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葬魂

  這時何知許才頹坐在地抬眸看向我,語聲顯得有些吃力地道:“你喂他喝一點你的血。”我一聽立即上前,不作他想地就咬破了手指放到古羲的嘴邊,等擠到擠不出血時想要再咬破一指卻被旁邊的何知許攔住:“可以了,生血不宜過多。”


  我懷疑地抬起眼,聽他又道:“用你的生血不過是讓他補元支撐那口氣,過慢則虧的道理相信不用我給你多解釋。”說完後他沒再理我,而是起身朝之前那個牆角而走。可是他一走,躺在地上的古羲就也動了,竟似也要起身跟上。


  本就後悔剛才沒有堅持,所以這時想也沒想一把將古羲抱住,不想剛剛那樣的意外再發生了。但阻止確實是成功了,卻在何知許離開超出一米之遠時古羲突的全身變僵,眼皮似也要闔上去了,急得我大聲喊:“誒,你看看他這是怎麽了?”


  何知許回頭看了眼,淡漠地道:“他的身上被我縛了禁術,範圍在一平方米以內,在這距離之內禁術的力量可以讓他行動如常人,超出這範圍他就變回活死人。你還是放他過來吧,這時的他任何傷與痛都是感知不到的。”


  我的手頓然間就鬆了,木木地看著古羲從地上起身,甚至看到他的腳下微有踉蹌,但還是朝著何知許慢慢走了過去。那一刻,心中在絞痛,眼睛在發酸。


  古羲現在就像是何知許的傀儡,沒有了知覺也沒有了神智,隻能憑靠著那禁術的力量留存著一口氣在。強忍著把即將奪眶的淚逼了回去,但在抬起眼的一瞬還是沒忍住,因為那道身影綿軟而倒在了何知許的腳邊。


  何知許淡漠地看著腳前的人,沒有一點要去扶的意思。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黑色身影又一次慢慢地從地上爬起,晃了兩晃後終於站穩,然後筆直站那不再動。我背轉過身拚命抹著眼淚,卻怎麽都抹不淨,原來這塵世間的痛苦有分很多種。


  有一種,是叫心疼。


  情緒相對平複的時候我才又回過了頭,看到何知許的手上又拿著一根與林風差不多長的白色銀針在端詳著。見我看過去目光轉向了這邊對我道:“你過來吧。”


  我依言走到近處,看到之前他將林風射入的牆角那處有一個孔洞,如果這銀針不是平白而來的話應該就是從那裏麵拿出來的。


  何知許偏頭看著我問:“聽過林風的故事嗎?”


  我默了一瞬,如實點頭。他瞥了眼身旁的古羲又問:“是他告訴你的?”這次我沒作聲,就當是默認了,而他也無需我再答,淺淡而笑了道:“那他應該沒把故事講完,知道這一根金剛杵叫什麽名字嗎?剛才又為什麽會與林風發生感應?”


  我搖頭,等著他公布答案。


  “他應該跟你提過林風的名字是那鑄劍師的妻子為它起的,以此來悼念自己的亡夫。事情發生在林風問世之後,寡婦一人在室引來豺狼,就在那惡人第二次欲再行那苟且之事時竟被林風給釘死在了地上。寡婦把屍體偷偷掩埋後就患病躺下了,在術士再次路過時將林風托付,術士走至半路就有感不祥,立即返回鐵匠鋪卻為時已晚,寡婦拖著病殘之體也跳進了那個熔爐。熔爐內有一根閃著銀光的長針插在火堆裏,術士為之起名葬魂。”


  葬魂……光聽這名字就讓我感到心中有異樣。都不用分析這個可憐的女人心路曆程也能猜到她在臨終時必然帶著怨恨的,恨這個世界的不公,恨丈夫的執迷不悟。


  “所以這根葬魂也被那術士煉成了法器對嗎?”我問。


  何知許卻道:“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寡婦的怨念太重,以她的魂凝煉而成的這根銀針甚至要比林風的煞氣都還重,包括她那間屋子與那個熔爐,但凡有人靠近都會被這股怨氣侵害致死。術士無奈,隻能使用移山之術將原本的鐵匠鋪以及熔爐移到了某座山上,以葬魂為陣眼,林風駐守外圍不讓怨氣蔓延出去。”


  我驚異而問:“你說的那座山不會就是這座半山吧。”


  何知許點了下頭道:“千百年後劉長元占山為王,他的身邊能人異士替他找出林風並借葬魂擴散而出的怨氣布下殺陣,後來這殺陣的怨氣又被術士給引進法鏡塵封至今。”


  “所以之前七個圓洞被捅破後出來的氣體其實就是怨氣?可為何並沒有對我們有實質性的傷害?中間地裂又是怎麽回事?”


  “怨氣本身出來就會被空氣淡化,何況過量數千年大部分的怨氣被封在黃泉眼內。地裂是因為怨氣引動了葬魂覺醒,如若不能克製它的怨念,那麽這整座山都會成為它的陪葬品。”


  聽到這處我大致有些明白他剛才舉動是為何了:“你把林風送進去是讓它們夫妻相認,以此來平息葬魂之怨?”何知許點頭淺聲而回:“如若不安撫了它,如何回去?”


  隻見他將金銀兩針又同時插入那個孔口之內,這次不再傳出鳴響也沒有任何碰撞了。


  有時候不感歎神奇也不能,認識他們以前我絕然不會去想那些看來是死物的東西其實也就魂,就好比我戴在脖頸上的玉哨子,好比這兩根針。


  林風與他妻子生前為了鑄劍而分離,死後隔了千年才以這樣的方式團聚。是否那個術士從一開始就錯了,葬魂的怨與恨都因林風而起,為何不讓它們早日在一起呢?


  冥想間沒有留意何知許的動作,但見眼前已經出現了一道漩渦之門。隱約從門裏有一股吸力在將我身體拉扯,何知許丟下一句“出去吧”就欲往漩渦之內先行。


  我立即急喊:“等一下,就我們三個出去嗎?”之前就有看到老孫,應該秦舟他們也都進來了,現在單就我們三個出去會不會把他們留在這個漩渦空間?

  何知許回眸看了我一瞬後反問:“三年前你是和所有人一同出的漩渦嗎?”


  我一怔,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在雲南的時候無論是進還是出,都隻有我跟古羲兩人而且是同樣的水底窒息境遇。但其他人也都進出了漩渦空間,所以當以神木之力締造空間打開漩渦之門時,無論是入口還是出口都不止這一處。可是我依然擔心……“萬一有人剛好不在附近錯過離開的機會呢?”


  何知許溫和的笑容掛在嘴邊,出口的話卻是:“那隻能怪他倒黴,常伴虛無度過下半生吧。”說完也不給我再開口的機會,沒有猶豫地率先走入漩渦洞內,而古羲與他始終保持在一米以內距離也隨之跟上了,我沒得選,隻能默默地走上前,卻在即將邁入時回首看了眼,腦中疾速閃過這裏的很多畫麵:有綿長的護城河,空寂的古城,長長的青石道蜿蜒向山,白金石的岔路口……最終定格在法鏡下古羲聊無聲息地趴在那刺目的身影。


  一咬牙,回頭鑽入了漩渦之門。


  應該兩個空間存在著某種力量,基本上我在走進之後就覺眼前一黑意識快速抽離,拚命抗拒想讓意識清醒,但抗拒隻會讓痛苦加劇。我的心中滿是恐憂,怕這一昏迷再醒來就物是人非。如果是以前我從不需要擔心古羲,可現在他變成這樣怕何知許將人帶走。


  到底還是沒有扛的住劇痛侵吞神智,在意識泯滅的一瞬我心中隻剩深深的無奈和難過。


  黑暗不可怕,因為沒有意識;可怕的是醒來的一瞬,當我看到四周荒草雜林卻渺無人煙時,心就沉到了穀底。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回來了現實空間果然沒有與他們在同一個地方,而何知許會帶古羲去哪我也無從得知。


  應該這片地方還是在半山範圍以內,我必須立即找到下山的路。可以肯定假若何知許不打算殺古羲,那麽必然是古羲對他還有用,所以勢必會帶著他下山去。


  剛起念身體就自動從地上爬起,我也沒在意正要判斷地形,卻在垂眸間驀的一頓,視線以內是身上的著裝以及抬起邁出一步的右腿,腳上的軍靴是那般刺目而熟悉。


  倒抽一口涼氣,但事實上這個行為隻在我心念間想過卻沒有做到,而身下步履已經開始邁動。直至走了一段路我才鈍鈍地認知自己居然又做夢了,而這次,是入夢在了古羲身上。


  腦子頓時就想不通了,之前我會入夢在何知許身上那是因為他對我下了攝魂香,使其一縷魂與我相融,才能讓我夢回過去。而今古羲變成那樣,何知許也不可能會用攝魂香將我入夢他身上,何故我又會在夢中跑到古羲的過去?


  心念一動,難道正是因為他本身沒了生息,而我體內留有他的一縷魂氣促使了這一切的發生?不管如何,先看眼前發生了什麽。我在盤思之間古羲已經走至了青石道上,正是那條我曾走過的山路,很快就到了半山的位置眼前出現白金石道分岔口,一條向那座都侯府,一條則向山上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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