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醉酒
古羲不再給我機會繼續這話題,把煙按滅在桌上後就起身拉開移門走了出去,留了一室清撩於我。歎了口氣去看窗外,暮色已經籠罩下來,整節車廂都聽不到一絲人聲,靜寂讓人感到心慌,茫然與焦慮的情緒,像這暮色浸沒我的心頭。
古羲的改變,我就連想假裝看不到都難。以前的他脾氣或許乖張,偶爾也跋扈,但大多數時候都是攏著一層麵具,也讓人看不透乖張跋扈是真實性情還隻是他其中願意展露於人前的一麵。而現在的他,心思依舊深沉卻極富侵略性,就像揭了層層麵具,喜怒形於色,詭變是他,強勢是他,狠厲亦是他,這些都是他不同的麵,全都表露給我看。
更甚至,袒露他的心跡,向我直白表述鹿野於他確實構不成威脅,但因為我們曾經有過一段,光憑這一點,就過不了他那一關。
這是他陳述感情的一種方式,隱隱的意味,暗藏的警告。
要說我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可內心深處仍有著彷徨,看過他這麽多麵,尤其是今天那血腥的一幕想起就讓我感到寒顫。或許有一句話他說得沒錯:他並非我的良人。
曾經看過一本書裏的一段關於良人的話,記憶猶深。
“去愛一個良人吧,
他願意陪你從唐詩讀到宋詞,從戲劇唱到歌曲,從拉薩走到三亞;
陪你從青春美少女走到臃腫黃臉婆;
他眼裏會盛著你醉人的發絲和淡淡的癡笑;
他和你談韓劇美劇,他也能講愛恨情仇風花雪月;
他攬你到懷裏不見顫抖;
他真的等你,從人間到桃源。”
這情境多美,哪家少女不思這般良人?剛好那會鹿野與林聲離開了萍城,我看著這些語句心裏又酸又澀,良人.……兩字多難啊。
而今,強勢霸道如古羲,別說做到其中全部,哪怕就是一二都難。
剛巧想到這處,那個非我良人的某人從外走了進來,手上拎了袋子。等他把東西擱到桌上後我不由一愣,時至傍晚,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他去餐廳外帶飯菜也就不說了,居然還買了幾罐啤酒。
十分鍾後,剛剛還在心裏數落不好的人,與我坐在一列開往帝都的火車臥鋪車廂內,一人喝著一罐啤酒,吃著小菜,氣氛難得融洽。
原本我沒打算喝的,是他說假如我不幫他分憂,最後他喝多了酒後亂性可別怪他。
於此我無言以對,但在看他悠悠哉哉在幾分鍾內就喝完一罐要去開另一罐時,還是決定分擔。打小就不太愛喝酒,尤其覺得啤酒好苦,可是卻隨了父親的酒量,很不容易醉,更別說是這幾罐啤酒了,所以我也放膽了去喝。
以前總覺得火車上的快餐式菜品都很難吃,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餓狠了,覺得古羲去外賣的三個小菜味道很不錯。一個是魚香肉絲,一個是宮保雞丁,還有一個是西芹炒百合,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我看古羲的筷子快如雨,之前在他那古堡吃一些山珍海味也沒見他動筷這般勤。不由想起昨晚他去萬達金街找我,意猶未盡地將我剩下一半的湯都給喝光的情景。
忽然覺得,我好像隻喝兩罐啤酒就醉了。
覺著這樣的他即使麵無表情,也不再那麽高高在上。
覺著把酒靜處,心在逐漸放下防備。
後來……我是真的醉了,迷蒙著眼趴在桌上,手邊是已經空了的外賣盒子,還有空了的啤酒罐。想數數古羲一共買了幾罐啤酒,可數來數去都好像數目不對。
古羲還在神情慵懶地捏著啤酒罐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邊送。我伸手去奪,卻發現那罐子早已空了,而他隻是不自覺地重複這動作,心說:他也醉了。
困意襲來,闔上眼就要睡去。感覺身體被挪動,抬了抬無力的眼皮,幽黑的眼近在咫尺,我又再閉了眼,等到被放躺而下時突的心弦一動,強凝意識再度睜眼卻發現身旁沒了人。搜尋四下,模糊的重影剛好隱沒在門外。
腦中慢慢清明,我不是傻子,啤酒的味道是苦的,喝第一口就覺多了一味澀,但在唇齒間又能品出甜來。當時就猜到這不是尋常的啤酒,不是自持酒量可以,而是於古羲而言,若真的想要得到我,但可不必用這種方式。所以我明明有所察覺,還是假裝懵懂無知地喝了一罐又一罐,到後來就意識到自己可能醉了,而他明顯酒量要比我好上很多。
室內已經昏暗了,別樣的寂靜有些抓撓人心。
不想去想古羲這麽做的原因,可卻控製不住地想他走出這扇門後去幹什麽了?最後敵不過心頭的抓撓,從床內坐起了身,落地的腳步微有蹣跚,靜了一瞬站穩後才朝門處走。
拉開移門後微愕,昏黃的車廂廊道裏童英居然守在門外。她扭頭看過來時也麵露愕然,似乎想不到我居然會醒來,下一瞬她就起身走向我:“有事?”
平靜對視中,我答:“去洗手間。”
童英蹙了蹙眉,讓開了身。見狀我扶著車廂夾板而走,留意到她始終跟在身後,這是……要作什麽?走進洗手間,我隻遲疑了一秒,就用方法把剛喝的酒吐出來,涼水撲了撲臉,神智清醒不少。等走出門時看著童英問:“古羲去哪了?”
她麵無表情回:“不知道。”
我頓了頓徑直而走,沒必要再多問。若非古羲早有交代,那麽就是童英沒打算告訴我。
在經過那間臥鋪間時我沒有停步,聽到童英在身後喚:“是這間。”
我頭也沒回地答:“我知道。”
走出十多米就被童英從後拽住,她問:“你要去哪?”我側轉過臉衝她微微一笑,“睡不著,想走一下。這應該他沒有不允許吧?”
她訕訕地閉了嘴,卻在我繼續前走後亦步緊跟。
並非夜深人靜時,但長長的臥鋪車廂卻別樣的靜寂無聲,就好像整個一節車廂都隻有我和童英兩人。就在走到車廂尾部時,童英突的擠身到前將我攔住後平靜道:“就到這裏吧,時間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凝了凝她,又再盯了眼那扇通往另一節車廂的門,沒有強求,回身緩步而走。剛走出幾步就聽身後異動傳來,下意識地回轉頭,隻見那扇緊閉的門被從另一麵推開,長身如玉的身影走入視線內。
他一抬眸就看見了我,目光定了定快步朝我走來。
一聲輕笑從他身後傳來,微轉目光就看到麵含著笑風流倜儻的秦輔,他戲虐地開口:“常小願,你這回趟家可不容易啊,怎麽弄得都是傷?”
臉還腫著,喉嚨口雖沒貼紗布,但那刀口很明顯,都被秦輔瞧了去。
雖然剛吐過沒了酒意,但腦袋還昏昏沉沉的,不想理會他的調侃,也沒去看古羲,調轉身繼續前行。垂在身側的手被抓住,腳下一頓的同時古羲並肩走上來,朝著空間丟下一句:“今晚就到這裏,明天再說。”
“可是老子上趕著跑來找你,都還沒買票呢,晚上我睡哪?”秦輔在後追問。
“這節車廂任君選擇。”
“哇哦,阿羲你到哪能不能別這麽土豪作為?包下一間車廂!也就你幹得出來。”
秦輔的語聲被門隔絕在外,手被握著一直到床邊他才鬆開走向小吧台,那裏還零落了早前吃剩的外賣盒與“啤酒”。隻見他打開了一罐之後,飄了眼杵在原地的我就坐下來又開始喝起來。片刻之後聽他問:“知道這是什麽酒嗎?”
我默然垂眸,焦距隨意落在某處。
“是用英國的一種白蘭地原漿液融合小麥而製的啤酒,秦輔特地讓人訂了一箱,拿過來給我嚐嚐鮮。倒沒想被你霸占了一半,覺得味道如何?”
這人……我該用厚顏無恥來形容嗎?以他的敏銳,在車廂走道間看到我時就已察覺了端倪,也知我在那之前並沒完全醉,所以索性坦白酒液有問題。
白蘭地原漿液……那可是高度洋酒,有的甚至有六十多度,堪比國內的白酒了。難怪我兩三罐下來,人就糊塗了。
很快他那一罐酒就見底了,起身時似有晃悠,定了定,朝著這邊走來。
在離我一步之遠時他突的踉蹌而倒,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卻被他一把抱住了腰。推了推沒推動,反而越發被攬緊在他身前,鼻間一股特殊的酒味,但是我卻忍不住低吼:“古羲,別給我裝醉發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