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再“死”一回
所以,頂上那塊石板是活絡的,古羲在搜找時不慎觸碰到了機關使得青銅鼎下墜,而他同時也陷落掉進了這個坑洞一路滑進水中,與我一般被漩渦再次吸在底部。
讓我心更涼的是剛剛我在上麵看那四麵青銅牆上的孔畫耗去的時間很久,而這時古羲已然沉在了水底。所以我的指下他的鼻端沒了氣息,顫著手移向他的心口,等了好長一會也沒感覺到心跳,頓然間萬念俱灰,閉住的呼吸也鬆了,水直灌進口鼻嗆得我痛苦萬分。
本來還想再閉氣,可突然間覺得抵抗得了一時又有什麽用,終究還是抵不住這漩渦的吸力而被牢牢吸在這下麵。道非還可能再出現來救我們嗎?不可能了,這一次真的是到頭了。
而且前一刻我還在青銅室內感歎若與古羲能在一起,哪怕五年十年都不會覺得孤單,可轉眼連五小時都不到我和他就沉在了這水底。
命運當真是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也告訴我什麽叫癡心妄想。
任由嗆水的痛苦吞沒神經,費盡全力爬上古羲的身體,把頭靠在了他胸前。恍惚著在這最後的時刻回想與他從最初相識起的一幕幕經曆,就像過電影般在腦中一一呈現,但是與他相識不足一年,卻彷如走過了一生,有太多回憶了以至於我隻回想到一半就漸漸窒息。
闔上眼的一瞬,心中劃過念。
古羲,如果有來生,你一定要來找到我。
然而來生並未到來,因為今生還沒結束。以為會窒息而死,可在身體的絞痛中我還是醒過來了,之前每一次睜眼都是身處漆黑,而這次卻青天白日。
沒有思維運轉,隻醒了一瞬我就又疲憊地闔上了眼。再醒來是感覺到唇間有甘露,本能地去吸吮,甘露滑過喉的那一刻感覺無比滿足,於是就又睡了過去。
如此周折了數次,終於我醒的時間長一些了,但卻又變成了晚上。不過倒沒有漆黑一片,因為身旁就有火光。側眸見一個背影在我身前,凝著那身影看了好一會才見他回轉頭來。
目光相對時他似有一愣,轉而清明的雙眸裏閃過驚喜:“你醒了?”
我想要點頭,但好似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眨動了下眼睛。
他取來一隻水壺將我半扶起湊到嘴邊,我沒有拒絕,因為確實口中很渴。一口氣喝了半壺,還想再喝他卻將我放下了,水壺就擱在身邊,他撕了一塊巧克力的包紙,然後將巧克力折成三段,隻取了一塊遞到我的嘴邊,輕聲道:“你剛醒過來,需要補充些體力,但不宜攝入太多。”
巧克力張口即化,嘴裏甜中帶了苦,是我喜歡的味道。
他說:“知道你會喜歡這味。”
我無聲咀嚼著,等甜軟的巧克力在嘴裏全數化開後才抬起眼看他:“你是誰?”
這是我在醒過來後一直想要問的,或者準確地說為什麽我會在這裏,為什麽我會受傷不能動,還有這是哪?腦袋沉沉的,醒來就是一片空白。
似乎我的問題也讓眼前這人困擾了,眼神中露出驚色,甚至是失聲而問:“你不認識我?”
“認識。”我輕聲答,看到他就很熟悉,年輕的相貌應該本是很清俊的,隻是不知道為何變得這麽狼狽,下巴上都有了胡渣。而且身上的衣物也很髒,有血跡有泥,包括他的腿上還纏了布,從那血跡來看應該是受傷了。
我頓了頓後又道:“隻是腦袋有些糊塗。”
他愣了愣後釋然的表情:“不要緊,我再作一次自我介紹:我叫何知許,是你……是你的前老板,有一家咖啡廳。你叫.……”
“這個不用了,我叫常願。”還不至於到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的程度。
他輕笑了下,伸手到我的頭上方時頓了頓又縮回了掌,“你醒來就好,其它的事會慢慢想起來的。”我看了眼他垂在身側的手,剛剛他是想來撫我的發吧。
何知許並沒有騙我,確實那些模糊了的事慢慢回到了我腦中,是在天明之後。
他用一些木頭紮成了一副擔架,然後用樹枝將我攔腰綁在上麵,在擔架的前麵有一根用樹枝扭成的圈繩被他繞在肩頸。看他這副熟練的架勢,顯然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被拖行的進程中我看著頭頂的藍天,依稀間記得也從這樣的角度看過天,隻是是從山峰的豁口,看到的天也並不藍。接著就慢慢想起了那是怎樣的一片天,想起了那是怎樣的一副場景,也想起了那個似虛幻也似真實的漩渦世界。
突的頂上藍天被一張很大的樹葉給遮擋,不知何時身下的擔架已經停了,何知許回身蹲在我的頭前方位置詢問:“為什麽一直盯著太陽看,不刺眼嗎?”
目光轉到他臉上,一片白光裏模糊的輪廓,確實刺花了眼,隻是我根本就沒有在看。幽聲而問:“其餘人呢?”
靜默半刻,何知許問:“你想起來了?”
我半牽唇角,本就沒有遺忘,何來想起與沒想起。之前是因為腦部缺氧太久導致思緒不通吧,哪裏有那許多的偶然與失憶,在這裏發生的事每一件都印刻在心底。
何知許頓了下回答我剛才的疑問:“我不知道,在你們下樹洞後那棵老樹驟然間枯萎並沉倒而下,見樹根底下是中空的我就爬了進去。當我找到你的時候就見你一個人全身濕透,漲了一肚子的水,可我在附近並沒找到水源,而且……”
“是不是當時我沒有呼吸卻還有心跳?”
“你怎麽知道?”
我閉了眼沒有再開口,我當然知道了,因為已經“死”過一回了。我需要不受幹擾地仔細分析一下:首先剛剛由何知許的提醒,我看到了陽光從而刺眼,記得在漩渦的世界即使有看到頭頂的天,但卻從未見過陽光,所以可以用此來區別真實與漩渦世界;其次我兩次在水下遇見漩渦,以為會溺斃但都被救了起來,前一次是道非,後一次是何知許,而他們發現我的地方卻都不是水中,而是在其它地方。
關於後一點之前已經有深思過,並且得出結論。在這片地域裏存在很多個能夠通往漩渦世界的口,不同的人進不同的位置,或者更形象點來說幾個入口是平行空間。
好了,分析到此處就隻剩最後一個點了。
一直壓抑著、克製的東西在心底滋生,閉著眼都覺得酸疼。明明我是躺在古羲身上的,為何這次與上次不一樣,醒來卻沒有了他?
恨不得讓何知許回到發現我的地方再去仔細找找,是不是古羲被那漩渦的吸力給吸到某個角落裏而他沒有發現?可這顯然是空想也不可能的事。
倒不擔心古羲的生命安全,因為我能醒來不死,他也一定可以。我擔心的是漩渦的力量不知道將他帶到了哪去,更害怕假如這個空間已經從漩渦世界出來了,萬一單單隻有我一人回來,而他還留在那個空間呢?
想到這不由身體裏感到寒顫,不是這樣的,一定還有我沒想到的地方。
就比如為何那棵千年老樹會在我們下樹洞後突然枯萎傾倒,阿元和道非他們去了哪裏,還有樹倒後秦舟那些人呢?這一個個疑問都找不到答案。
鼻前聞到一股沁香,我睜開眼,深棕色的一小片巧克力就在唇邊,抬起眸是何知許溫和的眼神,他說:“吃點補充能量,我們盡量多趕一些路要出了這林子才好。”
“你呢?”我問。他本沒反應過來,怔愣後立即道:“我早就吃了。”
到得快天黑時,何知許沒有再繼續走,將我從擔架上給解綁了下來,其實隨著時間流長我的體力也漸漸恢複,主要還是胸腔劇痛,應該是被水嗆到時給嗆傷了。在他攙扶下我坐了起來,又接過他遞來的水喝了幾大口,卻發現水壺要見底了。
他就著我喝過的瓶口也沒擦就把餘下的水吞咽而下了,然後從兜裏掏出小半塊巧克力塞在我手裏道:“你先吃著,我去找找四周有沒有水和野果。”
他在離開前還折了一些樹枝堆疊在一起,然後點燃架起了篝火。隨後才一瘸一拐地朝著某一方向而走,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有些怔忡,但我沒有出聲喚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