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困頓無知
眾人都微帶訝異地看著我這個突然冒出來攔路的不速之客,男人們的眼中隱含促狹,隻聽有人在問:“這又是誰的風流債啊?”
如若不是眼下這種心冷局麵,或許我會失笑,但此刻我始終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等其餘人都不再調笑時我說:“秦舟,我們談一談。”
“喲,原來是秦少的,走吧哥們,看來今晚秦少佳人有約沒心思再繼續下一趴了。”男人們一哄而散,秦舟臉上戲笑著罵了他們幾句,等人都走光後才目光回落向我。
我咧了咧嘴角,語帶諷刺地問:“你不會也要說不認識我吧?”
“我們認識嗎?”他還真的就這般問了,在我僵冷的視線中他莞爾了嘴角走上來將我肩膀環住了道:“瞧你這表情比哭還難看,常小願,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你啊。小爺我還差點為了你把命給折了呢。來,跟哥說說,誰欺負你了?”
我橫了眼擱在肩膀上的手,淡淡說了兩字:“古羲。”
隻覺那手一僵,耳旁秦舟淺了聲道:“常小願,我知道你醒過來後肯定會接受不了,就是我也很難接受。那小子那麽強,怎麽可能就折在那了呢?甚至我後來還找了人去挖那個洞,但是挖不了,動了幾塊石頭就會有別的石頭再填下來。”
“你在說什麽?”我幽聲問。
他似有一怔,“姓何的沒有告訴你?”
盯著他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我問:“你有和萍城的秦輔聯絡過嗎?”
“阿輔?我隻知道他在那邊混得風生水起,最近還剪除了岑家勢力。他怎麽了?不會那小子不上道地找你質問阿羲的事了吧。”
我低垂了眼,心思劃動後說:“我沒帶身份證,你能給我安排一下住處嗎?”
秦舟沒有料到我突然將話題轉到這處,默了一下後才恢複以往的吊兒郎當樣說:“這不是一句話的事嘛,走,哥帶你住五星級酒店,要不要給你安排個總統套房?”
“我想去羲園。”
這下秦舟又安靜了,空氣沉凝,好半響他才艱澀地開口:“常小願,你這樣讓人堵得慌。羲園就是間空房子了,你一個人住那我不放心。”
“童英也不在嗎?”我問。
“英子是在,但是……”
“那就送我過去吧,與童英熟悉。住酒店還不是一樣冷冰冰的一個人,也沒有認識的人。”
秦舟歎了口氣,環著我走向了車子。坐在他車上時,兩人都沒有開口,車廂裏的氣氛顯得很沉凝。等進到羲園後,我遠遠就看到那處宅子燈火通明,心中隱隱升起希望。
秦舟將車停在宅門口,剛推開車門下來就見童英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我時眼中閃過驚異隨即又恢複沉寂。等我走近,她張手而攔:“你為什麽會來?”
“英子,那個她沒有身份證件,今晚就先安排住這吧。”
沒想童英一口拒絕:“不行!”我盯著她,一字一句:“我要留在這。”
童英看了我一瞬,倏而眸光寒冽:“你把羲哥害死了。”
“是我害死了嗎?他真的死了嗎?”
“常願!”童英咬牙切齒地恨意昭然,“我會殺了你!”
秦舟見狀立即出來調停,“你倆幹什麽呢?阿羲出事也怪不得常小願,當時誰能想到會那樣呢?英子,你也別再耿耿於懷了。”
童英卻冰冷了臉,眸光寒涼,“如果不是為了她,以羲哥的能力怎可能會出不來?秦舟,你最好把她帶走,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
在她說完的一瞬,我從她身旁掠過朝宅內疾奔。
無論是童英還是秦舟都沒料到我會有此舉,所以都怔愣了幾秒。這幾秒時間足夠我從樓下跑到樓上,童英見狀大怒,但不再廢話就朝我追來。
我與她在追逐中過了好幾招,但多半都是躲避。與她功夫其實是在伯仲之間,我勝在身法輕盈,而她勝在出手狠,有幾次被拳頭擊中都覺痛麻難忍。
秦舟在旁幫也不是,攔也不是,在我又一次與童英激鬥在一起時聽到他撥通了手機有意揚高聲道:“喂,這爛攤子你來弄吧,我可搞不定。”
我一掌隔開童英的攻勢,不管身後空門曝露衝至秦舟跟前,劈手奪下他的手機就要去聽,可當視線觸及屏幕時卻渾身僵住。童英隨後趕過來正欲朝我後心重擊一拳,被秦舟一個擋身格開,她怒瞪著他低吼:“你還幫她?”
秦舟收整了麵容,難得正經地道:“英子,還沒瘋夠嗎?”童英頓時沒了聲,而他又回轉了視線看我:“常小願,你無需再試探了,就像你現在看到的空白一樣,我不知道他在哪。”
手機屏幕是一片黑的,證明剛剛秦舟根本就沒有打過電話,不過是故意誘我過來。而他出口的話也讓我怔愣,他已經看出我是有意試探?秦舟微牽了嘴角:“我沒那麽反應遲鈍,你堅持要住這又與英子不惜動手,除了已經識穿我的說辭外不可能會有這種奇怪表現了。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的?以他的布局周全,應不至於露出馬腳才對。”
我聽了他的話卻臉色發白,出口的聲都在發顫:“你這幾天沒有和他有聯係嗎?”
秦舟搖頭,我又追問:“那跟秦輔呢?”他默看我一陣後道:“我與阿輔分管兩地,基本上不會有太多交流。他要退出帝都,後續不少事都得我來處理,一直忙到今天才有空跟朋友聚一下。他不是應該還在萍城嗎?你怎會找到這來?”
童英似有察覺地問:“你們在說什麽?”
秦舟瞥了她一眼,“英子,回頭再跟你細說。”
而這時我的腦中反複回蕩秦舟那句“他要退出帝都”,所以如意齋轉讓給岑璽,趙家“二叔”沒有了他的記憶,他要以這種方式離開帝都?
“為什麽他要這麽做?”聽到自己在問。
秦舟答:“誰知道呢?他的心思我可是摸不準,隻說帝都沒必要再留了,讓我將等量價值轉移。難道.……他把萍城也棄了?然後你找不著他了才找來這?不對啊,常小願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個情況,按理你應該是不知情的啊。”
我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嘴,輕聲說:“秦舟,你不要再騙我了,行嗎?”
秦舟安靜了下來,空氣中也似乎有什麽沉寂了下來,好長一會才聽到他說:“常小願,這裏有關他的痕跡都已經抹去了,我真不騙你,他不在帝都。”
要把一個人的痕跡統統抹去需要花多久時間?我在腦中鈍鈍地想。如果這人經常出沒在公眾場合,那麽需要花一番心力的,但如果這人大多數時候都是隱居幕後,隻有需要身份作掩飾時,那麽就隻需將與他有關的身份關係人的記憶抹去就行了,比如,“二叔”,比如,老爺子。至於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就連童英都以為他在那場劫難裏被埋在了懸洞之內。
童英不比秦舟,她性情單一,做不得假。對我的憤怒是真的憤恨,其實在門外看到她的反應我就意識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古羲不可能在這羲園。
因為以童英的脾性是做不來虛假,即使勉強為之也漏洞百出。這也是古羲為何至今也沒告訴她沒死的事實,不用說,童英自然也不會是他的妹妹了。
那晚我還是入住在了羲園,秦舟也留了下來,應是要安撫童英。
躺在柔軟的床上明明房間都開了暖氣,但我依然覺得很冷。這冷早就滋生出來了,可我卻一再忽略,最早應該是……古羲較往常要偏涼的體溫。
而我真正意識到卻是來到帝都看見長城,又發現自己眼睛的天賦消失後。再回首地下圍城內古羲跟我玩的那個找人遊戲,第一局我贏得很“漂亮”,第二局雖然完成了遊戲卻輸得很慘,還以為付出了眼睛為代價,第三局,是我困頓最無知的一局!
限時一小時,我能想到的地方就是石盤,也確實是石盤。可在那沒找到古羲,就直覺認定自己分析有誤,更生出逃跑之念。因為有了“前車之鑒”我怕他真會讓何知許對老媽動手,用著拙劣的方式跑到布林鎮上通知老媽讓她立刻離開常城,當時卻沒想,若古羲真有心要動老媽,是能避得了的嗎?
而所謂的“前車之鑒”也在稍後就瓦解了,他根本沒有弄瞎我的眼。
到那會腦袋裏就有些東西想不透,直到莫名想到要去帝都,看到長城意識到自己的眼睛再看不見細微處時才幡然醒悟。
第三局,古羲留給我的謎題不是找到他,而是迫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