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光

  但當時在……那事發生前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在他胸口出現青銅人的臉,事後我還向他提出來過。可他給我的答案是我被心魔所惑,眼見不一定為實,在那種情形下很可能隻是眼睛微觀反射出自己內心最陰暗不敢觸碰的東西。當時我認可了這分析,可此時卻不由再次想起,如果我看到的是真的呢?

  在古羲麵前我是隱藏不了任何事的,從那雙洞察的眼睛就意識到了。


  所以我不如跟他老實攤牌,當他聽完我所述後若有所思了一陣才道:“在沒有更確切的證據前,這個點暫時跳過。總之道非不簡單,他身上藏了不少秘密。”


  聽他提到道非,我張了張口想問但還是縮回了到嘴邊的話。


  他也將我的欲言又止看在眼裏,卻沒有繼續在那話題上,又回轉到這空間:“把你帶回鎮上的目的很快就達到了,一些人躁動不安著動手剛好讓我順水推舟下地看看,看過後就覺很有意思,居然我的地方被人占據了。”


  “你說謝家父子他們?”


  他搖頭,“當然不是,他們幾個不過是小嘍囉,被他推出來試探我的棋子罷了。”


  那就是在指.……何知許了,關於他的事我還是少問為妙,否則這人又會突然發難。可有時候沉默也避不了,他橫看過來就質問:“知道是他後就沒問題了?不問就以後都別問了。”


  我幹咳了兩聲立即迎上他的目光硬著頭皮再開口:“謝小琴認識的那人是你還是他?”


  他眉眼一彎,莫名就樂了,“一個死人而已,無需太在意。”


  這口吻怎麽這麽怪異,而且他哪隻眼睛看到我在意了?不等我作出反應他就反問回來:“羽的名字是怎麽得來的?”


  羽是從謝小琴口中得知的啊,等等,那會古羲在公寓裏說得是:他才是羽,而不是他是我的筆友,就是說他其實承認“羽”這個身份的。所以,“你真的是謝小琴的羽哥哥?你不是說你那會不能見光嗎?”


  “我不能出去,她可以進來。否則我又從哪裏借用‘謝到源’這筆名呢?”


  “她誤撞了機關去到地下去了?”


  “你覺得這地下城的幾處機關是那麽容易誤撞的嗎?她不過是推進來給我的玩具罷了,小丫頭也機靈懂得討好,沒觸犯我底線也就任由了去。”他斂了我一眼,諷笑著問:“你是不是在想我也有仁慈的時候?”


  我確實如此想,顯然上頭的人把謝小琴推進地下存著動機,還是少年的他並沒有將謝小琴帶到死亡花這讓腐氣侵染,足可見他那時還是有仁慈之心的。


  可剛這麽念轉過就聽他道:“既然是玩具,一下就玩死了還有什麽樂趣,自然得留著慢慢玩。”我渾身一僵,怔愣地看著他嘴角上揚,眉眼裏都噙滿惡意地道:“這世上最有趣的東西就是人心,那會還年少會好奇怎樣可以讓一段不牢固的親情在維持表麵平和下卻支離破碎,沒想幾句話就辦到了,太沒挑戰難度了。”


  我頓然想起謝小琴在最後對謝家父子這兩個最親的人的態度,那是不屑和痛恨的。心頭升出一股寒意,他是在告訴我少年時期的他就已經學會玩弄人心嗎?還有謝小琴在臨死的時候,他是當著我的麵在承認自己是羽,隻是當時我隻當他為套謝小琴的話而故意為之。


  強壓住層層湧來的不安感,連忙轉移話題:“那會小琴將我們製住後,話中透露知道我是梁淺,並且一直都在等著我回去,還問我要碎片圖案的組成。這又是怎麽回事?”


  此處是前後矛盾的,既然古羲在十幾年前有心讓我消失,自然不可能會再有此舉。


  古羲道:“這還用問,很顯然是有人冒充了我成為了這裏的主人。”


  他的語氣很輕描淡寫,可說出來的事實卻讓我震愕。所以謝小琴意念中的“羽”,其實是兩個人!一個是古羲,另外一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在他離開後,另一個人就代替了他在此布局、設屏障,是故剛才他會說何知許也是個異類,因為……

  “他也不懼怕這水晶蘭的腐氣?”


  古羲輕笑,眸光蕭冷:“沒那麽神奇,他隻是有些特殊。在我下地一察看就知道他的行動範圍是在石盤周遭,很少到過這木屋附近,足以證明他不過是能挨住空間飄零的腐氣。倒是他將石盤上的奇門遁甲陣給研究透徹了,甚至還給改了,但凡不是遇見我的其他人,應該都不可能躲得過。但偏偏是我回來了,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裏一草一寸了。”


  “那石門上的碎片圖案是本來就有還是你後來刻上去的?還有城牆裏的場景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這些衍生而來的疑問都在急於掙出水麵,隻差那一點點水位了。


  古羲不答反問:“一共有幾扇門?”


  四扇!我突然頓住,老子騎青牛圖剛好也是四幅。


  他輕拍了下我的臉道:“看來第一個問題你已經有答案了,至於第二個也是個白目問題,自己去想吧,想通了進屋。”說完他就轉身朝著木屋而去。


  答案已經昭然,石門上的圖案不是古羲刻上去的,而是本來就有的。當年他正是發現了那些碎片,於是將之藏於信中寄給我,然後年少天真的我一點點為他將謎題解開。他如此聰明,在有了第一扇石門的靈感後,自然其餘三扇門都能破解出來了。所以,在十幾年前他其實已然知道了青銅座上四幅畫的內容。


  然後我幫他複原了青銅方器上的圖案後,他必然立即知道是四扇石門中的其中一幅。一切回到最初的起點,第一次見麵時他並不知道我是十幾年前與他通信的本該消失的筆友,所以撇去他對我噙的惡意外,他找我修複方器並不是純粹的試探。


  在石盤下方那個操作室的中心,原本應該還有一塊遺失的青銅方器。當時也有過幾番猜測,首先直覺認為就是自己複原的那塊,可那空間幹燥青銅器不至於腐蝕到那種程度;後又猜測方器可能有兩塊,需要拚湊起來才能起效;但事實上不止兩塊,而是四塊,也並不是如我之前所想的拚湊,是四塊組合在青銅座上給出一個正確提示。


  相信即便是古羲知道了四幅圖的內容,如果不是親眼見證了那青銅座,恐怕任誰都想不透其中的奧妙。


  想透第一個問題後我就回走向木屋,第二個確實誠如他所想是個白目問題。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能夠看到不尋常東西的,就是古羲,也沒有那能穿透城牆孔洞的視力。


  隻是,他一定有某種方式能知道城牆玄機,否則在木屋的白牆上不會有曾經畫下又被摳掉的圖。當我回到木屋,外間並不見古羲身影,徑直走向那唯一的一扇內門。門自然沒有關,到門口就看到熟悉的一幕,我怔立在原地。


  古羲背坐在正中的桌前,微仰著頭看向離了有十米遠的窗戶。誠如信中畫上場景一般,我的視角看到桌子就在窗前,而那孤寂的背影也如某一次夢中,從少年變成了男人。


  心中有一念滾過,當初他用隱藏手法畫下那幅畫是否真將自己的心境藏在其中了呢?他礙於不能見光隻得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過的是與世隔絕的生活。他的內心會否真有一點渴望能夠去到外麵的世界?而他對謝小琴雖有惡意,其實也還是有他私念的吧,畢竟她是唯一進來這空間與他說話的。


  我突然問:“水晶蘭是你的秘密武器嗎?”


  一聲低笑從那處傳來,聽不出其中含了幾分諷涼,他說:“你還學不會隱藏自己嗎?十二年前就差一點因為太過聰明而被滅口,之前也惹怒了我動了殺機,有了兩次的教訓居然還不懂該糊塗時糊塗。”


  隨著他話出來淩厲的殺氣也彌蓋周遭,我本能地後退了兩步,卻被他極輕的叱喝住:“你敢再走一步試試?”


  我不敢!這是直覺反射而出的答案。在聽到古羲下令讓我過去時身體忍不住輕顫了下,但還是邁動腳走向了他,在他一尺之外站定的一瞬被拖拽而過倒在他腿上,但很快就被抱起端坐向前,下巴被他微涼的手指輕抬角度,耳後聽到他問:“看到什麽了?”


  我想搖頭,但礙於他的手指還擱在下巴處,隻能開口:“沒有。”突的眼前一暗,他將那蠟燭給摁滅了,然後又再問:“現在呢?”


  真不知道他要我看什麽,剛剛有光時隔著十米的距離能看到那被封閉的窗戶,現在暗了後就什麽都看不見了。耳旁的聲音帶了惱意:“還說自己眼睛厲害,這都看不到嗎?”


  我會覺得這時的他有些無理取鬧,但還是盡力去看,突然間好像真有什麽東西在晃過,是從那被封閉的縫隙裏。我又定睛細看,這次肯定了,是有類似於白光的東西能被看到,直覺而問:“那是什麽?”


  他的臉貼在了我的頰上,輕吐的語聲近在咫尺:“是‘光’,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不明白那是什麽,隻覺得很有趣。”


  我覺得有哪裏不對,這裏為什麽會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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