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父女

  林琰琰從酒店裏醒來,已經10點多鍾了。


  昨天晚上她和陸莘透一路趕回珠海,到了酒店已經很晚了,但即便這樣她也睡不著。她反複把陸莘透的話想了一遍,心裏就帶了根刺一樣,反複地疼痛,輾轉難眠,一直到淩晨不知道多少點的時候,也許天快亮的時候她才勉強睡著了。


  林琰琰醒來,眼睛和太陽穴還隱隱作痛,是昨晚睡不好和想太多的緣故。可是,即便她想了這麽多還是想不明白,心裏有一片陰影,怎麽也揮之不去了。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陪伴她的日子,母親養育她很細致,幾乎事必躬親。她教她彈鋼琴,陪她練芭蕾,和她一起學畫畫,即便她畫的圖畫那麽簡單幼稚,她也不厭其煩地一筆一畫陪著她練。


  母親喜歡把她打扮成小公主,把她當成最親密的寶貝,非常疼惜,也花盡了所有的耐心。母親是個非常溫柔和藹的女人,很少有脾氣。林琰琰小時候覺得母親就是偉大的女人,沒有人可以替代。


  這種感覺感覺什麽時候開始有變化呢,大概是林巍巍出生以後。


  林巍巍比她小了將近10歲,又是家裏的獨子,很受家裏長輩的寵愛,母親也難免偏心一些,但是她也並不覺得有什麽。


  那會兒她已經長成小姑娘了,也不會跟年幼的弟弟計較母親的寵愛。她上高中的時候馮清和林子說突然出現,打破了家裏的寧靜。


  那時候母親很痛苦,也從不避諱的她的痛苦,她在她麵前總是不厭其煩地述說馮清與林行遠的不好,讓她對馮清與林行遠產生仇恨,讓她卷入大人的紛爭裏。


  也許母親隻是為了尋求一個盟友吧。天生喜靜的母親並沒有什麽朋友,她的委屈,她的不滿,和她的抱怨需要發泄,隻能選擇向自己的女兒述說,一來可以排解心中的苦悶,二來可以獲得女兒的支持,在對抗馮清與林行遠時她才不會顯得那麽孤單。


  可是母親對她述說這些又很巧妙地避開林巍巍,她為了保護林巍巍甚至把林巍巍送到外公的家裏,一去就是好幾年,等事情結束了也不讓她告訴林巍巍。


  母親臨終前最割舍不下的也是林巍巍,拉著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叮囑讓她好好照顧弟弟,一定把弟弟撫養長大,一定不要讓他受傷害,絲毫沒有考慮到當時的她也隻有17歲而已!


  林琰琰當年能感受到母親的偏心,但她覺得母親隻是覺得林巍巍太小,放心不下,才對他那麽保護而已。她從來沒有責怪母親,也從來不會去分析這個中的道理。


  母親在她的心裏雖然從一個偉大的女人轉變成一個嘮叨的軟弱的女人,但也不影響她在她現在的地位,她在她心裏一直是神聖的,直到今天,陸莘透把她的母親硬生生扯下神壇。


  這種撕扯太劇烈,也太突然,讓她承受不住。


  林行遠拋棄他們姐弟兩後,母親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母親死後,更成為她唯一的信念,她依靠這個信念完全地走過這麽多年,不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隻要想起母親,她心裏就是溫暖的,也充滿動力的,可是如今,陸莘透把這一道信念打碎了,她心裏忽然沒有支撐了,她忽然找不到方向了。


  林琰琰還是不太相信母親隻愛林巍巍,而不愛她的事實的,可想起當年那些,試想哪一個真正疼愛子女的母親會把單純不懂事的孩子卷入大人的紛爭裏呢?很多父母感情已經破裂的家庭,為了保護子女順利高考,還相互隱瞞到孩子高考結束才宣布離婚的呢,而母親尚且還懂得要避開林巍巍,卻為何讓她去找馮清出頭?


  林琰琰很糾結,走不出那痛苦的怪圈,即便蒙著頭也揮不去心裏的陰影,就猛然坐起來。


  她抱著被子迷茫地坐了一會兒,聽到有人敲門了。


  林琰琰知道大概是陸莘透來敲門的,因為昨晚隻有他和她一起入住這家酒店,便下床走去開門。


  陸莘透果然在門外,他西裝革履,頭發光亮,非常精神,顯然已經洗漱過了。他問:“起了嗎?”


  林琰琰沒有回應,往房間裏走爬到床上,又蒙了被子睡覺。


  陸莘透說:“起來吃點東西吧,已經10點鍾了,該吃早飯了,而你的手也需要擦藥。”


  林琰琰冷淡地說:“我不餓,你自己去吃吧!”


  陸莘透走過來坐到床邊看著她。


  而林琰琰立即背過身去。


  陸莘透隻好雙手壓著床俯視她,看看她的臉,打量她的神態,心疼道:“昨晚沒睡好?又哭了?黑眼圈都出來了。”


  林琰琰並不想讓他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就冷淡地說:“你別管我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還在生氣?”陸莘透卻想哄她,“對不起,我真沒想到給你這麽大的打擊,如果我知道是這樣,我可能就不說了。”


  林琰琰縮到被子裏,蒙住頭,不想理他。


  陸莘透忽然把她被子扯開,捧著她的頭就狠狠親了一下。


  那聲音太響了,又那麽突然,林琰琰都懵了,捂著臉瞪他:“你幹什麽?”


  陸莘透充滿愧疚地道:“對不起,我愛你,我真的很不想你難過,你難過我比你還要難受。”


  林琰琰仍是瞪著他,眼神警惕,她覺得他一大早就發神經,她真的很不適應。


  陸莘透捋著她的頭發,撫摸她的臉說:“快起來吧,吃點東西。你不起來我可心疼死了,我可考慮把你抱起來了!”


  “你發什麽神經,又幼稚了吧!”林琰琰對他無語死了,而在她抱怨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陸莘透瞥了一眼那手機道:“你剛剛開機的嗎?我早上打你電話打不通,景辰也打不通,他後來打給我了,我不想怎麽理他。”


  林琰琰對景辰已經不關心了,心裏有更重要的事情壓在心頭,心裏負荷太多,她實在沒法分神管其他事。


  她取過手機看了一眼,上頭顯示“邢先生”。


  邢彭輝?林琰琰懵了。


  這三個字眼,她看到心裏便一痛,實在想起太多不好的事情了,心情很不好。她不知道邢彭輝為什麽給她打電話,但她不想接他的電話,也不想看到他的名字,便按了靜音,把手機放回去,打算放之不理。


  “誰打來的?”陸莘透擦覺出她的異常。


  林琰琰道:“沒什麽。”


  陸莘透不信,兀自取來她的手機看了看,那電話還在撥打中,他看到“邢先生”這三個字時忍不住皺眉了:“是邢彭輝打來的?”


  林琰琰搶過手機,掛斷了電話:“你別管了吧。”


  “他為什麽找你?”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陸莘透沉默了一下又問:“你之前見他的時候留了聯係方式?當時聊得熟嗎?”


  “我和他完全不熟。”


  “那……你就不打算和他通一下電話嗎?就那麽埋怨他,一個電話也不接了,萬一他有事呢?”


  林琰琰不理。


  林琰琰的手機又響了,還是邢彭輝打來的。


  “估計有事。”陸莘透說,“他還不清楚你的身世不會無緣無故找你的。如果你不想接,我替你接吧!”


  陸莘透把她的電話拿走了,林琰琰倒也不拒絕,她也想聽聽邢彭輝找她有什麽事吧。


  陸莘透接了一會兒電話之後走過來:“他說他拿到劉鈞的賬本了,可惜聯係不上景辰,打算交給你。”


  林琰琰驚了,慢慢坐起來:“他拿到了劉鈞的賬本……怎麽可能?”


  “我也很驚訝,但邢先生畢竟是邢閣的兒子,他想做一件事應該不難。”


  “他也需要通過你爺爺的啊,之前他就這麽跟我說的。”


  陸莘透若有所思,又問林琰琰:“他現在在珠海了,你要見他嗎?”


  林琰琰很糾結。


  陸莘透撫摸她的頭發,溫柔勸說:“其實你不用管景辰的事,若不願意見他,就不去了。”


  林琰琰抓住他的手:“你別碰我可以嗎?”


  陸莘透愣了一下,不去動她,歎息一聲:“你若決定不見他,我們就回A市,遠離這是非之地。你以後別去管景辰的事了,你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了。”


  林琰琰遲疑片刻,終究不忍心吧,她掀了被子起床,走去浴室,拋下一句話:“我還是想去見他,我必須幫景辰!”


  “你……你對景辰還不死心?”陸莘透猛地站起來。


  林琰琰關上門,不作回應。


  陸莘透懊惱加生氣。他理解錯了嗎,她明知道她與景辰不可能她還要爭取?她不見棺材不落淚,非要到那最後一步才死心?


  …………


  林琰琰打扮之後,鼓起勇氣給邢彭輝打了個電話,約他出來見麵。邢彭輝叫秘書訂了個地點,林琰琰過去赴約。


  陸莘透本不想陪她過去的,但擔心她的傷情,還是送她過去了。


  林琰琰到了約見的咖啡廳,邢彭輝已經到了,秘書在門口請她,她反而遲疑了一下,不敢進去。


  陸莘透忽然攬住她的腰給她鼓勵,林琰琰這才走進去。


  林琰琰遠遠地看見邢彭輝坐在沙發上,他一身黑衣,頭上戴著一頂禮帽,也許因為正在養病的關係,他的身體比她上次看到的還要消瘦一些,麵容始終憔悴,不過表情沒變,他見到她時笑了一下,那笑容依然慈祥和藹。


  林琰琰怎麽也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親,她看不出來她與他有哪點相似的地方,不論是性格脾氣,還是相貌,應該差得挺遠的吧,她真希望大家搞錯了,他並不是自己的父親,這隻是一個誤會!

  因為內心糾結,林琰琰望著邢彭輝時目光很複雜,她走到他麵前甚至都忘記了打招呼。


  還是陸莘透先與邢彭輝打招呼握手,林琰琰才醒過來,也跟他握了一下手,打一聲招呼。


  她碰到了邢彭輝的手,感覺到那寬厚的掌心以及綿軟的溫度,內心裏撲通了一下,像被一股電流擊過。她形容不出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大概是偶然得知這個是至親的親人時,突然與他握手,才會產生的反應。


  她其實很想否認那種感覺,她不想承認他們的關係,但她騙不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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