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伯仲之間
已經大約能夠看出盡管三年前他們之間有了協議,但在那懸洞中似乎也一直都在暗鬥。如果真如古羲所言,那麽等於說兩人各得一樣寶。古羲拿了王印,而何知許得了扶桑神木。猶記得當初似乎說過那個阿平就是依靠扶桑神木的力量才能在懸洞內設下那許多讓人無法辨別是真實還是虛假的幻陣。包括那個漩渦的世界,都在那時被推斷是由扶桑神木締造的。
餘光中古羲嘴角噙著笑神情閑散地靠在石壁上,並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而何知許在沉吟後回答:“我不知道,或許有些事我是騙了你,但告訴你的大致經過是真的。”
我沉定目光衡量他話的真假,發覺沒有可反駁的,道非無論於他還是於古羲應該都不是太重要,所以沒必要在這件事上來騙我。於是轉了話題來問:“你是怎麽得到神木的?後來漩渦的消失是否也是你做的?”
在我剛問完何知許就垂了眸,而身旁古羲也在嗤笑出聲:“小願,你連問兩個問題都是多餘的,真不會把握機會。”
“我……”剛想反駁,就聽到何知許在道:“在你們先後下樹洞後,我也下去了。發覺你們與阿平走的不是同一層,我追的是阿平,在得到扶桑神木後就借助它的力量找到了你們的位置。後麵就也不用我多說了,你應該能想到。”
“可是在你帶我離開時並沒有看到你身上有藏那麽大棵神木,你是把它給藏在了那片林中後來再去取的?”
何知許抬起了眼,卻並沒有作聲。
身旁的古羲突然道:“老實說,三年前就連我都被你恍過去了。”他這話是在對何知許說,我默聲下來靜聽。果然何知許問:“那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我自問在你麵前隱藏的十分好,也成功地把神木往失蹤的道非身上引了。”
“確實,你故意把自己身陷降術弄得很淒慘,看著是有那麽點像是一回事的。可你忽略了一點,降術與喪魂釘同施之後,讓她夢附你身就等同於是抽魂散氣。第一次你在裏麵我看不見你的狀況,而在地下時你也故意散了自己的魂氣來遮我的眼;可你偏偏算錯一步,沒想到我借著第二次讓她夢附你身時留了一縷你的魂氣在她體內。”
何知許雙眸突瞪:“你一箭雙雕!”
“過獎了,跟你玩遊戲我又怎能不上心呢,總要留上一手才能心安吧。不過沒想這一試不但試出了你極力想藏的秘密,也為後麵奠定了勝局。”
“我能打斷一下嗎?”乘著古羲話落時我插嘴而問,“聽你們話中應該是提到了我,那麽應該我也是當事人,請能用讓我聽明白的方式交流嗎?”
兩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我,何知許沉定了兩秒後歎了口氣道:“我來說吧。原本我有意在天台擺下法器散出煞氣引來雨田青光拖你們入凶局,但沒料到古羲在表麵為我解了降術之後卻又暗中對我下了個咒,由於要讓你可以夢附必須得使用攝魂香讓你我兩魂相通,古羲在入你夢中時下咒抽了我一縷魂融進你體內。當時我不覺得,一旦離你們遠了就能感應到魂的殘缺,假如我不回來,就會嚐魂被剝離之痛。”
難怪他明明可以和祝可坐岸上觀,卻在我們身陷雨田青光的咒術困局時還會回來施救,實不是因為他心善,而是被古羲早就牽製住了。
我又轉向古羲問:“那你是怎麽借著這事知道他擁有扶桑神木的?”
古羲眸光一閃,還是答了我:“降術傷本,喪魂釘傷魂,即便是後來我替他解了降術,喪魂釘也被除去,但必然傷到元氣的。我有意在你入夢於他身上時凝了他一縷魂在你體內,假如之前當真魂被喪魂釘給傷到了魂,那在少了一縷魂的情況下就不可能再使用幻術。可笑的是他偏偏要自作聰明的自導一場戲,殊不知已被我洞穿他的動機。能夠在我眼皮底下掩飾過去的術法幾乎還沒有存在,除非是,他得了某種特殊力量。”
這特殊力量不用說就是扶桑神木的力量了,我見何知許表情平靜,沒有一點被拆穿的惱怒。到這時我隱約已經有些明白之前想不透的東西了,於是試探地問:“是不是那扶桑神木其實還在雲南,隻是裏麵能夠操縱幻陣甚至是締造漩渦世界的能力被你給得到了?”就像.……青銅室內的那塊王印,其中的光澤被古羲吸入體內一樣的道理。不知道為什麽,從當時古羲的……異常反應以及後來的種種表現來看,我覺得他比最初認識時更強大了。
若非現在在分析何知許與那扶桑神木,我也許也不會往這方麵去想。
很是唏噓,不過這匆匆一日,他們兩人就又相互算計暗鬥了幾個回合。何知許故意引雨田青光來尋我們,卻沒料古羲先一步算計暗留一手牽製住他,逼得他不得不回頭來相助。
到這時看似何知許落於下風而古羲占盡上風,更似達到目的逼得雨田青光把長生俱樂部拱手相讓。實則這盤棋隻下到一半,而兩個人的兵卒悄然過河。
何知許的退是為了讓古羲進,相反古羲的進則是為了引何知許的出!
我現在甚至懷疑雨田青光會毀掉俱樂部也都在古羲的計算之內,包括秦輔去追林東。首先秦輔這人並不衝動,他理智的讓人害怕,假如林東早就被古羲識破那麽要控製住這個人有的是辦法,而不至於會讓他逃脫。
隻要往這裏麵一深思,許多事都變得明朗。
與他們處久了徹底領悟的一個道理是凡事不能看表麵,要看其內質,然後還要往裏頭多鑽幾層才能接觸到事實的真相。
我眯眸凝看了片刻何知許,輕聲問:“你是故意被雨田青光抓到來這裏的吧?”
說是疑問,其實已經肯定。
何知許的眼中有道光一閃而過,我看得分明,他似乎有些意外。
我漠聲再道:“你倆都先別急著鬥,假如說你們撇了我做這些,那我絕不會去管你們鬥得天昏地暗還是你死我活,但現在把我拉進局裏那我也算是當事人。所以容我把整件事大致理一下,如果不對就反駁,可以嗎?”
兩人都在看我,目光若有所思但都沒反對,我也隻當是默認了。
於是我緩緩而述,靜凝的石室空間就隻有我的聲音在徐徐回響。
我認為局勢應當重新來布,先說古羲這方。
以棋局而論無疑古羲是軍中帥,秦輔是他的過河車,秦舟是護左馬。無論林東是敵軍的車前炮還是馬前卒,古羲都已派秦輔這隻車鎖定。看似秦輔被林東引入地下而甕中捉鱉並用來要挾我們不得不下地,實則角色從一開始就是對調的,古羲是要借林東以及背後人何知許的動機來找到這個劉長元的藏寶室。所以林東以為是以秦輔為餌,其實他才是餌,秦輔不過是引餌上鉤的煙霧彈罷了。
難怪之前古羲能夠篤定秦輔無礙了,一來林東沒有殺秦輔的動機,二來秦輔未必就真的被林東製住。至於秦舟與顏如意,相信他們與我一樣身在局中卻不知真相,因為這盤棋古羲是在與何知許下,但凡我們中間有人的神情反應不是最真實的,都逃不過何知許的眼睛。
如此,這盤棋就輸了。但現在古羲就贏了嗎?未必。
另外一條線從何知許身上說起,他三年前得到了扶桑神木的力量,卻暗藏遮瞞過古羲的眼,並且假裝對其誠服。
想必古羲對何知許不可能像對秦輔、秦舟他們那樣信任,必然也暗中讓他們中之一對何知許嚴加監視。假如說這事古羲親力親為,那麽何知許的動作挺難瞞得過他的,但偏偏他在三年前因為某種原因而離開,何知許等得就是這機會。沒了古羲這隻領頭羊的秦家兄弟,是不可能看得住他的,果然古羲一走,何知許也隨之消失了。
至於在何知許有意被雨田青光抓住之前的那段空白時間他去幹了什麽,不在我設想的範圍內,姑且不去追究。何知許的這盤棋就從這時候開始下起,他以將之身而深入敵營,甚至不惜讓雨田青光對自己下降又種入喪魂釘,其目的則是為了尋找俱樂部底下的秘密。
如果按照古羲說的降術傷本,喪魂釘傷魂,何知許在衡量輕重後舍其一選擇先保魂,將喪魂釘去除,再用體內神木的力量結下一個幻象,讓世人肉眼所見喪魂釘還在他腳踝中。
隨後隻要是在無人時,都會在關押他的結下幻陣,讓外人看來他仍然在,實則真正的他已經走出了那道門。通過長時間的搜尋毋庸置疑這個暗道定然被他查到,但可惜有法鏡攔截,即便是他將這裏的機關陣法都了解透徹,唯獨法鏡是他破不了的。
這時候就等於是進入了瓶頸區,明明所圖的東西已經就在腳下,可卻被一道牆給攔住了。
他是一個極有忍耐力的人,不怕痛苦也不怕寂寞,更不怕等待。常常與青木子和雨田青光周旋,原本他或許是想借助日本人的野心來為他擋那法鏡,可就在這時我撞了進來。看到我的一刻他就知道古羲回來了,等待已久最好的契機出現了,於是新的一盤棋悄然在他心中滋生,並且開始謀劃。
之後種種在我看來是驚心動魄的經曆,在他而言都不過是棋局上的棋子在推動,一步一步按照他早就設定好的路線在走。甚至於那一刻,他把敵營統帥都拉入到了自己戰場,隻不過代價是他以將之身與帥同進戰局過招,否則如何能讓古羲中計呢?
但是,古羲真的中計了嗎?
就跟之前陳述他時一樣,表麵看似的贏並沒有真正贏,而表麵看來的中計也非真正中計。隻不過是他倆將戰局轉移,從俱樂部換到醫院,再從醫院換到了這裏。
這兩人.……我沒法論誰棋高一著,隻能說是在伯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