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人類的聲息
微不可查的腳步聲走來,從昏暗走入光影的他眼神特別幽沉,我走上前用手佯遮了折他的眼說:“再走一次,但是這次你先閉上眼,方向我來選。”
他眸中疑惑一閃而過,但在兩秒之後就閉上了眼。我拉著他站到一個方位,深吸一口氣將燈光滅掉,說:“開始吧。”
這一次仍然是古羲拉著我在走,但比起剛才的速度有所放慢,似乎那焦躁的心緒已經被他平複了。不出所料,在差不多的時間裏我們又一次抵達了城牆邊。我輕捏了下他的掌心,用安撫的口吻道:“再來一次,還是按照剛才的方法。”
他定視了我一秒,沒有開口詢問再次閉上了眼。
來來回回的我們已經走了有四五個小時,腿腳會覺得酸澀,但是我心裏卻在逐漸清明。或許我做不到古羲的丈量步伐,但至少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
城牆之下我打開燈,微笑著問古羲:“有發覺到什麽不同嗎?”
他的幽眸掃過一眼城牆,默然等著我的下文。
這次換我拉了他的手沿著城牆走,一直到石門前,古羲的目光始終都落在我的臉上。也不去看他,伸手在石門上摩挲了片刻後道:“當初的工匠巧奪天工,能夠將每一塊石頭和沿縫都做到無一二,殊不知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模一樣的石頭。”
古羲一點就通:“這不是我們進來的那扇門?”
我抿唇而笑,“石頭就像木頭一樣,都有著自身的紋理,哪怕表麵打磨光滑,卻也難掩其中的雜質。不是我們的方向有了錯誤,而是這個地方有這樣的城牆與石門不止一處。”
“東南西北?一共有四堵牆?圍城……”
與古羲說話的好處是,基本上都不用我太過語言描述,他都能循著我的思路自個往下深入的想。通常有時候比我還要更能才思敏捷,就如剛才,我隻是想到這城牆其實不止一麵,是前後左右都有一麵,可是他說圍城……我猛然間頓悟過來,是啊,這個地方就像是古時候的一座城池,如果不是環山而抱,為了防止有敵來犯,就會在城池的四周都建上城牆,而這四扇石門顧名思義則就是城門。
先不去思考這個地下空間存在了多久,它用四堵城牆將之圍起,中間卻除了一座房屋外四下都是荒蕪,充其量它也隻能算作是一座空城。
如果是我,曾生活在這樣一座空城中,也會覺得絕望吧。
從方位判斷這個石門並不是與我們進來那處相對的,應該是左南方。不管是依照古羲之前的理論,還是頂上布林鎮的走向,都應該往正西方而行,才能找到那扇藏於旅館地下密室的石門。剛剛犯的錯誤是看到一長片城牆就想當然以為回到了起點,卻不曾想這裏有四麵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城牆與石門,這是在內裏。而外圍因視線受阻無法看到,從而就產生了盲區。
發覺古羲有一會沒說話了,按理解開了這個謎團他會有所行動。我側轉眸去看他,見他神色比之剛才還要嚴峻,不由問:“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他像是被我的詢問打斷了思路般猛的一抬眸,眼神中寒光凜凜將我嚇了一跳,無名懾縮。
下一瞬,他就一把拽了我沉喝:“快走!”我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拖著跑起來,別說經過五個多小時的走路,就算精力充沛時我也不可能跟得上他的速度。在一個踉蹌後,被他長臂攬住了腰,幾乎是被他提在身側腳下騰空了在疾奔。
我不明白為何他要如此著急,但心知他不可能會在這時候開玩笑,必然有什麽事即將發生或者已經正在發生。
到後來我似乎也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不尋常,看古羲的臉色更沉了,恐怕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這般焦急。手電光照處,城牆在即,兩扇緊閉的石門也安靜出現,這個方位正是正西方的。我本還在想這石門要怎麽去開,因為剛剛我們都有推過,全是推不動的,想著恐怕有什麽機關觸動之後才能。
可見古羲箭步衝到跟前時,抬起腿就朝石門踹了上去。看得我不由瞪大了眼,他竟然是用最野蠻的方式?!他的軍靴鞋底敲在石門上咯咯直響,沒想那石門被他幾下用力踹踢後果然有了鬆動,他將提著的我放下,並對我叱喝:“你推左邊,我推右邊,一起使力!”
我立即使出渾身力氣去推石門,可那石門竟然像有千金重一般,倒是聽到古羲那邊有了石頭與地麵打磨的聲音。原本我想脫開他的手用雙手嚐試去推,可他握的極緊,並在發覺我掙動時沉令:“不準鬆手!”聞言我隻得放棄,索性將身體抵在石門上,剛要發力就覺古羲將我往旁一拽推出了剛剛被他推開半邊石門的缺口,緊隨著他也鑽身而出。
轟隆一聲響,石門在身後被關閉了。
我即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會生出後怕,想著萬一沒從石門裏出來後果恐怕難以想象吧。一轉頭發現古羲的額頭沁出了一層汗,神色卻是鬆緩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般一副如臨大敵狀。剛想開口詢問,就被他用手指點住唇製止我說話,隻聽他說:“你仔細聽。”
凝神細聽,並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啊。不過轉瞬我就色變,不是因為有什麽可怕的聲音傳來,而是腳下平地在搖晃,頭頂傳來東西砸落摔碎的聲音。
這是……地震了嗎?
古羲攬了我往石門上傾靠著,無論腳下如何搖晃,至始至終他都沉穩若定,連帶著我也始終平穩地依在他身側。震動大約持續了有五分鍾之久,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我沒有經曆地震的經驗,隻從電視裏看過當年川地的那場鋪天蓋地的大災難。單憑目前所見,至少沒有像電視上放的那般房屋倒塌、滿目蒼夷,不知道這算是幸嗎?但也不知道是否下一秒這裏就會塌陷,所以我一動都不敢動,隻心有餘悸地側耳細聽,不放過絲毫聲息。
“害怕?”耳旁傳來古羲的低詢。
我看了看他的黑眸,誠實點頭。他又問:“那你聽到了什麽?”
遲疑了下,“你是說剛才還是現在?”見他隻是挑了挑眉沒有作聲,我隻得道:“剛才你讓我聽時什麽也聽不見,後來就地下搖晃了,頂上各種東西砸碎的聲音;現在.……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哭?我突的反應過來,抬起頭看了看四下,又再看四周,“這是……”
他淺抿唇角,低聲道:“我讓你聽的就是這人類的聲息。”
愣了愣,他的意思是……“我們安全了?”那東西砸碎聲、那哭聲,這裏是謝小琴旅館底下的密室!
古羲輕車熟路地推開頂上的隔板,兩人相繼爬出後就看到一個像是被掃蕩過場景,什麽桌子椅子的都翻到在地,地上都是一些酒瓶花瓶的碎片。走到旅館大堂,隻聞嚶嚶哭聲,卻不見謝小琴的人,而那張吧台也橫倒在那。
聽了有聽,才發現小琴原來是被壓在了吧台下麵。
我連忙上前想要把吧台扶起來,沒想那吧台極沉,隻得喊古羲來幫忙。他凝了下眉,不太情願地走過來,等扶起吧台後見謝小琴縮在一角很是可憐的在渾身顫抖,眼睛裏全是驚懼。
看樣子她是嚇壞了,連我伸手要去扶她也都往後退避著躲閃。
好一會才終於認出是我,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大哭起來,嘴裏含糊說著什麽也聽不清。大抵是說突然間地震她沒地方躲,隻能躲在吧台後麵,沒料吧台也倒了。
安撫了一會,等她情緒緩和下來我與古羲才走出旅館。街麵上也是亂了,自行車、電瓶車都垂倒在地,人們慌亂奔走,誰也沒多餘的心思去注意別人。
隻走出幾十米就聽到有人在喊:“學校的房子都塌了!”立即就見有人往東而奔,我們隨在人流中很快就到了校門口,卻見鐵欄校門已經扭曲了歪倒在那,而裏麵的教學樓則已然不存在,變成了一團碎石散塌在那。
說不動容是不可能的,從現在算起昨天白天我都在這裏,而到晚上時在那地下整整呆了一夜。旁邊在議論紛紛,都感歎幸虧是暑假,要不然孩子們與老師全都要被壓死了。
隻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為何鎮上的房子都沒有倒塌,唯獨這所學校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