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存善心者善存天地
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葉府門外，兩三個女人帶著兩個四五歲的男孩跪在葉府門外喊著什麽央求著什麽，過往的行人，有的駐足觀看，有的竊竊私語匆忙離去
“葉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饒了中穀吧，他已經病倒在牢裏了，會死人的，求葉公子放過他吧”女人喊著。
葉府門外的護衛驅趕不成，隻能定定的站在大門口
因為秦中穀被關進大牢，所以葉府門外日日有人求見，從幾個公子哥到秦家老少，不停的出現在葉府大門外，江城每次出門都會被堵截，但他卻依然不動聲色，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倒是佑詩起了憐憫之心，也實在受不了葉府門外整日咆哮哭泣的淒慘聲，佑詩看著江城離開葉府，才從後門悄悄出了清心苑。
“你要去哪啊”融雪從清心苑大廳走出來問道
“哎，咱們去看看吧，你聽，隔這麽遠，我都能聽到門外的人喊著什麽”佑詩說著，便準備走，卻被融雪一把拉了回來
“你別去了，公子交代過了，任何人不準放他們進來，也不準他們見葉府的任何人，這件事公子會處理的”融雪說道。
“我就去看看”佑詩壓製不住的好奇心，不顧融雪的阻攔便走了出去。
“藍姑娘”大門口的人喊道，佑詩朝門外看了看，剛抬腿走出來，幾個女人便起身衝了過來，走到佑詩麵前便跪了下來，佑詩嚇了一跳，連退了好幾步
“哎，你快起來啊，你有什麽事，好好說，整日跪在葉府門前，成何體統”佑詩說著，便去扶她，她卻不肯起身，死死拉著佑詩的羅裙
“你就是藍姑娘，我替我們公子給你賠禮，給你磕頭了，他是色迷了心竅，您在葉公子麵前說說情，求他放了中穀吧，他快活不了了，若死在了牢裏，我們一家老少可怎麽辦呢”女人說著，兩個小孩在不遠處便哭了起來，佑詩也無可奈何不知道要說什麽
“你先起來，你先別哭了，不如你們先回去吧，我給他說情就是了”佑詩說著。
“真的？你大人有大量，若能放了秦中穀，我保證他再也不敢冒犯您了”女人說著，直衝佑詩磕頭，佑詩頓時覺得心裏不舒服，忙把她扶了起來。
“佑詩”諾紫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拉著佑詩朝後退了幾步
“公子說了，不讓你見他們”諾紫說道
“我就隻是見見，我什麽都沒說，再說為什麽不要我見他們”佑詩說著
“你們快走吧”諾紫說著，拉著佑詩便朝府裏走
“求姑娘，求求姑娘”女人接著喊著。
“哎呀，你看他們多可憐啊，反正那個秦中穀關也關了，罰也罰了，就算了”佑詩說著，甩開了諾紫的胳膊，朝清心苑走去
“這我可說了不算，鄭大夫說了，你頭上的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來，但還是要你靜養的，公子就是怕他們吵你，才不要你見他們的”諾紫說著跟了上去
“不想他們吵我，就放了秦中穀好了”佑詩嘟囔著，大步朝湖心亭走去。
“公子這麽做肯定有這麽做的道理，你別多管閑事了”諾紫說著，跟著佑詩坐在了石凳上。
“有什麽道理，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冷血動物，還說他善心善行，哪裏善良了”佑詩嘟囔著，喝了口茶
“這個冷血動物可用不到公子身上”融雪說著，遠遠走了過來，諾紫忙站了起來
“融雪”佑詩念著衝她笑了笑
“你當然這麽說了”佑詩說道
“你以為公子在南陽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緊緊是因為他有錢，可以操控張大人嗎”融雪說著
“難道不是嘛”佑詩說著
“南陽城這麽繁盛，都是因為公子，雖然大部分錢都進了葉府，但你卻在南陽城找不到一個乞丐，甚至一家貧困的百姓，公子贈醫施藥，扶弱救貧，城中百姓敬重他，他才有今日的地位和身份。”融雪說著，佑詩喝著茶便陷入了沉思，這葉江城不是個卑鄙無恥的好色之徒嘛
“你想什麽呢”融雪笑著說道
“哦，葉江城不是出了名的好色嘛”佑詩說著
“男人好色不是常事嘛，這絲毫不影響他在城中的地位”融雪笑著說道，佑詩喃喃的點了點頭，
“這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好色當真算不上什麽大毛病”佑詩自言自語的嘟囔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喜歡女人，怎麽能算得上是什麽毛病呢”融雪說道
“在你那不算，在我這可算”佑詩說著，便放下了茶杯。
融雪愣愣的笑了笑，就連身後站著的諾紫也偷偷笑著
“你們倆笑什麽呢”佑詩念著
“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公子，何必在乎他好不好色，花不花心呢”融雪說道。
佑詩一愣，白了他們倆一眼，咕咚咕咚喝起了茶。
江城騎馬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秦中穀的夫人還站在門外，見江城回來，便攔住了江城的馬
“公子”門口的仆人，忙牽住了江城的馬
“葉公子，葉公子，我求求您了，您不看在和他的交情上，也看在他兩個幼子的麵子上，您放了他吧”那女人說著。
江城看了看她，便大步朝府裏走了進去。
“關門”江城念著，仆人便關上了門。
江城在清心苑四處尋著佑詩，卻找不見蹤影，最後隻找到了湖邊的融雪。
“融雪”江城遠遠喊道
“公子，你回來了？”融雪說道
“佑詩呢”江城問道
“她要我轉告你，要你在她房間等她”融雪說著，偷偷笑了起來
“搞什麽鬼呢她”江城說道
融雪搖了搖頭。
“她在哪？”江城問道
融雪又搖了搖頭
“真搞不懂，她要幹什麽，受傷了還不好好呆著”江城埋怨著，朝佑詩的住處走去。
佑詩在廚房忙了半個下午，做了一桌精美的西餐，諾紫跑進廚房的時候，佑詩剛好完工，正把圍裙解了下來
“哇，這是什麽東西”諾紫驚訝的喊道。
幾個師傅也都圍了過來
“丫頭，你這什麽名堂”周師傅問道
“西餐”佑詩笑著說道
“對了，周師傅，沒有刀叉”佑詩問道
“刀叉？”周師傅疑惑不已，佑詩見狀，自顧的到刀架上找了起來，最後勉強找到了能用的刀叉
“諾紫，走”佑詩說著，諾紫便和珠花他們一人端了一個盤子朝清心苑走去。
佑詩端著菜剛走進清心苑，便聽到了吹簫的聲音，佑詩心裏一驚，好奇不已。
“你聽，這是簫聲吧”佑詩說著。諾紫點點頭
“誰在吹簫？”佑詩問道
“這葉府隻有公子一個人會吹簫，你說是誰”諾紫笑道
“他？他會吹簫，而且吹的這麽好聽，胡說八道的吧”佑詩嘟囔著，端著菜跟著幾個丫頭走著。
珠花他們端著手裏的盤盤點點送進了佑詩的房間。佑詩進門的時候，江城正在後門外的湖邊吹著簫，頓時驚愕不已，不禁笑了笑
“真是這家夥吹的，我是太小看你了啊”佑詩自言自語著，朝江城走了去，卻默不作聲，定定的站在身後。
諾紫衝佑詩指了指門外，佑詩便朝她揮了揮手，幾個丫頭便輕聲輕腳的出了門。
“音傳於耳聲不絕，循簫之處先真容”佑詩在身後突然念道，江城的簫聲便截然而止。
“你還會念詩？”江城笑道。
“這算什麽詩，瞎編的，隻是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適合打擾你，隨便賣弄兩句了”佑詩笑道，便拿過了江城手裏的簫
“這玉簫真漂亮”佑詩拿著那簫端詳著說道，晶瑩透亮的白玉，簫末掛著一個編製而成的同心結，最下麵掛著一個嬌小的玉墜，甚是精致
“你喜歡的話，送給你”江城說道
“我又不會吹，況且這上麵可是同心結，說不定是哪位心上人送你的，我才不要”佑詩笑道，將玉簫塞回給江城
“這簫確實不是平凡之物，它本是我父親送給我母親的定情之物”江城說著，看著玉簫便眉頭深鎖。
“你母親的，好像沒聽你說過你家人的事”佑詩說道
江城反應過來，忙衝佑詩笑了笑
“沒什麽好說的，對了，你要我來這做什麽？”江城說著，將玉簫塞進了腰間。
“你來”佑詩笑著，拉著江城坐在了餐桌麵前，江城看著桌上的菜，一時間疑惑起來
“好像都沒吃過，誰做的？”江城問
佑詩笑著將不遠處妝台上的兩個夜光杯和一個酒壺拿了過來，將杯子放在了江城麵前，幫江城倒了杯酒，可倒出的酒卻是紅色的，江城疑惑的看了過去，端起酒杯聞了聞
“葡萄美酒夜光杯？”江城念道，朝佑詩看去，佑詩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真是見多識廣，正是，不過，你能說出這桌上的菜是什麽麽”佑詩問道
江城朝桌上望了望，卻連筷子都沒尋到，隻找到了刀叉，拿起來又放了回去，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佑詩也笑了，自顧的拿起刀叉將自己麵前盤子裏的牛排分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後和江城麵前的盤子換了換位置
“這個叫牛排，在我的家鄉很流行的，你嚐嚐看”佑詩說著，將叉子塞進了江城手裏
“牛排？你做的？”江城問著，便嚐了嚐，繼而連連點頭
“怎麽樣，比你做的米粥好吧”佑詩念道
“當然，你一個女的要是連做飯都不會，一定沒人肯娶你”江城說著，便樂的笑起來
“你給我閉嘴，我告訴你這個叫西餐，這幾個是開胃小菜，吃的這個叫牛排，這個叫水果沙拉，那個是甜湯，還有檸檬茶”佑詩指著桌上的菜介紹了一遍，然後端起了酒杯
“介於你這段時間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先敬你一杯”佑詩說著，便喝了口葡萄酒。，
江城又驚又疑惑，見她那麽豪爽，便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便朝佑詩望去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說吧”江城說道
佑詩一愣，便笑著朝江城坐了過來
“不愧是葉江城，這麽聰明，我想說，既然你吃了我的東西，不是說吃人家嘴短嘛，你得給我個麵子，幫一個小忙”佑詩說著，江城笑了笑
“什麽忙”
“放了秦中穀吧”佑詩說道，江城一愣，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是這件事，不是我不肯放他，他家大業大，在京城又有一定的地位，我怕他死性不改，再傷害你，有句話不是說縱虎容易抓虎難嘛”江城說道。
“那你還得罪他，要是他家的人上京城告你一狀，或者告到什麽朝廷大官那，上麵的人追究下來，你還能這麽舒服的呆在南陽城嗎，不是說商不與官鬥嘛”佑詩念道。
江城一愣，臉色突然大變，站了起來
“商不與官鬥？別說是官，即使是當朝天子，他也不敢踏入南陽半步，任憑他有通天的本領，也奈何不了我”江城說道，佑詩在身後坐著，突然覺得江城有些不對勁，當朝天子都不敢踏入南陽半步，這是什麽道理，佑詩想著出了神
“為什麽天子都不敢踏入南陽半步呢，天子不就是皇上嘛”佑詩喃喃問著，江城才反應過來，轉身忙笑著坐了過來
“對了，他那麽對你，你幹嘛非要放了他啊”江城笑著問道
“我是見不得他家裏人那麽淒慘，他還有兩個幼子呢，縱然他有天大的錯，稚子無辜啊，況且沒你聽他夫人說嘛，他已經生病了，再關下去，可就沒命了”佑詩說道，江城微微一笑，頓時覺得有些佩服這個女子
“存善心者，善存天下，你能在南陽城立足有此聲名，不就是這個道理嘛，不要為了這件事破壞了你的名聲啊”佑詩苦口婆心的念道
“存善心者，善存天下？”江城喃喃道，對佑詩是刮目相看。
“對啊，雖然你很好色，又有那麽點卑鄙無恥，蠻不講理，不過總的來說你還是個好人的，至少這南陽城裏都在讚揚你，這是我不可否認的，你放了秦中穀，葉府也能消停了，這個月十五，你帶我去郊遊好不好，上次你帶融雪去的時候，我可是差點付出了生命，這次你得帶我去”佑詩笑道。
江城愣愣的笑了笑，拉過了佑詩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旁邊的椅子上
“我是因為你，才不肯放了他的，每每想起那晚的事，我就恨死了自己，也恨死了他，我明白告訴你，在南陽城殺一個人對我而言不算什麽大事，隻是因為他家中妻兒老小，我才留著了他，不然隻因那天的事，我就不會放過他。不今日既然你這麽說，我就看在你的麵子上，饒了他。其實我不奢望你把我當做什麽好人，在你心裏我是壞人也好，色狼也罷，卑鄙無恥也無所謂，我隻想就像現在這樣，你能張牙舞爪的在我身邊，在葉府，做個快樂的人就好”江城輕聲說著，佑詩聽著心裏頓時暖暖的
“原來甜言蜜語誰都愛聽，我也不例外，如果你能長的再帥點，功夫再好點，文采再出眾些，能不那麽花心，身邊的女人能隻有我一個，說不定我就會原諒你之前犯的錯”佑詩笑著說道，猛地抽回了手，站了起來。
江城聽著也笑了起來
“你要求不少嘛，看來我要欠你一輩子了”
“最好不要”佑詩笑道
“是你說的，這個月十五，我帶你去秋山”江城站起來說道。
“好，不過要先放了秦中穀”佑詩說著，江城笑著點了點頭，坐回到了桌子邊
“來，你教教我，這個怎麽用”江城說著，拿起了桌上的刀叉，佑詩嗬嗬笑著走了過去
“看吧，還是有你不會的東西的”佑詩說著，便將江城手裏的刀叉換了換位置。
“你是從哪冒出來的，怎麽竟是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江城突然說道，佑詩在江城身邊站著，突然愣了一愣
“我啊，天上的仙女下凡來了”
“天上的仙女，我怎麽有點不太相信啊”江城說著
佑詩笑著坐到了對麵，喝了口酒
“會讓你相信的，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比天上的仙女更特別”佑詩自信滿滿的笑道，江城看著佑詩笑著搖了搖頭
佑詩看著江城大口大口的吃起來，頓時欣慰不已。
佑詩叫人收拾桌上碗筷的時候，江城已經站在湖邊木欄杆前，看著那把玉簫，愣愣的出神，佑詩見他對著那把玉簫那麽多愁善感，也不敢亂問什麽，侍婢離開後，佑詩才朝江城走了過去。
“如此良辰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佑詩輕聲念道。
江城反應過來，微微笑了笑
“怎麽？今日你詩興大發了”江城說道，將外衣披在了佑詩身上。
“隻是看著你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不自覺說出來的，我不愛念詩的，甚至看都沒怎麽看過那些古詩詞”佑詩笑著說道，坐在了欄杆旁的木椅上。
江城笑了笑，抬頭看著漫天星辰，輕輕歎了口氣
“故鄉今夜思千裏，霜鬢明朝又一年”江城握著玉簫看著天上的彎月喃喃念著，佑詩對這兩句詩是半知半解，但看著江城一臉憂傷，便知道這份憂愁和那把玉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