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反複小人
古羲說:“別小看這一堆堆沙壘起的建築,每一座裏都浸透著活人血,以血氣來運轉引流整個空間的機關。它在被堆砌而成的第一天,就先飲主人之血,固本歸元。此後需常常飲活血,否則一旦沙粒因風幹而有所坍塌,那麽從下到上將都成廢墟。”
我的手不由一抽,還隻當是因為地底環境潮濕,然後漸漸將其風幹凝固,卻原來真正讓其凝固的是活人之血。想到剛剛一手一手把沙座給複回原位,不知拿捏過多少個人血,頓然間覺得雙手開始發涼,恨不得立即去洗上幾十遍。
“知道為什麽我們的影子會出現在這沙盤上嗎?”
聽著古羲的問題,我還是搖頭,這也是我想不透的。剛剛謝父已經被古羲踩在腳下,手電筒也到了他手上,光聚全部凝在沙盤上來為我講解的,這樣一來我與他都是在光束的背後。按理說不可能成影到沙盤之上,可我看那石盤位置依然有我們的影子,甚至謝家父子和老謝頭是躺倒的也以同樣方式承影其上。
“因為我們腳踩的地麵是黑光礦石,頭頂也是。你以為的黑暗並非真的是暗,那是被黑光反射之後造成的視覺假象。”
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驚愕了,從沒聽說過還有黑光礦石這種東西。可就算真是這原理,那為什麽.……“我們的影子會這麽小?”
“原理還沒想到?每一塊礦石都有很多麵,每一麵就像是一麵鏡子,隻要經過人為打造,就能使其在空間中出現的人通過多次折射影子到這沙盤上來。就好比你現在站在這處,它成影於沙盤可能已經經過了幾百次的折射才有現在的效果。”
呃,我感到困惑:“為什麽不直接利用頭頂的礦石承影呢?”
古羲微牽嘴角,“完美。假如直接承影,那麽我們的影子就會將沙盤遮蓋,與它的比例不一致了。為了達到完美契合,必須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投射。”
我覺著這個造沙盤的人是個強迫症極其嚴重的人,也是個奇人!對,沒錯,是個奇人。“要把整個空間的每一處所折射到沙盤上的人影都保持比例一致,這將是何等工程啊?”我感慨無比的說。卻被古羲給否決了:“沒那麽複雜,最簡單的物理學原理,城牆之外隻需要一塊足夠大的光鏡,能夠囊括各個角落折射而來的人影,它再通過反射回到石盤正上方的特製凹鏡,成影在石盤上的將都是統一大小的人影。就除了我們所站的位置比較複雜一些,需要通過各種角度的計算才能達到完美。”
我已無語凝咽,覺著這個造石盤的人固然神奇,眼前的古羲比之更神奇。他居然能如親見一般都娓娓道來,我都懷疑自己和他是不是走同一條道進來的了。
問了一個始終猶疑的問題:“你是不是能看見?”
問題一出來,古羲就諱莫如深地笑了下,轉而卻道:“看不見。”
“可是你為什麽能知道這些,而且還能躲過困龍陣裏的那些危險?”
他給了我一個玄到不能再玄的答案:“感覺。”
好吧,感覺。
我懶得再追問,反正假如他不想說就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索性轉移話題,朝地下的三人比了比,“現在要拿他們怎麽辦?”
“一直都是拿別人的血來祭沙盤,這次不妨用他們自己的血試試。”
我心中凜了凜,想勸可是這二人實在罪大惡極,尤其是若我與古羲要去別處探查的話,無論是帶上他們還是留下都是個隱患。
正在我遲疑間,隻見古羲身形疾閃,兩聲悶哼之後,謝家父子都不動了。我心頭驚跳不已,腳下無法控製地邁近一步,但發現他們二人胸口還有起伏,不由暗鬆了口氣,古羲隻是把他們給打昏了。然而當看到提著謝父的領子將人拽起來時,我再也忍不住開口了:“你真的要用他們的血來祭這石盤?”
哪料古羲咧了咧嘴,笑得很自得地道:“就知道你還會婦人之仁,這兩人已經接二連三反複小人了,我自然得把人給綁起來了。”
聽他不是真要實踐那話,我就沒任何意見了,但是要上哪去找繩子綁人呢?他也不解釋,隻提了謝父走進暗處,過得片刻又走過來把謝福和老謝頭分別都提了過去,再回來時兩手空空,拿著一塊紗布在擦拭,一副很嫌棄被那三人給髒了手的表情。
我往那處探看了下,也看不見暗處情景,心說隻要沒殺人就行。古羲終於把手擦拭滿意了抬頭幽然而問:“要不要去別處轉轉?”
我一愣,轉而失笑。恐怕也就他古羲能把這種地方說得像是隨性的街頭逛街似的,很認真地點頭,“當然要。”
離開石盤時我又特意縱觀了一眼那上麵的沙盤,這才跟著古羲往深處而行。
如果說沙盤是這個空間的縮略圖,那麽我眼前所呈現的就是具體的場景。這個空間因為有空氣的存在,古羲又說此處並非真正黑暗,所以看到植物花草時我也不覺得奇怪了。但是當看到一座房子前,滿地的白色花朵時,仍然禁不住驚愕地瞪大了眼。
與古羲第一次見麵的場景我至今都沒有忘記,他坐在幽暗不識的樹上,突然出聲嚇了我一跳,問我花台裏的白花是什麽花。而那花與眼前的一樣,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水晶蘭,卻也有個詭異的名字叫死亡之花。
唯一的區別是,相比於古羲那花園裏的,這裏是那十倍。
我發現就連古羲也收起了隨性的表情,諱莫如深地盯著那些水晶蘭若有所思。白色的花朵晶瑩剔透,在手電光的照射下幾乎成透明狀,會覺得格外的妖冶。
視線從水晶蘭移向後麵那座房屋,試想假如曾經這裏有住過人,那麽一個住在被死亡之花包圍的房子裏的人,心境是怎樣的?
手被一拽,就覺身旁影動,古羲已經拉著我往房子走。他並沒有顧忌會踩到那些花,可我莫名的在腳踩在水晶蘭上時會覺得心慌。房子是比較陳舊的構造,灰瓦灰牆,黑幽兩扇式的木門,門上還有兩個門環,但沒有上鎖。
推開木門時吱呀聲響,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麵而來。我遮了遮鼻定睛去看裏麵,突的全身都僵住了,這個屋子.……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走進屋子,環目四下,越看越心驚。
古羲察覺到我的異狀,在耳旁問:“怎麽了?”
我顧不上答他,推開了屋內唯一的一扇木門,目光凝定,心裏有個聲音在蠢蠢欲動……
果然如此。
古羲隨在我身後走進來也是一愣,遲疑地低喃:“這房間怎麽……”
“是不是覺得熟悉?”我回頭問他。
幽色瞳眸青光閃過,“那幅畫?”我抿唇而笑,古羲或許對畫不在行,但他敏銳的直覺卻是別人不能及的,哪怕這房間的場景與筆友的畫完全不一樣,可是他卻也察覺到異樣了。
那幅我用來推斷筆友年齡的畫,畫中隻簡單幾筆勾勒了一個房屋的場景,然後是一個少年的背影坐在一扇封閉的窗戶前。整個畫的色調沿襲一貫風格,以暗色為主。這一幅是筆友用到場景最多的一幅,但與這個房間卻有出入。
我讓古羲坐於桌前,他難得順從地聽我的話。等他落座後,我抬起頭,臉上露出微笑,答案都在這裏了。
也是得虧之前關於石盤的原理弄懂了,我才第一直覺就反應過來。整個屋子裏的擺放與布置,看起來與畫中完全不一樣,桌子放在正中間,被封閉的窗戶是在後方,左右兩旁的衣櫃也非靠牆而立,都雜亂無章地隨意擱置。我敢肯定,哪怕任何一人曾看到過筆友的那幅畫,走進這裏也不會覺得是畫的這裏。
關鍵在於,頂上那塊約一平方米的黑光礦石,它就像一個立體的鏡子一般被鑲嵌在屋頂的梁柱之間。而所有看似雜亂無序的布置,一旦反射到它上麵,就呈現出筆友所畫的景象了。包括古羲往桌前一坐,剛好反射於那黑光礦石裏的是他的背影,而隔了有五六米遠的窗戶就像近在身前。
至於進門的那間,倒不是以這原理。我之所以會一打開門就身體僵住,是因為目光一觸及屋中場景,各種翻飛的影像就會在腦中。不是我曾來過,而是筆友的畫風以及他藏在畫中的意境,與整個屋子都吻合。
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十二年前筆友曾在這裏過。
他借用了謝福的名字給我寫信,而郵局的底下有個密室,相信一定是與這空間相通的。筆友從那扇門出去到郵局,將信投遞而出。但是為何他要將那些碎片隱藏在畫中呢?這個疑問仍未得到解決,我在屋中並未發現有老子騎青牛的那幅圖。
還是說這間房屋隻是筆友生活的地方,另外還有別處隱藏著一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