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不省心

  我不由僵住,驚愕地看著眼前的老人,有些不敢置信的:“你是謝到源?”


  “太久沒人喊過我這名字了,要不是你提起,連我自己都快忘了。”聽著老校長如是說,我仍然無法相信,堅持追問:“那平常別人喚你什麽?”


  “退休前喚謝書記,退休後就是謝校長了。”


  沒有半點的虛張聲勢,甚至眼神都變得沉著平靜,這是曾經在位當權、即使隻是這麽一個小鎮,也都會修煉出來的素養。我無法再質疑,可是,這怎麽可能?無論從信件文字還是那十幅畫透露的訊息,謝到源都不該是這麽老啊。


  而且很顯然他以己來反駁論證我說謊,恰恰證明了他從未寫過信。


  “那有可能是誰冒充了你的名字呢?我是初中交的筆友,對方應該與我年齡相當,那時候交筆友流行用筆名,可能他想不到好的筆名就用了你的名字。”


  這是我覺得唯一可以解釋的通的理由了。


  可是老校長卻又一次笑了,笑得讓人感覺渾身寒毛豎起,“如果我說這名字除了我兒子,整個鎮都沒有人知道呢?”


  “怎麽會?”


  “因為,”他露出一口白牙,眼神讓麵目看起來猙獰,“我是個死人。”


  渾身一顫,寒意從心底深處冒出來,並且快速蔓延全身。我當然不可能會真的信了鬼魂之說,眼前此人即使沒有真正接觸過,也看起來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真正讓我害怕的是他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什麽樣的人是個死人?

  一沉念,腦中有個答案成型:一個本該死的人。


  我想盡量讓自己冷靜,可出口的聲還是帶了顫音:“你犯過致死的罪案?”其實我想到糧油店大叔躺在那被雜物傾軋,更想問的是:你殺過人?


  “丫頭,不是我不想放過你,而是,你知道的太多了。”老人用憐憫的眼神看我,像看待一個死人一樣。而就在他開口說這些時,謝父已經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把匕首。


  盯了眼那冷光凜凜的刀刃,在前不久我被梅九姑同樣拿著匕首架在脖子上,沒想到今天又一次要麵臨它。而上次梅姑或還有顧忌不敢真的殺人,可這兩個人卻已定了殺念。


  其實當聽到他說他是個死人時,就知道他從來就沒打算放過我了,哪怕我說得是另外一個名字。無畏地看著謝父慢慢走近,我問:“還是那個問題,小琴知道嗎?”


  謝父頓了頓,陰沉而答:“今天以後你不過是旅館裏一個賴賬而逃的客人。”挑了下眉,這是將我失蹤了之後的理由都已經安排好了?我諷笑著道:“既然你想保全小琴,就不怕雙手沾滿血腥而報應在她身上?”


  “你胡說!”謝父大怒。


  而老人冷笑著在旁插話:“報應?天元,這種事聽聽就行了,否則我老頭子都不知道要遭報應多少次了。更何況小琴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別跟她廢話了,動手吧。”


  我見謝父的情緒又壓了下去,不覺也冷笑了起來,“確定小琴永遠不會知道?那站在門外的人是誰?”這次我話落令兩人都變了神色,並且同時轉身,謝父更是驚急地衝向門邊去開門,時機剛剛好,我朝老人一個猛撞。


  對方不防我還會反擊,被我直接撞摔在地。謝父聽到身後異動本能地回頭,看到這一幕後驚怒交加,可他卻仍在遲疑到底是去開門還是要返回來抓我。


  要的就是他的遲疑!相比老人,謝父的心防要薄弱許多,他的女兒謝小琴是關鍵點。


  我乘機朝老人撲去,雙手要去扼他脖子。無疑他是主心骨,謝父都聽他的,隻要把他給製住了或許還能一搏逃出這所學校。相信隻要到了鎮上,他們就不可能再明目張膽地殺人了。


  然而我低估了一個看似六十多歲的老人,居然在我下撲之時他一個翻滾躲開,並且剛好是滾到雜物堆放處。反應極快地抽起一張長椅朝我甩來,勁道雖不敵壯年男子,但也成功阻隔了我的行動。並且他看到了那雜物坑裏的情景,怒喝:“天元,快滅口!她發現老賊頭了。”


  這時謝父已經拉開了門,並看到門外空無一人後驚怒交加地衝過來,左手中的匕首高高揚起,右手又一次探向我的頭發欲圖像上回一般製住我。


  我欲避閃,可後有老人用椅子拍打,前有謝父如攔路虎將我困在中間,眼前那匕首毫無顧忌地朝我刺來,雙拳不由緊握起來。


  突然蕭冷低回的嗓音帶著譏諷不知道從哪傳了出來:“刀子如果敢紮下去,信不信你很快就都變成死人。”


  是古羲!我驚喜地環看四下,這聲音不是來自門外,可是整個房間沒有地方再藏人了,他在哪?

  無論是謝父還是老人,都同樣被驚到了。他們可能怎麽也沒想到這屋子還有第四個人,不,是第五個人才對。我當然不會笨到如此良機還坐以待斃,一個閃身先避開了謝父的刀。


  謝父反應過來疾步來追,突聽身後老人喚他名字:“天元。”


  我心中一動,第一次聽到那沉鶩若定的老人語音中有了不穩,甚至可以說帶了輕微的顫音。明顯謝父已經停了腳步不來追,我乘機跑到了門口掌握住有利地形。這才回轉過頭,初看並沒發現有什麽異常,老人像是經過剛才連番甩動長椅脫力了坐靠在雜物堆上喘氣,可是我看他的表情卻比之前要僵硬。


  再仔細看時,瞳孔不由收縮。在老人的脖子上,纏繞了一根遠看難以分辨的透明細線,是剛好陽光照在他的側麵,使得細線微微閃光。


  這才恍然他在喘著粗氣並不是因為脫力,而是那根細線將他牢牢桎梏住了。但凡細線收緊,他就會窒息而死。我往旁邊輕移腳步,看清細線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後從後延伸進了桌椅堆中,而那裏麵躺著糧油店大叔。


  忽然間腦中回思剛剛古羲驟然冒出聲音的位置,似乎就近在耳旁。聲音之所以難辨方位,是因為它傳播的距離太短以致於讓人來不及捕捉。


  而當時我與謝父等三人也都在雜物堆旁邊。也就是說,他很可能就在那裏麵!

  有個詭異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但很快被我否決。雜物堆裏就隻有糧油店大叔,那空間也容不下第二個人,所以我剛才想莫不會是古羲易容成了糧油店大叔。但轉瞬我就推翻了這念,易容術之類是被電視劇和小說誇張化了的,其實就是一種化妝技巧。但是人的臉型有長有短,有大有小,想要複製另一張人臉很難,這還其次,最主要的是身形。


  古羲那麽高大是怎麽也不可能縮成糧油店大叔那般體型的。


  正在我腦中快速翻轉著這些念時,突見謝父身影一動就要往前撲,但被那悠悠緩緩的語聲給遏止:“再進一步,他脖子就要斷了。”


  這回我聽得清晰,古羲真就在那堆雜物後麵,而且隨著他話音一落,老校長的脖子上出現了血痕。終於那眼鏡背後的雙眼露出了驚恐,到底還是沒有人不怕死的。


  謝父不敢再動,怒聲喊:“出來!鬼鬼祟祟的躲著算什麽好漢?”


  “鬼鬼祟祟?”一聲冷哼之後,頎長的身影從雜物堆的中間出現,“裝神弄鬼不是你幹的事嗎?一個連女兒都不敢認的人。”


  謝父神色瞬間變得慘白,可卻不是因為我以為的,他竟是驚愕地質問:“你為什麽能出來?”那方笑得冷冶的人自然就是古羲,他眉色未動地反問:“我為什麽就不能出來?”


  “不可能……”


  我聽著有些懵懂,聽謝父的話意好像是曾將古羲困在了某處,並且覺得萬無一失。可是古羲卻自己出來了,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那之前他是被困在了哪裏呢?


  隻聽他淺譏出聲:“你們以為區區一個困龍陣就能將我鎖住?”


  老校長麵色大變,驚駭而問:“你知道困龍陣?”他問著話時不能回頭,隻能僵著脖子。而古羲根本就沒理他,側目向我看來,蹙了蹙眉輕斥:“你怎麽就這麽不讓人省心的呢?”


  我也想要省心,早知道他安然無恙就該留在旅館裏等著,不然也不至於落得差點丟了性命的下場。可誰會料到後事呢?就像我看著他,至今仍然沒想出來他到底怎麽藏進那堆雜物裏的,總不至於有什麽縮骨功吧?不由上下打量他,心中失笑,他這長手長腳的能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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