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想要我救你嗎?
身後傳來古羲戲虐的問聲:“想不想玩玩滑草?”
我訝異地回頭,隻見他從廢墟中翻出一塊門板來,頓了一秒就反應過來他在動什麽腦筋,連忙起身而走,口中也答:“不想玩,我自己走下山就可以了。”
可他的興致上來了哪肯罷休,沒走兩步就被他一把抱起,我驚急而喊:“古羲,你別發瘋!”但等我話落,人已經被他按倒在門板上,隻看到他露了白牙告誡:“抓緊了哦。”
下一瞬,我連同門板就被他從山坡上給推了下去。
人之本能的反應對危險的規避,使我立即雙手摳緊門板兩側,並且身體貼服在上。轉眼就與古羲拉開了不少距離,卻見他抿唇而笑,抓起兩根木棍竟大步從上而衝下來。
我真是看到目瞪口呆,心裏隻存一念:沒有人比這古羲更瘋狂的了!
可能真的是藝高人膽大,他就僅靠手中兩根木棍支撐平衡,一路向下狂奔。如果不是自己是在這種情況,我會覺得他那飛奔而來的姿態很帥也很酷。
問題是,我被迫成了當事人。
但相比之下,趴在這門板上下滑又是麵朝上要比他那種不要命的方式安全得多,而且由於最初的推力過後,門板與草地的摩擦力在逐漸增大中,速度也慢慢變緩下來。
剛剛暗鬆了口氣,哪料古羲跑到了跟前,在我驚魂未定的眼皮底下一腳踹在了門板頂端,於是我又一次加快了下滑速度。幾番之後,我無心再看他,索性埋了臉在門板上。
等到一切歸於平靜時都不想再動一下,然,那人用腳踢了踢我的胳膊在頭頂問:“好玩嗎?”我對之唯一的反應是低吼出聲:“別靠近我!”
之後果真一片沉靜。
等情緒消化了點後我才慢慢從臂彎裏抬起頭,結果見古羲就坐在不遠處的樹下一派悠閑地低頭不知在看什麽,右手手指還夾了根煙。
再扭頭往上看,很難想象這麽高的坡,我是從上麵滑下來的。
不過很快視線被路邊遺棄的兩輛滑草車吸引,還真是應了古羲的判斷。其實那滑草車是被改良過了,平常景區的大都是八十公分左右,至多能容一大一小的兩人,可這車不但加寬還加長了,足可容三到四人。估計第一輛被張婆婆用來把昏迷的四人從山上運送下來,第二輛則是她們三人共同使用的。
瞧瞧人家那滑草車,再看看我這門板,頓然覺得很是淒慘。悶聲起身,環顧一圈後覺得這兒應該是顧山的後山區域,恐怕極少會有車到這裏來。
腦中很自然地閃過古羲的那輛白色豐田,偷偷用餘光去飄他,想著童英是否留在那邊車裏在等。突的覺得不對,剛剛我趴在門板上看他低著頭以為是在弄手機,可這時站起來視角不同後發現剛剛所想是錯的。
他是整個人靠在樹樁上,左腿弓起,右腿平放於地,姿態很隨意慵懶。目光落在弓起的左腿上,那兒被他手指捏著一張白紙,而就在他的身側還有一個疑似黃色信封。
驀的想到什麽,伸手去摸口袋。自前天晚上找出那六封信後,我就一直都將它們歸置在一個信封裏並隨時帶在口袋裏。可能剛剛下滑到坡底的時候不慎從口袋裏落了出來,然後就被他撿去了。難怪剛才不來撩我,竟是在偷窺我的信件!
這一天,我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
明知是個早就設好的局,還同意陪老媽來這顧山關盲是犯的第一個錯。
在已然有驚無險地出局,卻因懷疑古羲在山上而又去而複返是犯的第二個錯。
第三個錯是我既然已經發現樓下後屋內被打昏的幾人,不思立即離開,卻還迎頭向上。
後麵……一步錯,步步錯,差點連命都沒了,又再上演驚魂下坡,然後還不問自取拿了我的信在看,這一天裏所有的怒都積壓到了胸口。
本意是一個箭步衝過去奪走信,再對他劈口質問,可我忘記了自己是拖著一條殘腿的人。隻邁出一步人就撲倒了,地上有草、土又是軟的,摔得倒不是怎麽疼,隻是……
古羲不鹹不淡的語調飄了過來:“帶你下山不過是順便,用不著給我行這麽大的禮。”
一口氣直接給噎在了喉嚨裏,嗆得我不停猛咳,越想停止就越停不下來。到後來都咳出了眼淚也沒法止住,一隻掌突的拍在我背部,調侃的語聲來自頭頂:“急什麽呢?”
我邊咳邊瞪著近在身旁的那雙鞋,怒上心頭,想也沒想伸手去推他。
本來是想推開他那幸災樂禍的掌,沒料他竟被我推得直接坐倒在地,淚眼模糊中見他難得錯愕的表情,估計他也沒料到我會有此舉動甚至將他推倒。
我還在繼續咳,不光是喉嚨口嗆得疼,連胸腔也在隱隱作痛,眼見他的掌又在伸來我又一次去推,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按在地上,而他的另一隻手很快觸及了我的臉。
淚眼朦朧中隻見他用手指輕拭我臉頰上的淚珠,似有不解地問:“哭什麽?我又沒欺負你。”我最直接的回答是一口血吐在了他的手上!不是說笑,是真的有血吐了出來,當時隻覺喉嚨口發癢,隨而一股腥甜衝上來,張口就噴血了。
按住我手的掌倏而一緊,下一瞬我就被拖拽著撞進他懷中,隻聽到冷涼的語聲近在耳旁:“童英,立刻定位開車過來!”
奇跡般的,吐了那口血後我那咳嗽反而抑製住了,就是胸口很疼。這感覺相信許多人都會有,重感咳嗽最厲害時一陣撕心裂肺的那種痛。被他環在懷中想要掙脫,但吐血過後渾身無力,不過怒意未消:“把信還給我!”
古羲卻像沒聽到一般,也不看我,目光直盯在地上。
這態度越加讓人窩火,恨恨地加重音量重複:“古羲,請把信還給我!”他眼皮未抬丟給我一句:“在褲兜裏自己拿。”
下意識移轉視線看向他左右兩邊褲兜,果然見右邊那隻露出信封的一角。
我伸手抽出,卻是空信封,又再去掏他褲兜裏麵,總算摸到了信紙。他就是隨意折了兩折塞進褲兜的,我一邊將那十幾張信紙折好塞進信封,一邊偷偷看他神色。
隻有我自己清楚,惱羞成怒是因為那個秘密,從看到他拿著信在看時我的心跳就劇烈,直到這會也仍然沒有平複。但看他好像心思並沒在信上,也沒在我身上,隻微蹙著眉若有所思。順了他的視線低頭去看,見那塊地上一小片鮮紅,正是我吐的血。
童英開車來時正見到古羲攬抱著我起身,走到車邊古羲就對她吩咐:“把現場清理一下。”不是我錯覺,童英平靜的眼神裏有道涼光一閃而過。
回程的路上車內很沉寂,古羲自上車後就一直凝眉沉思著。我不知道是怎麽了,喉嚨口一直在發癢,時有腥甜往上衝,都被我給克製住了。
但在一處不平之地車子一個上拋下墜的震動後,我被顛簸著身體往前,那一口氣息沒壓住,竟然又嘔出一大口血來,將前座的白色椅背給噴灑的一片猩紅。連續兩番如此後,我有些不行了,整個人猶如被抽空了般開始發軟。
耳旁似聽到急刹車的尖銳聲音,但很快古羲就在輕叱:“停什麽車?繼續開!”
“可是她……”童英的話縮在了嘴邊,鬆了腳下的刹車,又繼續踩點油門行駛。
身體被古羲攬到了他的腿上仰躺,無力地看著頭頂上方那張諱莫如深的臉,我讀不出他的情緒,這時也沒多餘的心力去猜測。
隻覺他用手指揩去我嘴角的血,俯身湊近到我的耳邊輕問:“想要我救你嗎?”
感覺就像是潘多拉魔盒的誘惑,但若點頭,就會陷入未知的深涯。所以即便如此,我仍道:“你隻需要送我去醫院就行。”恐怕我是摔出內出血了,必須要去醫院看一下才行。
但聽他說:“醫生救不了你的,也是我低估了那幾個老太婆。倒沒想區區一個小山上的盲婆居然還懂這些。”他在說話時,手指劃到了我脖頸處,那兒有被胖婦梅九姑用匕首壓出的傷口,而聽他的話意似乎不是我之前所想的那般。
禁不住問他:“我到底是怎麽了?”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喉嚨口一直很癢,胸口卻劇痛?”
確實如此,即使這樣平躺著,也控不住氣流在上湧,我怕再咳就又要吐血了。
耳邊悠悠緩緩低問:“血咒聽說過嗎?”
我愣住,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