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純粹
我腳下輕輕往旁挪動了一步,剛好看到古羲側後的臉,似看到他微微一笑,“還記得我?”
謝小琴的眼淚滾了出來,抽泣著說:“怎麽會不記得?你教我進這通道,教我如何操縱祭盤,我都做到了。你說將來會有一個叫梁淺的女人來,從她身上能得知那些碎片的秘密,我真的把她等來了。但是我沒能幫你得到秘密,你會怪我嗎?”
“不會。”古羲淡淡的開口,又淡淡而問:“頂上那塊牌子我讓你藏好了,你藏哪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不知古羲以何方法讓謝小琴將他給錯認了,而他的目的顯然是要追查那曾經用來覆蓋在上的青銅方器。恐怕他與我之前的心思是一般的。
但見謝小琴眼中露出困色:“牌子?”她劃轉目光看向那頂壁,“什麽牌子啊?羽哥哥,我不明白。”
這時我又悄悄挪動了一步,能看到古羲的側麵了,隻見他眸光微微一閃,卻道:“算了,我那屋子可有幫我打理?”這回謝小琴破涕而笑了:“當然有,我基本上每隔三天都會去打掃一次,這裏每隔一周也會下來察看,就是來鎮上的外地人不多,鎮上的人不好經常動,所以新鮮血液會隔上很久才能補給進來。”她說到這顯得很忐忑不安,“羽哥哥,是不是因為我做得不好才會導致這裏顏色從綠變黑?”
古羲沒有回她話,一副若有所思狀,使得謝小琴越加的恐慌,想要伸手去抓他的手,可是她那被插著管子的手隻微微抬起就無力地摔落在地了。她的眼中露出淒楚,眼淚再次縱流哽咽著說:“羽哥哥,我知道是我錯了,你讓我幫你守住這地方十五年,還沒到時間就被他們給毀了,我該怎麽彌補你告訴我?”
“小琴.……”古羲剛喚了她名字,就見謝小琴的神色一變,像是從夢中醒過來般驚愕地瞪著他喊:“你不是羽哥哥!”
我看到古羲在瞬間氣息一變,眼中浮出邪氣,嘴角也噙了他慣常的諷笑,“稱呼不對?”
謝小琴滿目恨意,卻像是被抽走了渾身力氣般,再說話已經氣若遊絲:“羽哥哥根本就不是喚我小琴,我這謝小琴的名字也是為了糊弄老家夥而起的。”
“那他喚你什麽?”
我以為謝小琴不會回答,卻見她將目光再度落在頂壁上,臉上慢慢露出笑容,眼神中透出一絲甜蜜,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緩緩飄來:“他說願我長大後像羽毛一樣輕盈飄逸,所以就用了他的字給我起了名字,羽哥哥,小羽好想你.……”
原來給她起的名字是叫小羽,看得出來她對那人十分依戀。
古羲直起了身,走過來淡聲道:“不用再問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筆友就是那座房子的主人。十二年前她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心思沒可能深沉到那地步,也與你參透的畫意不符,她充其量不過是個被操控的娃娃傀儡罷了。至於謝到源的名字,肯定也是她透露給你筆友的。”
“可她不是說謝家父子不是她親人嗎?那她怎麽會知道謝福原來的名字?”
卻聽古羲回問過來:“誰說不是的?”我一怔,“剛不是謝小琴自己說的嗎?”他抿起唇角,眼神變得特別幽沉靜謐,“當一個人的意識被掌控後,說出的話焉還有真?”
“你說什麽?”我大吃一驚,為他話中所傳達的涵義!
他眸光劃轉向我,“如你所想。”
我真的被震愕到了,他說謝小琴的意識被人操控了,這意味著……她被洗腦?再去看睜著眼一動不動躺在那的謝小琴,艱澀而問:“為什麽那個人要這般做?”
“原因不是很簡單?一是她的智商太低,假若不灌輸她一些必要的訊息,如何能為他所用?二是隻有兩種人是最忠貞不二,不會背叛的:一種是死人,一種是無心人。假如他要即使他不在這裏也掌握絕對的主控權,那就必然要有這麽一個人存在著來為他守住這裏,而且這個人還不能有異心。”
我很難去相信這個滿腹心機利用謝小琴來為其做事的人,就是十二年前曾與我通信的筆友,可是古羲的推斷與判定幾乎就沒有錯過。甚至當初他為我分析時,也懷疑可能是這筆友導致了我對那段記憶的缺失。
再看謝小琴,忽然覺得她很可憐。因為被操控了意識,即使親人在身邊也隻錯當成外人,對於他們的死亡更是不屑一顧。單從她剛才錯將古羲認成是那個叫羽的人的神態與對話,就能看出她對這人是有多依戀,恐怕兒時的崇拜以及被操控,在這十二年的枯守中都轉化成了癡戀,但那個人卻是從始至終都隻在利用她罷了。
我忍不住去抓握古羲的手臂,語帶懇求地說:“你想辦法救救她吧。”見他搖頭,以為是他不想救,手上不由加重了力,“她身上還有很多可詢的,比如那個叫羽的人長相,還有她從我這得到碎片的秘密後要怎麽交給他,或許她有那人的聯絡方式呢。”
腦中翻轉,我得多找一些謝小琴身上的價值才能打動古羲,卻聽他斷然道:“她不可能有聯絡方式,一個在十二年前就將一切安排好的人,是不會留下任何自己痕跡的。秘密的交接,自有其方法,既然都等了十二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三年到那十五年之期限。另外,”他頓了頓,深深看我,“不是我不想救她,而是她已經死了。”
我徹底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扭轉頭去看謝小琴,她還睜著眼啊,臉上甚至沒有半點痛苦之色,還帶著向往與憧憬。可是.……她的胸口不再起伏了。
不相信地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都感覺踏在心尖,有種心弦要斷的感覺。終於走到了跟前,蹲下身,手慢慢伸向謝小琴的鼻前,在這過程的每一秒我都期望著她突然發難,死亡隻是她想翻盤的假象。
可是等我手停在她鼻前長達兩分鍾之久,也都沒有感覺到一絲氣息出來,我的心也變涼了。相比謝福父子和老謝頭,對謝小琴我真的沒有太大敵意,哪怕她曾用偽善的麵具對我,哪怕她曾對我設局。
總說人心貪婪無度,就像謝福那三人。可謝小琴在這樣的環境下,哪怕行著暗中操盤的事,卻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她隻為一個活在她回憶裏的人。
或許,這才叫真真正正的純粹吧。
我控製著手不輕顫,緩緩移到上方將她沒有閉上的眼闔上。心底暗暗發誓:小琴,等有一天見到你的羽,我一定讓他回來看你。
靜默回流,空間除了頂上那液體滾動聲,再無其它聲息。等我麵無表情直起身時手上一暖,我側眸去看古羲,他的臉在暗光裏顯得有些清冷,眼神晦暗不明,輕歎了口氣回握了回去,就知道假如我不服軟這個男人會生氣。他看我對著謝小琴的屍體沉湎這麽久,一定以為我在怪他剛才太過狠,可是我又焉是不分好歹之人?
對謝小琴固然有著憐惜,可當時處境假若任由她將管子插在古羲手腕,那麽現在躺在這的就是他了。孰輕孰重,自當分明。
古羲在我回握了掌後就將我拉靠在身前,低眸凝進我眼睛深處,直接表述:“我不喜歡你用剛才的眼神看我,以後不要這樣。”
“.……”好吧,這人霸道野蠻到連我的眼神都要控製了。
他見我不語,挑了眉再次確認:“聽到沒有?”
“知道了。”真是敗給他了,趕緊轉移話題:“你為何如此肯定那個叫羽的人不在這鎮上了?”他沒有立即答我,黑眸緊盯了我半響才道:“如果他還在,自有能力將這裏保持原狀。既然給了謝小琴十五年之期,就意味著他在離開前已經算好一切了,這是一個心思深不可測的人。”
從古羲口中能出來這樣的稱讚當真不容易,也意味著這個羽確實不簡單。
假如我從畫中涵義推斷正確,此人比我略長了四五歲左右,那他十二年前也就十八九歲,那時候他就能布置這一切,不知道現今會是怎樣厲害的角色了。
換言之,到謝小琴這,我這個化名謝到源,實際叫羽的筆友的相關線索都斷了。布林鎮上所有知道這地下圍城的人全都死了,現在就隻剩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