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彌留

  林琰琰和景辰一起把林巍巍送到醫院，由景辰下車，便有醫護人員拉著活動病床等候了。


  林行遠和馮清也站在旁邊，林行遠表情悲傷而沉痛，馮清難得地安靜了。


  往時馮清見到她都要斯歇底裏，大鬧一場的，但是這一次，看到景辰陪著奄奄一息的林巍巍深夜出現在這裏，她忽然開不了口了。


  也許馮清也被林巍巍這副狀況給震驚到了吧。林巍巍這幾天消瘦得非常厲害，那速度快趕超林子說了，而誰又能想到一年前見到還健健康康的人，忽然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林琰琰望著他們，淡淡地對林行遠說了一句：“我們把巍巍送過來了。”


  林行遠點頭：“先安排他住院吧！”


  林琰琰不知道要怎跟這個男人說什麽，所以也隻是點點頭，與景辰一起，跟著醫護人員走進去，最後景辰幫忙出麵協調，爭得醫院的幫助，把林巍巍和林子說安排在同一間病房裏，此時已經是半夜了。


  醫生給林巍巍昨晚檢查之後，也是搖搖頭。


  林行遠還上前對醫生問東問西，醫生的話跟上家醫院說的差不多。林琰琰卻已經沒有問的欲望了，隻是躲在角落裏偷偷抹眼淚。而林行遠問完了之後，表情也果然不太好，悲痛欲絕。


  林行遠和馮清先到病房裏探望林巍巍和林子說了，林琰琰還是沒有進去。


  景辰說：“不打算進去看看嗎？”


  林琰琰搖搖頭。


  她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覺得冷，所以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臂。


  景辰知道她此時心情也非常難過，歎息一聲。他很想把她緊緊攬到懷裏，給她擁抱和安慰，因為此時的林琰琰太讓他心疼了，她心情不好，他比她更難過，但畢竟不合適，所以景辰隻是默默地陪著她，希望通過站在她身旁讓她感知到有一個人始終陪著她，她也並不是那麽孤獨。


  過了一會兒，也許林琰琰想開了吧，擦了擦眼淚，也走進病房去看了。


  林行遠低喚林巍巍的名字，林巍巍也已經醒了，但表情異常痛苦，也許他又在若忍受著病痛了，就跟他之前說的一樣，每當到半夜裏他的身體就異常痛疼，難以忍受，可是此時甚至連醫生也解救不了他了的，這個時候，他也隻能靠他的意誌力一直撐著了。


  林行遠喚他：“巍巍，你聽到我說話嗎？”


  林巍巍皺著眉頭，雖然是清醒著的，但是也許他並不能聽清楚周圍的人說什麽，否則也不會半點反應都沒有了。


  林行遠終於忍不住抹眼淚了，一個大男人，這麽多年對自己的兒子虧欠，今天他才是真正地哭出來。


  而馮清也站在一旁看著，不鬧不吵，表情複雜地看著。


  隔壁床，林子說也是醒著的，但是她的意識比林巍巍清醒較多，還可以轉頭看著林巍巍。


  林琰琰一直打量著林子說，林子說跟她一年前看到的形象相差太遠了，給她的撞擊很大，讓她難以適應，她甚至都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心情麵對林子說。


  也許她今天看到林子說的心情，就跟馮清看到林巍巍的心情一樣吧，此時已經無關仇恨和執念，即便曾經雙方這麽痛恨過，放在眼前，仿佛已經沒有那麽必要了，所有的仇恨都已經在這樣複雜的情感裏淡化了，渺小了，甚至沒有誰想要去計較了。


  也許這就是時間的魅力，時間總是能夠通過種種的事件和變故淡化人心中固守多年的情感。


  林琰琰忽然轉過身，不敢看林子說，但是耳力，林行遠的呼喚聲和哽咽聲卻變得愈加真切，大概如她此時極力隱忍下的真正的心情。


  林行遠說：“巍巍，爸爸在你旁邊，你看到嗎？巍巍，這些年……爸爸是真的對不起你了，這一年裏爸爸反省了很多、很多，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說……對不起……”


  林巍巍忽然發出一個痛苦的呻吟，林琰琰便又轉過頭。


  但是林巍巍並沒有醒，他還是緊鎖著眉頭，麵部的肌肉似乎努力在動，然而效果甚微。也許他想衝破這層魔掌吧，奈何沒有太多的力氣。


  林琰琰便上前，低下頭試探著喊他：“巍巍，我們已經到醫院裏，林子說就在你旁邊，你爸爸正在和你說話，你能聽到嗎？”


  林巍巍終於發出一個聲音：“姐……”


  林琰琰眼淚直湧，但是她還是挺欣慰的，林巍巍辨認不出別人的聲音，但好歹能辨認出她的。


  林琰琰又說：“巍巍，你想說什麽？”


  林巍巍又努力掙紮了一下，忽然說：“痛……”


  林琰琰便抓著他的手，用力地握著，忍者哭聲說：“我知道，你已經很堅強了！”她把林行遠招呼過來，改為讓林行遠抓著林巍巍的手，而後低聲對他說，“巍巍，現在爸爸拉著你的手，你感受到嗎？”


  林行遠的掌勁兒畢竟與林琰琰的不同，不論是從力道還是手掌大小，都相差太多，林巍巍應該能真切感受到，比他聽林行遠的聲音更真切一些。


  而林行遠在抓住林巍巍消瘦的手的一刹那，也立即雙手捧住，緊緊地捂著，抓住，握著，就怕他離開。


  “姐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孩子，不論曾經有多怨，有多不能原諒爸爸之前的種種言行，但是，這時候你還是非常想看到他，想親眼看到他一麵是嗎？他現在就在你旁邊，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隻要你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你想看的人了。”


  林巍巍終於慢慢睜開眼了，迷迷糊糊地望著床前的人。


  所以的人都湊上去看著他，林行遠哭著說：“巍巍，你看見爸爸了嗎，爸爸對不起你！我現在後悔了，非常痛苦和後悔，我當初不應該這樣對你，爸爸也愛你，非常愛你啊！”


  林琰琰不管林行遠這番話是發自肺腑，還是臨時動情說出來的哄林巍巍的話，但這話應該能夠讓林巍巍暖心，繼而得到一些鼓勵的，所以也沒有反駁。


  林巍巍疲憊地睜著眼，已經看到林行遠了，但是他卻還是呼喚：“姐……謝謝你……總會滿足我的所有願望……”


  “不論你想做什麽，隻要我能夠辦到的，我都願意為你去做的。”


  林行遠見林巍巍沒理他，又更用力地握住林巍巍的手悲情呼喚：“巍巍，你看見爸爸嗎？爸爸對不起你，爸爸虧錢你太多了！”


  林巍巍努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那個笑容太蒼白，太虛弱，已經沒法辨別是什麽樣的笑容了。林巍巍低弱地說：“我看到了……我應該……也沒什麽遺憾了……”


  林琰琰又仰起頭，努力地壓抑眼淚。


  林行遠還在哄他：“別想太多，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林巍巍忽然說：“林……子說……林子說呢……”


  此時，床的旁邊，林子說努力伸出手來，想要勾著林巍巍的手，一邊低聲說：“巍巍……巍巍，我在這兒……”


  馮清看到了，就走過去，親自把他們兩人的手拉出來，牽到一起。


  林巍巍的手沒什麽力氣，幾乎任人擺布，而林子說同樣沒有太多的力氣支撐這麽多的重量，馮清隻好一直拖著兩人的手。


  林琰琰看到馮清低垂的眼簾底下，也滾下的淚水。


  林子說握住林巍巍的手後，便低聲說：“巍巍，我在，你感受到嗎？”


  林巍巍確實感受到了，雖然他不應答，但是林琰琰看出了他眼裏的情緒，那是一種了無依然的難得地清明。


  林子說道：“巍巍，我是你親姐姐，巍巍，你可以叫我一聲姐姐嗎？”


  林巍巍的眼神又亮了一下，但是他一直盯著天花板，仿佛失焦，但是他的神采確實是亮的。他忽然笑了，而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最後呼喚了一句：“姐……”


  “我在……”林子說應她。


  林琰琰沒有說話，上去從林行遠手中取過他的另一隻手，也雙手握著，眼淚直流，過了好一會兒，她也才忍住哭聲沉著聲音答：“我在。”


  林巍巍低聲說：“謝謝你……一直陪著我……這一世，有你了無遺憾了……姐，我……沒什麽遺憾了……”


  林巍巍說完，氣息弱了下去。


  林琰琰雙手握著他的手，感覺他的力道逐漸消失，正像他的生命、他的氣息，他的元魂正在逐步地消失。


  她通過他跳動的脈搏，他的血液，他的溫度，感受得那麽真切，一點點地流失，直到最後一刻，他再也沒有任何生氣。


  林子說也同樣感受到了，忽然尖銳地說：“爸，媽，巍巍走了！”


  林琰琰終於放聲痛哭出來，再也不用壓抑，也再也不用偽裝堅強了，她的世界已經坍塌了，再也不用努力地支撐著，堅強給誰看了！

  林行遠還不信，上去呼喚他：“巍巍，巍巍！”但是林巍巍哪裏還能醒呢？


  林琰琰雙手握著他的手，慢慢跪倒到地上，伏在他的手臂上痛哭，她也不去管林行遠和馮清怎麽樣了，也不管林子說是什麽反應，此時此刻，應該是隻有她與林巍巍獨自兩個人的世界，畢竟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不論遇到什麽挫折，什麽風浪，他們都一起走了這麽多年了，可是這個時候，林巍巍還是拋棄了她，他比她先走一步了，以後，就剩下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