻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曾經他也這樣想過,想擺脫這宿命,可是沒用,無論掙紮還是痛苦,它就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走進宿命的輪回。一次次地離開,一次次地再回來,能力再強大終有不得不回的時候,而他曾到過的地方接觸過的人也將會因為回歸而抹去不留痕跡。”
我心頭一震之後大聲反駁:“不對,三年前他離開我就沒有忘記他,秦輔與秦舟他們也都記得他。”
“那是因為那一次不算真正回歸,隻是王印裏的魂上身後暫時能量不繼從而回來蓄能而已,所以曾與他有過深刻交集的人不會忘記。這一次他為了你已經散盡了體內所有的元氣,除了在這歸息他已別無它去。現在想必你也明白為什麽他能驅除惡魂,又能保全你讓你吸納七星力量了吧。”
我不想明白,可是眼前的這個古羲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
他不是我真正認識和接觸以及愛上的那個人,但又確實是古羲。
“他在哪?他現在怎麽樣了?”問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古羲看我的眼神中多了悲憐,他說:“你知道的,剛才你是看著我醒過來的。”
腦中晃過剛才的情景,先是思維混淆,隨後便看到他睜開了幽暗的黑眸,當時以為是產生幻覺,實則我是有感而視真的看到,但這些何知許與老孫卻沒法看見。
因為……他是過去。
耳邊聽到古羲走近,並且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後道:“他一定跟你說過這三種形態:過去、現在、將來,所以你一看見我就有了害怕。他在現在時因為生命停止而沒有過去與將來,隻有當這個現在快要結束我才會出現,因為我是負責讓這生命延續下去的狀態。”
心頭汩汩而痛,盯著同樣一副胸膛我卻沒法依靠上去,終於明白那句話的意思:過去的不要再回首,將來的不要去仰望,應當活在當下。隻有當下、現在才是最珍貴的,可惜古羲的現在還在虛幻時空中沉睡不醒,卻讓過去從沉睡中覺醒過來。
我遲疑著問:“你算是……他何時的過去?”
“他什麽時候生命停息在原處,我就是什麽時候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